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老婆對他大喊警察說的是不許動的話音未落,警察的手卻動了。
富豪應(yīng)聲倒下。富豪倒在雪地上。富豪在雪地上掙扎。
在感覺到被擊中后,富豪大喊我操你媽!
警察當(dāng)然沒被罵著,警察聽不懂。他說的是北京話,只有老婆聽得懂。
老婆以為新一輪吵架又開始了,反問你操誰媽?
富豪當(dāng)然沒有死也沒有傷,警察使用的是鐳射電擊槍。富豪被帶走了。
后來富豪被判暴力傾向,不能接近老婆。富豪就回中國了,老婆不能接近,還能叫老婆嗎?
富豪只好去找一個可以讓他接近的老婆。
那個被加拿大法律保護(hù)不讓接近的老婆,后來在中國和加拿大的法律上都成了富豪的前妻,現(xiàn)在她獨(dú)自生活在加拿大。
富豪很快又有了一個新的家,在新中國。
6
跟我靠通電話,每天都能聽到新鮮事兒。他肚子里裝了太多的新鮮事兒。天知道他都是從哪兒聽來的。他的談話有時邏輯很強(qiáng),有時卻全無邏輯。有的時候一個話題向另一個話題的轉(zhuǎn)換毫無過渡,十分突兀。他會跟你說著房價,告訴你溫哥華西區(qū)的房子連續(xù)五年瘋漲,平均每年漲幅很大,但他剛說了漲幅,我正準(zhǔn)備聽他說百分比呢,他卻話鋒一轉(zhuǎn),說有一對夫妻開車把自己的小孩子撞死了。
那是個周末的傍晚,可以是周六,也可以是周日。是雨季,天黑得很早。
夫妻倆從超市購物回來,車停在自家車庫門前,車頭對著車庫門,這是一輛白色的SUV,美國車。他們忙著從車的后備廂卸東西,東西很多,人們通常是在周末采購下一周要用的東西。
三歲的小女兒獨(dú)自坐在后座上,小女兒很聰明也很靈,她上車可以自己把自己拴在兒童座椅上,她也可以自己把自己從兒童座椅里放出來,不要大人幫忙。凡事要自立,自己動手,這是北美教育孩子的核心,從小就這樣教育孩子。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自己下了車,并站在車頭前面了。她抱著那個新買的娃娃,是一個穿著白色小短裙、雙手在頭上伸展的跳芭蕾的小天鵝。剛剛在超市她得到了一個新的娃娃,是媽媽給她買的,她很喜歡。下個周末,她就要去上芭蕾舞學(xué)校了,是全溫哥華最好的舞校。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抱著這個娃娃。
現(xiàn)在,她讓這個跳著芭蕾的小天鵝站在了汽車的保險(xiǎn)杠上,她開始給她整理衣裳。
小天鵝安靜而平穩(wěn)地站在汽車的保險(xiǎn)杠上,和自己的小主人對視。
她們的目光越來越接近。
然后,小主人躺在了車輪下,是右前車輪。
小天鵝依然安靜平穩(wěn)地站在車的保險(xiǎn)杠上,但她已經(jīng)看不見她的主人了……
美國造的SUV車身很高,視野很好,但車頭下面是盲區(qū),任何汽車的車頭下都是盲區(qū),這種車的盲區(qū)就更大。夫妻倆都不記得車是誰開的了,不過丈夫此后很久只能坐公交車、走路、騎自行車。反正就是不能開汽車了。
7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每到深夜,我就盼著我靠的電話。似乎是一種生理的反應(yīng),像你到點(diǎn)了就要吃飯,不吃飯就會覺得餓,不管肚子是不是真的需要。要是碰巧他有事或是怎么著沒來電話,我心里就會有點(diǎn)兒發(fā)慌,好像抓在手里的那根救命稻草一眨眼的工夫就沒了。如果某天我和我靠沒通上電話,某天就跟沒過似的。
過了一段時間,我又有些怕我靠的電話了。他太能講了,上至美國大選,下至街頭乞丐,左至中國政局,右至天文地理,世界上的事兒沒他不知道的。如果不是第二天要上班,他能一口氣兒講到天亮。有時我想偷著打個盹兒,或是燒壺水沏杯茶,或是上茅房撒泡尿什么的,一只手拿著電話就很不方便,又不好打斷他的話,而且是想斷也斷不了,就特地又去買了一個具有免提功能的可移動的無繩電話機(jī)(剛移民來溫哥華的時候買過一個無繩電話,但是沒有免提功能)。這樣,我在吃喝拉撒任何時候都可以和我靠通話了。
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靠也就是那么回事,他提供的很多信息過時或根本不能用,有的甚至差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