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什意識到自己忽然變了一個人。甚至就在他一個個詞往外冒的當(dāng)兒,他也感覺到自己表達的是另一個人的思想,而他只不過是在某個想像著舞臺表演的演員,重復(fù)著預(yù)先準備好的臺詞。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奇怪的是,他居然感到若無其事,輕輕松松就做到了分身表演。惟一重要的是錢,假如這個滿嘴臟話的家伙真能給他搞到錢,他愿意冒任何風(fēng)險。或許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但他內(nèi)心深處盼望來一次這樣的冒險,似乎冥冥之中,他希望證明自己能應(yīng)付得了任何事情。
那樣的話,波齊只不過是他達到目的的手段,是墻上的一個洞眼,使納什能從一邊看到另一邊。他是一個機會的化身,一個會打牌的幽靈,其存在就是為了幫助納什贏回自由。一旦任務(wù)達成,他們就分道揚鑣。納什要利用他,不過并不因此而覺得他全然令人討厭。盡管這小子有點兒裝腔作勢,不過他身上有一股子魔力,很難不稍稍給他一點敬意。至少他有勇氣堅持自己的信念,這就比大多數(shù)人要強了。他敢拿自己去冒險,隨時準備去拼,相信完全可以憑自己的聰明免遭窮困潦倒的命運,甚至在經(jīng)歷挫折之后,他也沒有士氣低落或甘心失敗。這家伙粗俗,有時惹人生厭,但一臉的自信讓納什覺得放心。當(dāng)然,現(xiàn)在要知道波齊是否值得信賴還為時太早,但考慮到他幾乎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就編出一個故事,考慮到整件事的離奇,有可能他就是自己所宣稱的那種人。納什這么揣測道。不過非黑即白,用不了多久就清楚了。
關(guān)鍵是要保持冷靜,別激動,要讓波齊覺得對方對他了如指掌。倒不是為了留下什么深刻印象,而是本能地覺得必須占據(jù)上風(fēng),用自己無言而堅定的信心,來壓一壓這小子的蠻勇。面對波齊的傲慢自負,他將扮演好長者的角色,用自己在體型和年齡上的優(yōu)勢傳達出一種久經(jīng)歷練的智慧和穩(wěn)重,來平衡這家伙緊張沖動的舉止。他們到達布朗克斯的北部區(qū)域時,納什已做好了盤算?;蛟S會讓他多出血,超出預(yù)算,但從長遠看,這錢值得花。
訣竅就是一語不發(fā),等著波齊來發(fā)問,等他問到時,再告訴他早已準備好的答案。這是控制局面的最有效方式:稍稍迷惑一下這小子,讓他以為自己總比納什想在前面。納什一句話沒說,上了亨利·哈德森大道,最后當(dāng)波齊忍不住問他要去哪里時(那時他們剛剛駛過九十六街),納什說:“你累壞了,杰克。你需要吃些東西,補一下覺,我呢,稍微吃點午飯。我們住到廣場[廣場飯店,位于紐約第五十九街,是美國最著名的飯店之一。自1907年開業(yè)以來,一直是各界名流到訪紐約時下榻的首選地點,曾被稱為上流社會的代名詞],然后從那里再出發(fā)。”
“你是指廣場飯店?”波齊問。
“對,就是廣場飯店,每次來紐約,我都上那兒。有意見嗎?”
“沒意見。我只是好奇而已。這主意不錯。”
“我想你會喜歡的。”
“對,我喜歡。我喜歡事情做得有派頭,這樣有益身心。”
他們把車停在東五十八街的地下車庫里,然后從后備廂里拿出納什的包,沿著街道拐角往飯店走去。納什要了兩個浴室相連的房間,當(dāng)他倚在前臺登記時,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波齊,發(fā)現(xiàn)這小子臉上浮現(xiàn)著一抹輕微的滿足的傻笑。他很高興,因為波齊似乎很滿意他的好運氣,很感激納什為他做的一切。歸根結(jié)底,這是前后差距過大所致。兩小時之前,波齊還命懸一線,現(xiàn)在卻置身宮殿,努力不表現(xiàn)出鄉(xiāng)巴佬的樣子。假如前后對比沒那么強烈,就不會有這么好的效果,這下納什只要看著這小子張大的嘴巴就可以知道,他已經(jīng)讓他心服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