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莎莉? 漢森為什么要為沙頓工作,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為沙頓工作的,我只知道她確實這樣做了。我不想去評判什么,免得自己被要求去向那些控制著通向彼岸的人證明我的行為的合理性。也許特定的環(huán)境和背景可以解釋這其中的大部分原因。
我實在想不出此時此刻我能看見莎莉的原因,但她就在我前面,正向手術(shù)室方向跑去,手中緊握著手術(shù)鉗。
“快點!”沙頓,一個矮矮胖胖的禿頂男人,長著香腸一樣的手指,戴著一副大大的眼鏡,朝她叫喊道。在他們倆之間的手術(shù)臺上躺著一只金毛獵犬,這只狗由于胸外科疾病已經(jīng)被開刀。我想手術(shù)進行得并不順利。
“媽的,漢森,我要怎么做你才會給我拿來吸引器。”沙頓大聲叫喊著。莎莉立即拿來吸引器,但動物的胸腔很快再次充滿血液。
在外面擁擠的等待區(qū),莎莉的兒子——克利福德,靜靜地坐著,他在腿上的速寫本上畫著什么??死5驴雌饋聿畈欢嗑艢q或十歲的樣子,他甚至比他的媽媽還要漂亮,大大的褐色眼睛,長長的睫毛,體態(tài)勻稱。
雖然看不到他在畫些什么,但從克利福德的筆跡可以分辨出,他并不是在雜亂無章地胡亂涂鴉。他將舌頭伸在唇邊,眉頭緊鎖,態(tài)度極其認真,好像他畫的東西很快就會消失一樣,所以他必須盡快將頭腦中捕捉到的印象描繪出來。
經(jīng)過一段時間,最終我覺察出了這間候診室里的問題。這里沒有狗吠、沒有抱怨甚至聽不見貓狗在等待治療時的叫喚聲。與之相反,這間候診室充斥著恐慌、懼怕以及傷痛,屋子里盡是沉寂的空氣,唯有一支鉛筆在素描紙上沙沙作響。當我再接近點兒時,發(fā)現(xiàn)屋子里的動物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這個小男孩和他腿上的那張素描紙上。
除了小男孩,候診室里唯一身邊沒有寵物的是位老婦人,她滿頭僵直的銀發(fā),用她那已形成習慣的動作吮吸著拇指,蹣跚地踱步到接待室前臺,手術(shù)室中的狗一定是她的。
在我的注視下,小男孩忽然感覺有些不安。他坐在椅子上開始變得僵硬,鉛筆掉到了地上,接著露出痛苦的表情。接著,他旁邊的狗開始大聲吠叫。
小男孩費勁地慢慢站起來,將素描紙放在椅子上,而后朝手術(shù)室走去。當他匆匆跑到位于接待區(qū)反方向的外科手術(shù)間時,沙頓醫(yī)生幾乎將他撞翻。男孩絲毫沒有顧忌沙頓的存在,直接跑進了手術(shù)套間。
莎莉正努力地為那只失去知覺的狗進行胸腔止血,直到她的兒子幾乎爬上手術(shù)臺她才注意到他。
“克利福德,你不能待在這里,”莎莉急躁地對他喊道,“回候診室去。”
克利福德完全沒有理她。不,不是這樣。他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媽媽的存在。手術(shù)臺如此平坦,以至于他認為它應(yīng)該不會是假的,他漸漸向狗靠近。
“克利福德!離開這里!”她立即向入口處看了看,以確認他們沒有被注意到。
“求求你,”莎莉懇求道,“出去吧!”
克利福德將頭靠在狗兒的頭顱上,閉上眼睛。接著,傳來了一陣甜美、輕快、悅耳的歌聲,克利福德哼唱著,“草地,草地,草地。大家都能看見的草地。我喜歡這幽綠幽綠的草地……”克利福德笑盈盈的,滿臉愉悅,而莎莉則吃驚地說不出話來?!拔抑?,”克利福德自言自語道,“草地和樹木…… 你們可以聞到空氣的味道嗎?我很久之前就聞到這樣的空氣了。”
沙頓“砰”的一聲推開手術(shù)室的門走了回來,“你們在干什么?”
被激怒的沙頓使莎莉手足無措,“我正在趕他走,沙頓醫(yī)生?!?/p>
“他不能待在這里?!鄙愁D說。
“草地,草地,草地,”克利福德緊閉著雙眼又唱了起來,“我知道那里有草地的?!?/p>
“我明白,醫(yī)生,”莎莉慌張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能把他趕走,否則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