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明白。”“跟他說話很難，大多數(shù)時候我感到很尷尬，很拘束。他整個周末都有點跟我吹牛的樣子——告訴我他的生意如何，希望讓我覺得他是個多么偉大的人物，但我真的不懂他說的那一套。他也給了我很多建議。‘答應我你會讀完高中。’——他說了兩三遍——‘答應我，你會讀完高中，不會變成小混混。’我當時還在讀六年級，哪知道什么高中？但他要我發(fā)誓，我就發(fā)了誓。這讓我心里有點害怕。但最糟的是我告訴他上次那一百塊錢的事。我本來以為他會很高興，因為我沒舍得花掉，可是卻激怒了他，他的臉色都變了，好像我這么做侮辱了他似的。‘存錢的是傻瓜，’他說，‘就是一張毫無價值的紙片罷了，孩子，躺在存錢罐里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好處。”

“硬漢本色。”

“對，他想讓我知道他是一個多么了不得的爺們。但大概沒有起到他預想的效果。禮拜六晚上我回到家，我記得我還是很害怕。他又給了我一張百元大鈔，第二天放學后我就把它花了——就這樣。他說花，我就花。但好玩的是，我沒把錢花在自己身上。我去了鎮(zhèn)上的珠寶店，給我媽買了一串珍珠項鏈。我還記得價格。稅后一百八十九塊錢。”

“那剩下的十一塊錢，你拿來干什么？”

“我給她買了一大盒巧克力。那種心形的紅盒子裝的那種。”

“她一定很高興。”

“是啊，我把東西給她時，她激動得眼淚都下來了。我也很開心。感覺不錯。”

“高中讀得怎么樣？你堅持讀完了嗎？”

“你以為我是誰，傻瓜嗎？我當然讀完高中了。我成績還不錯。平均分是B-，我還在籃球隊里打球。我是一個合格的投籃高手。”

“你怎么做的，踩高蹺？”

“我是組織后衛(wèi)，朋友，我干得很好，我告訴你。他們叫我老鼠。我跑得很快，我能帶球過好幾個人。一場比賽，我用十五次助攻創(chuàng)下學校紀錄。在那兒，我算得上是個小硬漢。”

“但你沒有拿到任何大學的錄取通知。”

“我有點兒吹毛求疵，不過沒什么東西真的能讓我感興趣。另外，我估計我自己打打撲克，會比在騙人的技術學校上商業(yè)管理課程來得更好。”

“因此，你找了一個在百貨公司的工作。”

“那是暫時的。那時我老爸送來一份畢業(yè)禮物，他給我一張五千美元的支票。你覺得怎樣？我六七年沒看到那混蛋了，他居然還記得我高中畢業(yè)。說說我復雜的感受吧。我高興得要死。不過我真想踢那個渾球！”

“你有沒有向他表示感謝？”

“那當然。這是應該的，不是嗎？但那家伙一直沒理睬我，到現(xiàn)在也音訊全無。”

“發(fā)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我猜。”

“放屁，我也不在乎了。沒準結(jié)果總會好的。”

“你的職業(yè)生涯就這么開始了。”

“你說得對，朋友。這就是我光輝生涯的開始。向著財富和名譽的高峰，永不停步。”

這番話后，納什意識到他對波奇的感覺起了轉(zhuǎn)變，某種軟化的成分進來了，雖然勉強但也漸漸地承認這小子身上有某種可愛的特質(zhì)。這并不意味著納什就要準備信任他，而是出于警惕感，他意識到一種新的、漸漸增長的沖動，去看好他，當好他的向?qū)Ш捅Ｗo人。也許這多少與他的個頭有關，這缺乏營養(yǎng)、幾乎是發(fā)育不良的體型——似乎小個子就暗示著發(fā)育未完成——這種沖動也跟他講的父親的故事有關。隨著波齊的回憶，納什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童年，他倆奇特的相似打動了他：很早被遺棄，意外得到一筆錢，長久以來的憤怒。人一旦開始在別人身上認出自己的影子，就不再把對方當做陌生人。不管喜不喜歡，聯(lián)系是形成了。納什明白這么想的潛在危險，但他沒辦法不為這個迷路、瘦弱的家伙感到揪心。他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