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什決定暫時不考他的牌技，先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的行頭。商店幾個小時后才要關(guān)門，沒有理由讓這小子穿著肥大的小丑服走來走去。納什知道他或許該強硬一點，但波齊明顯累壞了，他不忍心逼他立刻攤牌。這當(dāng)然是個錯誤。如果說撲克是一場比耐力的游戲，迫使人在重壓之下快速思考的游戲，那么哪有比選手精疲力竭的時候更能測試真實水平的呢？萬一波齊沒通過，那么花在他衣服上的錢就打水漂了。不過要真有這種情況，納什也不急于出手。他想把期待的時間拉得更長些，迷惑自己，讓自己相信希望依然存在。此外，他本人也期待這次小小的購物計劃。從長遠(yuǎn)看，幾百塊錢算不了什么，另外看波齊在薩克斯第五大道百貨公司[美國頂級的百貨公司，創(chuàng)立于1924年]里閑逛是一種他不想錯過的樂趣，想必情景相當(dāng)滑稽，至少能笑個幾輪再回來。就這點來說，即便是那天早上他在薩拉托加一覺醒來時想到當(dāng)天的賽馬，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讓他期待。

他們一走進店里，波齊就開始抱怨。男裝部到處都是同性戀穿的衣服，他說，他寧愿裹個浴巾出來，也不愿被人看見穿著這么惡心的東西。如果你是叫“杜德雷·L.笨蛋第三”之類的名字，住在林蔭大道[紐約一條繁華的商業(yè)街，上流社會聚居地]，那還差不多，可是他叫杰克·波齊，來自新澤西的歐文頓，如果他穿這種粉紅色的鱷魚T恤，他是要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他要是穿這樣的東西回去的話，他們非踢你屁股不可。他們會把你撕得粉碎，扔進馬桶里沖走。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還不忘瞧瞧路過的女人，如果碰到年輕有吸引力的，他就會自動閉嘴，對她們擠眉弄眼，或扭過頭來朝她們搖擺的屁股瞧上幾眼。他朝其中的幾個眨眨眼，還有一個無意中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就趕緊跟人家搭訕。“嗨，寶貝兒，”他說，“今晚有何打算？”

“保持冷靜，杰克。”納什警告了他一兩次，“冷靜點。你要繼續(xù)這么干，他們會把你攆出去。”

“我很冷靜，”波齊說，“難道一個男人就不能檢驗一下本地的美女？”

實際上，波齊有意這么做，因為他知道其實納什希望他這樣。這種自覺的表演，一連串可以想見的滑稽姿態(tài)，實際上是表達對他的新朋友兼贊助人的感激之情，如果他意識到納什要他停下來，他會二話不說就照辦的。至少納什后來是這么總結(jié)的，因為一旦開始認(rèn)真挑衣服，這小子對他的意見非常服從，簡直讓人驚訝?？磥聿R在某種程度上清楚得很，這是納什在給他學(xué)習(xí)機會，反過來也說明納什已經(jīng)贏得了他的尊敬。

“就像這樣，杰克，”納什說，“從現(xiàn)在起，兩天后，你就要跟兩個百萬富翁對決了。你不會在一個窮酸破爛的地方打牌，你是他們邀請的客人。他們會請你吃飯，晚上還會留你住一宿。你不想留下一個壞印象吧？你不想穿得像一個沒規(guī)矩的小混混那樣走到那兒吧？我知道你喜歡穿哪種衣服。不過該警告你了，杰克，那種衣服讓你看上去像一個屁都不懂的討厭鬼。你看到一個人穿成那樣，你對自己說，這就是失敗者的活廣告。他們不時髦，沒有品位。我倆坐車?yán)锏臅r候，你告訴我干你這行，沒辦法不演戲。好，一個演員需要一套衣服。你可能不喜歡這類衣服，但有錢人穿啊，你要向全世界表明你有品位，有判斷力。該長大了，杰克。該對自己認(rèn)真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