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齊停了一會兒,呷了一口啤酒。“我不知道,”他繼續(xù)說,“當(dāng)我現(xiàn)在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像在做夢,或者別的什么。我只記得一部分,其余的模糊一片,也許從來就沒有發(fā)生過。我記得我老子帶我出去兜風(fēng),坐在凱迪拉克車?yán)铮也恢赖降子卸嚅L時間,我甚至不記得我們都聊過什么。但我記得車?yán)锏目照{(diào)和皮革的味道,記得我的手因?yàn)槌园舯恢别ゐさ暮茈y受。關(guān)鍵是,我猜,是我那時還很害怕。雖然我看過他的駕照,對他的懷疑還是沒有消除。發(fā)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一直跟自己這么說。這家伙說他是我爸爸,他說的不見得是真話??赡苁撬N业摹N覀円宦烽_車穿過小鎮(zhèn)時,這些想法在我腦子里一個接一個地冒上來,然后轉(zhuǎn)眼我們又回到了家門口。好像整個過程就用了半秒鐘。我老子連車門都沒有出。他手伸進(jìn)口袋,抓出一張百元大鈔,塞到我手里。‘這個,杰克,’他說,‘一點(diǎn)小意思,讓你知道我在想你。’哇!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甚至都不知道還有百元大鈔這東西。然后,我會拿著錢下車,我記得當(dāng)時想,對,我想這終于可以代表他就是我爸爸了。但我還沒想好說什么,他就抱了抱我,跟我說再見。‘再見,小家伙,’他說,或類似的話,然后就踩了油門,開車走了。”
“這樣跟你老爸見面,蠻有趣的。”納什說。
“可不是!”
“你又是怎么來的廣場飯店呢?”
“要在三四年以后了。”
“這期間,你都沒見過他?”
“一次都沒有。好像他又消失了一樣。我老是纏著我媽問,但她守口如瓶,啥都沒說。后來我知道他坐過幾年牢。這是他們離婚的原因,她告訴我,他老干壞事。”
“他做了些什么?”
“他參加了一個投資騙局。你知道,賣皮包公司的股票,那種高級詐騙。”
“他出來以后一定改邪歸正了。不管怎樣,都能開凱迪拉克了。”
“是,我猜是這樣。我想他是在佛羅里達(dá)做房地產(chǎn)發(fā)的家。在賣房子這塊趕上好運(yùn)。”
“但你也不確定。”
“我什么都不能確定。我很長時間沒有那家伙的消息了。也可能他已經(jīng)死了。”
“但他三四年之后又出現(xiàn)了。”
“很突然,就跟第一次一樣。我都不再對他有什么幻想了。四年對一個小孩來說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媽的感覺沒個頭似的。”
“那一百塊錢,你怎么處理的?”
“你問得真有意思。剛開始我打算花了它。你知道,買一副好看的棒球手套或別的什么東西,但好像怎么都不妥當(dāng),我不能跟它分開。因此,我一直留著。我把它放在我內(nèi)衣抽屜的一個小盒子里,每天晚上都會拿出來瞧瞧——只是為了確認(rèn)它還在。”
“如果它還在那兒,表示你已經(jīng)見到了你爸爸。”
“我從來沒這么想。但是,對,有可能就是那樣。如果我留著那張錢,意味著我爸還會回來。”
“小男孩的邏輯。”
“真傻,當(dāng)你是個小屁孩時。真可憐。我都不相信我過去會有這種想法。”
“我們都這樣。這是成長的一部分。”
“是的,沒錯,真是很難理解。我從來沒把錢給我媽看過,但我時不時地叫我朋友沃爾特拿著看看。這讓我感覺很不錯,也不知道為什么。像是如果我讓他摸到它,就知道自己沒在編故事。但滑稽的是,大概半年以后,我覺得這是一張假錢??赡苁俏譅柼卣f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記得我這樣想過,假如這錢是假的,那給我錢的家伙也不是我爸爸。”
“依此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