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白玉明的出眾超出桑子的想象。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桑子約他見面的酒吧時,不僅僅桑子,咖啡廳的所有人都把眼睛放到了白玉明身上。
桑子把嘴唇圓成O字型,定定地看著高大沉穩(wěn)的白玉明。桑子心里冒出一句“真是可惜了”。可惜什么了,桑子也答不上來。她看著白玉明坐下,把腦袋里的疑問扔到一邊,說難怪飛飛被你迷上。
白玉明尷尬地笑了笑。
大廳的鋼琴演奏開始了,四周都是竊竊私語的情侶,情調(diào)很浪漫。在這樣的場合和一個男性單獨約會,桑子沒有經(jīng)歷過,她只好埋下頭,一口一口地喝水。
白玉明發(fā)現(xiàn),桑子和飛飛的性格完全不同。
桑子問:“飛飛最近好嗎?”
白玉明疑惑地看著桑子,端起的咖啡又放下,意外地問:“你沒和她在一起嗎?”
桑子說沒有。
“她辭職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打電話她也不接。她房間的窗簾始終關(guān)著。你不約我,我也想見見你,想托你把這個交給她。”白玉明說著,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牡丹卡放在玻璃桌子上。
桑子看著它,眼睛黑亮黑亮閃爍著光,卻不伸手。
“嗯?”白玉明疑惑地?fù)P揚眉毛。
桑子的頭隨著音樂緩慢而輕柔地?fù)u擺:“她既然辭職了,就是不想見你了,既然不見你,我就不會幫你這個忙。”
白玉明再次用驚訝的目光注視著面前這個看似平凡的女人,她的眼睛很細(xì)小,眼神卻很堅定,溫柔的表情下卻有知性的冰冷。白玉明明白了飛飛為什么會有桑子這樣一個好朋友——只有桑子這樣的女人,才能在飛飛每一次自由任性的飛翔后找到安全而理性的家園。但這樣的女人會讓男人在安詳中感到莫名的焦躁。因為她太靜,靜得讓你手忙腳亂。能夠與這樣的女人共度一生的男人,必定是心里沒有風(fēng)的男人,否則,男人會潰敗在她的安靜下。
面對這樣一個安靜得無懈可擊的女人,白玉明陷入一種表達(dá)上的困境,他無法攻進她的內(nèi)心。白玉明只有訕笑著說:“她曾說過要成立設(shè)計室,她現(xiàn)在需要這個。”
桑子臉上浮起嘲諷的表情:“你給不了飛飛婚姻,就拿金錢來補償?”
白玉明難堪地坐著,從未感到自己的形象如此不堪,玻璃櫥窗顯出他自信的身影,都四十多歲了,但鏡子里側(cè)坐著的他依然沒有大肚腩,下巴也沒有多余的肉。這樣的男人任誰都會多看兩眼,可桑子卻當(dāng)他是小丑。
你們誰也不懂!白玉明痛苦地想,人和人之間都隔著一條河流,有些河是渡得過去的,有些河是渡不過去的。就算人渡過了河,靈魂也未必過得去。
白玉明徐徐站起身來,說:“不管怎樣,有你這樣好的朋友在飛飛身邊,我放心了。”
桑子沒有起身,眼神未動,透過白玉明的身體望過去。她端著一杯水慢慢抿,接著一字一頓地說:“飛飛不是我的朋友。”白玉明半彎著腰,一頭霧水地看向桑子——剛剛還為飛飛與他針鋒相對的桑子突然變了一個人,她緊繃繃的身體正蓬勃地散發(fā)出對飛飛的敵意。
“還有四十分鐘到七點,從這里到你家,七點前能到嗎?”桑子猛地抬起頭,兩滴淚水落到玻璃桌面上,圓潤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