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觀察家都同意,尼克松為美國擘畫戰(zhàn)略方向,基辛格則研擬策略將之付諸實踐。蘇共領導人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Leonid Brezhnev)的翻譯維克特·蘇柯德烈夫(Viktor Sukhodrev)說:“基辛格雖扮演吃重角色,但我必須說,在與尼克松的所有協商中,他(尼克松)才是真正的靈魂人物。”根據尼克松的親信、講詞撰稿人普賴斯的觀點,尼克松打造要基辛格在其中運作的架構?!胺治龅阶詈?,每個重大的轉折都由總統(tǒng)定奪,相較于其他的決策,尼克松在總統(tǒng)任期期間耗費更多心思在這類政策上?!?/p>
盡管基辛格強調,是他和尼克松一起敲開中國的大門,不過這想法顯然是尼克松先提出的。的確,基辛格曾思考過有朝一日美國可能改善與中國的關系。在1968年為洛克菲勒競選總統(tǒng)所撰寫的講稿中,基辛格提到“與共產主義中國和蘇聯之間靈活的三角外交”,不過在初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頭幾個月,基辛格首要關心的是改善美國與歐洲盟邦的關系,以及應付蘇聯。就性情和背景而論,基辛格自然以歐洲為優(yōu)先,并關注美、蘇兩大超級強權的激烈競賽,而不把焦點擺在亞洲地區(qū)。越南問題必須妥善應對,不過這是因為它會在其他領域危及美國國家利益?;粮駥δ峥怂砷_啟中國大門的計劃,盡管也真的全心支持,不過他仍然是從對美蘇關系能有什么幫助的角度來看待此事。
1969年2月,當尼克松首度向基辛格披露開啟美中關系的想法時,根據時任基辛格幕僚的亞歷山大·黑格(Alexander Haig)的說法,基辛格的反應是啞然失聲?!拔覀兊念I導人昧于現實?!被粮袢缡歉嬖V黑格,“他指示我促成一趟幻想之旅?!睅讉€月后,在國家安全事務委員會的討論中,基辛格質疑打破中國孤立狀態(tài)的后果:“難道我們希望中國成為像蘇聯一樣的世界強權,與我們一較高下,或者寧可維持中國目前援助特定叛亂行動的有限角色?!?969年夏末,當尼克松迂回傳話給中國,表示美國有意與中國進行接觸時,基辛格仍持保留態(tài)度。隨著總統(tǒng)一行人周游各國返抵國門,霍德曼在空軍一號內與基辛格比鄰而坐,提起尼克松有意在總統(tǒng)任期結束前訪問中國?;粮褫笭栆恍φf:“機會渺茫?!?/p>
尼克松在回憶錄里談到“中國構想”,并明白表示一切由他主導,教導基辛格如何將政策付諸實踐。反之,基辛格則說“我們的中國構想”,聲稱他與尼克松一致認同中國開啟門戶的重要性。不消說,這兩個人自然想要把大膽扭轉國際關系的功勞攬到自己身上——這也是尼克松跌跌撞撞的總統(tǒng)任期內,值得大書特書的新聞故事之一。霍德曼在日記里寫道:“P了解K基本上對任何不出自他的想法,皆抱持猜疑之心?!备鶕蛄⒖寺耐魄?,尼克松之所以錄下自己的對話,用意之一就是要證明他的觀點全都是出自他的構思。當基辛格與尼克松分享1972年《時代》雜志年度風云人物的光環(huán)時,尼克松氣得臉色鐵青;當基辛格因終結越戰(zhàn)有功而贏得諾貝爾和平獎時,尼克松又忌妒又受傷。他痛恨媒體一窩蜂地追逐關注基辛格。尼克松曾在一張給霍德曼的每日便箋里潦草寫道:“H,又一個K權力的頭條——這是沒有用的!”有時,尼克松明知徒勞無功,還是會下達一些指示,告知基辛格不得接受媒體采訪,或者在電視熒幕上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