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陵一走,他的那群妃嬪也都匆匆跟著離去,或有人寬慰持盈幾句,也都因她的冷眼相對而悻悻作罷。
直到人群散盡,長生殿的大門再度被關上,吱呀的沉悶聲響拖長,亦關住了門外雪地上的清暖陽光。持盈再度抬頭的剎那,只能驚鴻一瞥地看到白雪上微光閃爍,星星點點,如西辭說的那般美麗,清如霜,干凈得天地都自慚形穢。
石磚上的寒意透過薄薄的素衣侵蝕著膝蓋,然而清寂的少女卻始終保持著跪姿,一動不動。
那個讓景妃等候了一生的男人,僅僅只是踏進了長生殿,只是踏進而已,連去看她一眼的勇氣亦不曾有。
她曾居住著的宮殿,凄清冰涼到讓他一刻都不想多留。煞氣?持盈冷笑,如若真需要那座佛來壓住母親的怨恨之心,那又何必做這么多年的負心事?
持盈心氣難平,合眸許久,才定下心神來,向立在身側的挽碧道:“去收拾東西吧,明日我們恐是要離開這里了,凡事先做個準備也好。”
交代完之后,持盈起身,掀簾進了內殿,將西辭謄抄的所有經書都收進了包袱,自己的東西,也只收了一支景妃留下的白玉簪而已。
少女久久立在棺木之前,微弱的光線將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模糊不清的側影,斑駁陸離。然而一旁的挽碧卻清楚地看到:她兩頰靜默流下的淚水打濕了手中握著的經卷,那空洞茫然的眼神,投注在母親沉睡的容顏之上,素色的衣角被風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拂拍著,襯得整個人是那樣地蒼白而無力。
翌日傍晚。
持盈坐在朝外的窗邊,遙遙望著染成紫紅色的天,在連綿的宮墻盡頭,折射在雪地上,閃出若有若無的微紅光芒。
“切莫應承了他們什么。”
西辭的叮嚀猶然在耳,卻隱約讓窗前的少女心底泛起無力與纏繞之感?;拭y違,即便抗拒,也不得不離開從小居住的長生殿,遷往宮外。
顧珂門生滿天下,什么事都不消他說,自有人替他說;什么事也都往他肩上放,他也不慍不怒地全部收下。
郁陵曾贊他治內攘外,為盛世良臣。顧西辭則更因為有這樣一位父親而名聞天下。如此顧家,如此地位,把郁持盈丟在那樣一個位置上,看來郁陵也頗費了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