趙冰潔走了一整天,居然還是沒有走回去。直到日暮,侍女們才在花園深處沒有路的竹林里找到了總管。當時她神情恍惚,臉色蒼白,筋疲力盡,從地上的足跡來看,她已經(jīng)在這個小小的竹林里來回走了十幾遍。
“居然迷路了……”她喃喃地對侍女那么說,“一件小事而已,不要驚動樓主了?!?/p>
“是?!彼腥硕夹闹邪蛋导{罕,卻不敢說什么。
她被送回了嵐雪閣,當晚卻一反常態(tài),要求侍女在閣中點起了所有燈燭——她在黑暗里已經(jīng)久居,每一刻都在生死邊緣。然而不知為何,從未覺得有這一刻的恐懼。她甚至無法獨自再一個人待在黑暗里,哪怕眼睛早已看不到一絲光芒。
緋衣樓那邊也已經(jīng)入睡了,沒有絲毫燈光。
趙冰潔一整夜沒有成眠,在深宵不息的燈火下獨自等待。然而,直到天亮,緋衣樓里也沒有傳出驚呼,一直安安靜靜,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莫非,她終歸沒有喝那一壺茶?
她忐忑不安地想著,只覺手心里都是細密的冷汗,不知不覺睡去。
這一覺睡到了日暮,醒來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沒有驚叫,沒有中毒,沒有絲毫意外發(fā)生。趙冰潔恢復(fù)了鎮(zhèn)定,無須人攙扶便去了白樓里。蕭停云還在那里處理樓中事務(wù),忙碌中見她過來只是抬頭打了個招呼,一如平日。
她在那里坐了片刻,沒有感受到絲毫異樣,便獨自回來。路過緋衣樓時她停頓了一下,還是壓抑住了再上去看看的心,一個人穿過花園走了。
連續(xù)三天過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而那個神秘的影子也沒有再度出現(xiàn)。
她坐在黑暗里回憶著那一幕,竟然有略微的恍惚感,不知道那個人、那一粒毒藥真實地存在過,還是自己多年來壓抑導(dǎo)致的心魔。
應(yīng)該是幻覺吧?這世上,本不該有任何活人還知道那個秘密。
然而,第四日,還沒有醒來,便聽到侍從急報,說蘇姑娘不好了。
趙冰潔從噩夢中一驚坐起,臉色慘白。
“聽說今天一大清早起來,不知道怎么的,蘇姑娘手上被封住的穴道上的銀針忽然跳了出來!手上的毒整個擴散開來,再次透入奇經(jīng)八脈——真是奇怪,之前明明都用銀針封死過了,這幾天也沒有任何異常,為什么忽然間就變成這樣?”
趙冰潔身體微微晃了一下:“那……蘇姑娘如何了?”
侍從舒了口氣,道:“還好,墨大夫已經(jīng)趕過去了,應(yīng)該能控制住病情吧?”
她一顆心提起來又放下來,恍惚之間,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凌亂——那一顆毒藥竟然直到三天之后才發(fā)作,而發(fā)作起來又并不致命。那個神秘人心機深沉,借此免除了她的嫌疑。只是,那人到底又是做何打算?
她咬著牙,扶著侍從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緋衣樓。
“蘇姑娘這次毒發(fā),實在是非常詭異,老朽也不能解釋為何銀針封穴忽然失去了效果。”還沒進門,就聽到了墨大夫的沉吟,神醫(yī)竟也是束手無策,“如今看來,蘇姑娘的性命暫時無憂,但毒素這次再度擴散,剩下的時間便比三個月短了更多。只怕……”
“只怕如何?”蕭停云的聲音有無法掩飾的焦急。
“只怕目下只有兩個選擇了——”墨大夫嘆了口氣,看著榻上臉色蒼白的蘇微,有些不忍,“第一,如果能在一個月內(nèi)拿到解藥,還來得及救回姑娘一命?!?/p>
蕭停云沉默下來,臉色凝重。
從洛陽到滇南,迢迢數(shù)千里。哪怕什么都不干,來回一趟也要接近兩個月的時間,更何況要千里迢迢去取藥?這點時間,萬萬是來不及的。
“第二呢?”他抱著一絲希望開口問。
墨大夫看著他們兩人,目光冷亮如刀,一字一句:“第二,立刻準備刀藥,趁著毒還沒有擴散到全身,將蘇姑娘的雙手都截掉!”
“……”那一刻,門內(nèi)外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趙冰潔推開門的手僵在了那里,說不出話來。
“老朽不是說笑,的確只有這兩個法子了?!蹦蠓虬欀碱^,看了一眼蕭停云又看了一眼蘇微,“望樓主和蘇姑娘好好考慮,早做決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