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狄安(4)

我們的怕與愛 作者:鐘二毛


于是,狄安說,很多人都會覺得我們是這個城市里的灰色人群,因為他們看到我們的外形要么是長發(fā),要么是光頭,還有的男樂手戴著耳環(huán)、鼻環(huán)、唇環(huán)、臍環(huán),穿的衣服也是吊兒郎當?shù)?,從來沒有西裝革履過,身上的鐵鏈鐵環(huán)都有兩斤重。夜里走到街道上,很多人都會避讓三分,覺得我們是不良公民。還有,大家外國電影看多了,似乎覺得搞搖滾的個個都是吸毒、亂搞、說臟話、打架斗毆,永遠是好不了的孩子。

狄安說,其實,這都是錯誤的認識。搖滾歌手穿著比較另類,并不代表他生活混亂,或許他需要這種著裝來說明自己的特立獨行。這無可厚非。留個長發(fā),沒有違反法律法規(guī)。他們不用上班,自然也沒有違反公司規(guī)定。這都是他們的自由。至于人們認為吸毒、亂搞那些事情,完全是輿論和媒體的片面宣揚。外國的搖滾樂隊,當然也包括中國一些樂隊,確實存在性、毒品方面的問題,但那不代表整個圈子都是這樣,不能“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報社女記者最后以《一個搖滾歌手的二十四小時》為題,圖文并茂地報道了狄安從下午一點起床、吃飯、排練、演出、睡覺十分單調(diào)的生活全過程。這名滿臉痘痘的女記者的文筆很美,文章最后寫道:“凌晨兩點,我們的城市已經(jīng)睡著了。搖滾歌手狄安從‘天堂’酒吧里走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中,他的吉他上寫有一句話:‘一切因音樂開始,一切因音樂結束?!堑?,這就是一個搖滾歌手的簡單生活,一切都因對音樂的熱愛,無限熱愛?!?/p>

記者描寫的生活,確實是狄安的真實生活:簡單而純凈。

狄安當然沒想到,報紙出版的那天,張溫馨剛剛料理完弟弟的后事,從香港過關入境到深圳就看到了這個圖文報道。張溫馨再次重復說,我有個弟弟,也是搞搖滾的,最后卻因為吸毒暴死街頭。

張溫馨說,我出羅湖口岸后,到地下車庫取車。當時一個小男孩正在烈日下賣報,剛經(jīng)歷過親人失去的痛苦,見不得別人凄慘的樣子,就叫過來,買了他手里的所有報紙。結果就在封底看到有關你的報道,當時第一感覺是,照片中的你,真的很像我死去的弟弟,連背吉他的背影都一模一樣。于是,我就忍不住到了“天堂”酒吧,去看你演出,然后忍不住給你紙條,約你出來。其實,我很看不起搞搖滾的人,覺得很臟,包括我弟弟。但你不一樣,你給我一種說不出的好感。當然,早之前,我也給你講過,我很寂寞,而你消瘦的臉形和身材,一直是我夢想的男人。

張溫馨所說的這些,狄安從來都是半信半疑。狄安的仇富心理由來已久。狄安出生在城市里,父母都是文藝工作者,都是文工團的二胡伴奏。父母從一開始就反對狄安和弟弟狄靜沾藝術的邊,為什么,因為他們搞了一輩子藝術,沒有富裕過一天:房子分不到,工資沒多少,最后還被機構改革落個解聘下崗的下場。所以,父母死活沒有讓狄安、狄靜考藝術專業(yè),就是希望兩個兒子畢業(yè)后能找個好工作。

父母窮怕了。狄安無數(shù)次目睹了下崗后的父母,為了他和弟弟上學的學費,長吁短嘆,甚至口角爭吵。

狄安曾經(jīng)發(fā)誓自己也要成為有錢人,可卻無奈自己最后還是走上了搖滾的不歸路,成為不折不扣的“窮搖”。狗屁!當初打聽到的三百元一場的演出費都是假的。那是在夜總會里的價格,自己唱得了夜總會嗎?現(xiàn)在的“天堂”酒吧給的報酬算是最好的了,一百元一晚,一個月三千元,呵呵,在深圳這個消費天堂,還好,不至于餓死吧。

狄安的仇富心理由此而起。他總覺得有錢人沒幾個好人,他們永遠瞧不起普通百姓,你也永遠看不透他們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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