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休息偷偷躲到醫(yī)務(wù)室,放學(xué)特意約了同班的女生去了卡拉OK,馬不停蹄地去吃甜品排檔,等天都黑盡,再繞了一條遠(yuǎn)路回家。
這一天里,并沒有看到舜的蹤影。成功地躲開了他的視線,心里不禁為報復(fù)沾沾自喜。
舜應(yīng)該很驚慌吧,或者擔(dān)心和緊張。
他應(yīng)該焦急地等在她家門口的,抱著頭,像一只無助的乖戾的貓;他的眉頭擰在了一起,甚至伸出手來掐晝的脖子(他偶爾喜歡用一些霸道和粗魯?shù)姆绞剑?,來警告晝不要再從他身邊消失;他或許等在她家里,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埋頭看著一本書,努力隱藏自己緊張的樣子;再或許他躲在她臥室的壁櫥里,他等她坐在桌前的時候從身后一把抱住她,他將臉埋進她的頭和肩膀之間,低聲說他和她之前其實什么也沒有,叫她不要再誤會,不準(zhǔn)再停止聯(lián)系他了。
埋頭獨自回家的路上,晝幻想著一切,揣滿期許,竟想得有些忘情。
不知不覺地到了家門口,她小心翼翼地掏出鑰匙,擰開門。
一群小鹿踏過胸口,撲通撲通。
探頭往房間里看,客廳里,父母正坐在沙發(fā)上看一部電視劇。
沙發(fā)上并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晝怏怏地瞥了一眼電視,縮進了自己的房間里。
坐在寫字桌前,她攤開一本小說,但卻無論如何也讀不進去。只是屏息凝神地留意著身后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切終究沒有如期待般發(fā)生。
輕輕嘆了一口氣,便覺得時間乏味得干燥。干燥得快裂縫。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吱——”一聲推開。
心里溫柔的湖畔就漾起了一圈圈甜蜜的漣漪。
是舜嗎?
是舜吧。
是有什么冰涼的東西觸碰到了脖頸的皮膚。
帶著滿心歡喜,晝回過頭去。
身后的母親遞來一根棒冰。
唉。
失望在喉嚨里發(fā)出了聲音。
暗色的云朵如傾瀉的墨汁在頭頂暈開。
炊煙消失在城市高樓里一簇簇亮開的燈光里。
舜站在高樓門口仰頭,直到脖子酸疼。
看到晝房間的燈很早就暗了下去,他對著對面的窗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年少時的惆悵像窗上的剪紙,一場雨后就濕答答,連形狀都看不清。
然而考慮他人的閑暇是沒有的。
舜回到家里,立刻從書架里抽出同學(xué)錄,食指迅速在一張張照片上找尋相似的臉。
雖然并非冷漠之人,但舜和同學(xué)之間的友情卻極其淡薄。
每學(xué)期一次的三方會談是他的軟肋,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只能由晝的母親代勞。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里,班里的同學(xué)都以為舜和晝是同母異父的兄妹(看上去更像姐弟)。
“那是你的母親嗎?”
面對這樣的疑問,舜總是避而不答。無法撒謊說“是”,若說“不是”,卻又有被追問更多的危機。
但在晝看來這并非是煩惱。總有一天他們會結(jié)婚,所以總有一天晝的母親就會成為舜的母親。
但未來的假設(shè)并沒有解決舜的困擾。
當(dāng)同班同學(xué)聚在一起挑剔便當(dāng)中的飯菜時,在游戲中心接到母親催促回家的電話時,三方面談后爭著說自己的母親最漂亮?xí)r,舜總覺得他們在談?wù)撘患x自己特別遙遠(yuǎn)的事。
包括晝。包括晝在不經(jīng)意間談及和母親的爭吵、談話、生日禮物 。
每一個字眼都是他的致命傷。
再后來舜開始淡出人群。捂上耳朵,大概就不至于次次都將自己推進地獄。
久而久之忘了大家的名字和臉,放眼看過去,都是和自己不太相關(guān)的人事物。
找到了。
他的食指在那張臉上停下來。
和他對視一陣,卻覺得快被照片里迷蒙的瞳仁吸進深淵。
掏出紙筆,他迅速記下了他的名字和住址。
風(fēng)和日麗的周日上午。
空中飄蕩著一些閑散的云。哀傷的時候看什么都是哀傷的??醇宓笆前模喔前?,牙膏的味道有些哀傷,咖啡的泡沫,遲到的電車,瞳的眼睛,都有些哀傷。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還有一些緊張。在前往目的地的電車?yán)?,車廂里都是自己難能可貴的心跳。
下車之后,舜和瞳穿過一條狹窄的小道,隨后眼前便出現(xiàn)了商店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