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霞瑪汝本和他的部下看來，如果不把尸體放在山頂，讓鷲鷹吃掉，靈魂就不能往生他方或進(jìn)入天界。英國人無知到居然會挖坑埋尸，那就是要讓靈魂下地獄了，可笑又可惡。西藏的地面上，到處都是通往地獄的地洞和階梯。再說英國人就算不知道西藏的土地下面是地獄，也應(yīng)該明白尸體埋到土里會被鼠類和蟲蟻吃掉。鼠類是野鬼變的，蟲蟻是孤魂野鬼的毛發(fā)變的，不像鷲鷹，那是神，是強巴佛的轉(zhuǎn)世隨從、往生使者。

霞瑪汝本和他的部下譏笑著馬翁牧師，突然意識到，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洋魔從哪里來，就該回到哪里去。即使西藏的地獄，也不能接納英國人的鬼。他喊起來：“出去，出去，人已經(jīng)死了還不出去。”好像對方走進(jìn)了他家，只要一邁腿，就能走出家門去。

馬翁牧師假裝沒聽見，直到埋好尸體，又象征性地立了一塊碑，才帶著衛(wèi)隊，拉著馬匹，離開了這里。

霞瑪立刻帶人擋在了前面：“你們不能往前走，這里是西藏。”

馬翁牧師說：“西藏？西藏的什么地方？”

霞瑪說：“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不是你們來的，不聽我的勸告，你們的人會死光的，我向佛保證。”他知道，這里是不是隆吐山的米溝，或者是別的什么溝，阿奈甲本和部下到底在哪里，都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讓馬翁牧師和他的衛(wèi)隊從眼前消失。

霞瑪舉起了火繩槍，所有他的部下都舉起了火繩槍。

馬翁牧師吃驚道：“你們的槍里沒插火繩也能射擊嗎？”

霞瑪肚子一挺說：“能，不信你再往前走一步。”

牧師的衛(wèi)隊立刻舉起了來復(fù)槍。又是一觸即發(fā)的局面。

馬翁牧師不想再看到死人，趕緊拉馬往東走。

霞瑪說：“不行，東邊也是西藏。”

馬翁牧師說：“那西邊呢？”

“東西南北都是西藏。”霞瑪四下里看看，在這淵深如海的山脈和林帶里，他很難想象西藏是可以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