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毒死他阿爸，因此，他沒有下毒?！?/p>

“我不是說他沒有毒死阿爸，而是，先有殺人的緣由，才會殺人的嘛?！?/p>

“言之有理，你這小腦袋瓜，真是不一樣，奇奇怪怪的想法真多?！睙o敏慈眉善目地笑，“所有人都認(rèn)定是臭小子毒死阿爸，而你并不了解當(dāng)年的情況，就否定了這個被人認(rèn)定的事，他高興了幾日幾夜，就連做噩夢都在笑?！?/p>

“是嗎？”楊娃娃沒想到，自己無心的分析，竟然讓他這么開心。

“臭小子已經(jīng)把你當(dāng)做生命中的女神，當(dāng)做上天賜給他的最尊貴的禮物，他發(fā)誓，一定要娶你。娃娃，假如你堅持不嫁給他，他真的會發(fā)瘋?！睙o敏最后道。

這兩天，楊娃娃的腦中，回蕩著無敏大叔的最后一句話，一遍又一遍。

女神……禮物……閼氏……瘋狂……

她坐在小凳上，看著案幾上一碗濃稠得發(fā)黑的湯藥，緊蹙著眉。

這碗湯藥，是向那個老婆婆求來的。

離開他，離開草原，最關(guān)鍵的一個道具，就是這碗湯藥。

可是，此時此刻，她猶豫了。

如果，她沒有遇見無敏，沒有聽無敏說那些話，她會毫不猶豫地實施原定的計劃。

她再次離開，禺疆會不會再次瘋狂、殘暴？

他殘暴、嗜血的愛，她應(yīng)該感動嗎？應(yīng)該回報嗎？甚至，為了所有可能會遭遇不幸的人，她應(yīng)該犧牲自己，留在他身邊？

說到底，她喜歡他嗎？他值得她留下來嗎？

她迷茫了。

他怎么還不來？真兒應(yīng)該早就去告訴他了。

站起身，楊娃娃出帳，望向議事大帳的方向，卻看不到他的身影。

陽光燦爛的草原，轉(zhuǎn)瞬之間狂風(fēng)大作，天色陰暗；遠(yuǎn)處的長空涌動著千奇百怪的烏云，疾速奔涌，片刻之間就籠罩了整個蒼穹。

他來了，冷箭一般飛奔而來。

她立即回帳，坐下來，慢慢地伸出手……

心跳劇烈，仿佛下一刻就會跳出胸腔。

右臂克制不住地顫抖，她聽見他那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迫近帳口。

很好，就是這樣，她咬著牙，端起湯碗……

就在這一刻，禺疆風(fēng)一般沖進(jìn)來，如箭離弦，掃掉她手中的湯碗。

湯碗飛掠而起，掉在地上，濃黑的湯汁灑落一地。

楊娃娃站起來，“震驚”地看著他。

他死死地瞪著她，滿目戾氣，眼中布滿血絲，“為什么？”

怒吼如雷，令人心驚。

與此同時，帳外狂風(fēng)大作，天昏地暗，煙塵漫天，草屑飄飛，寢帳撲撲作響，好像下一刻就會被肆虐的狂風(fēng)卷走。

“我不要你的孩子，我不想與你有任何牽扯和糾纏。”楊娃娃淡漠道，“你的孩子無辜，別人就不無辜嗎？你殘忍、殘暴，你的雙手沾了多少人的血？你殺了多少人？夏心、夜天明和林詠該死嗎？馬場那兩個馬夫，也該死嗎？還有，麥?zhǔn)ブ皇Ｏ掳霔l命，霓可被那么多人欺負(fù)，都是因為你！

“他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年紀(jì)輕輕就死了？這都是因為你、因為我。你冷血，你殘暴，你不會內(nèi)疚，可是，我每晚都做噩夢，夢見自己親手殺了他們，夢見他們渾身鮮血、慘不忍睹，他們問我為什么殺他們……我是兇手，你也是兇手，他們是因我們而死。”她歇斯底里地控訴，淚流滿面。

聽著她憤怒的控訴，看著她悲傷的容顏，禺疆的心口好像被人刺入尖刀，那尖刀慢慢地轉(zhuǎn)動，尖銳而持續(xù)的痛折磨著他。

他喃喃道：“原來，你這么恨我?！?/p>

她淚眼婆娑，嘶啞道：“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恨自己為什么要遇上你，恨自己心軟，恨自己不殺了你……”

突然，一道閃電閃過，照亮了他們的臉，照亮了暗黑的寢帳。

須臾，響雷轟炸開來，巨大的轟響震撼人心、驚天動地。

帳外驚亂，吆喝聲，叫喚聲，駿馬的凄厲嘶鳴，孩子的啼哭聲，混在一起，被轟轟的雷聲淹沒。而帳中的一男一女，對于外面的嘈雜，渾然不覺。

禺疆似乎問她，又似問自己，“你恨你自己？”

她心軟，她不舍得殺他嗎？她對他是不是有一點點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