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連接著數據中心、設備、組織以及個人的網絡創(chuàng)造出了專家所說的一種“全球超級智能”。在這樣的網絡中,信息生產也加速了。云技術和大數據是驅動信息資本主義的引擎,同時它們正在使一種日漸成為主流的認知方式成為可能。
在通常的意義上,云計算被看做一種面向組織和個人生產、存儲、分析和發(fā)布數據、信息、應用以及服務的強有力的系統(tǒng),因此,它是一種帶有公共服務性質并推動人類共同福祉的技術。然而莫斯可建議,這種自我標榜為公共服務的技術,需要在復雜社會語境中進行考察,并需要討論其經濟(誰為它付費?)、政治(誰控制它?)、社會(它的私密性如何?)、環(huán)境(它對土地和能源的使用有什么影響?)以及文化(它體現著何種價值?)的選擇。這樣,我們不僅能通過社會理解云計算的神話,也能通過云計算了解當代世界:“云計算作為棱鏡,也反映并折射了每一個信息技術領域以及社會領域的重要議題,其中包括脆弱的環(huán)境、所有權和控制權、安全和隱私、工作和勞工問題、國家之間對全球政治經濟主導地位的競爭,以及我們如何在話語和文化表達的層面上理解這個世界。”
如果運用莫斯可的維度來分析,那么在美國,云計算主要就是掌握在谷歌、蘋果、亞馬遜、臉書以及微軟公司這五大IT業(yè)巨頭手中的技術。而且在世界范圍內,這種贏家通吃的局面正在迅速形成,行業(yè)的邊界正在關閉。這就必然導致公共性的局限:
盡管云計算使用“公共”、“公眾”、“社區(qū)”這樣的字眼,但每一種云模式都被假定為一種以利益最大化為目標而運營的私人服務。使用私人服務的政府系統(tǒng)(甚至CIA都將使用亞馬遜網絡服務系統(tǒng)價值6億美元的云計算項目)主要是用來管理、控制和監(jiān)視的。在云計算的語境中,“公共”僅僅意味著賣方會向公眾銷售而不是只賣給單一客戶,而“社區(qū)”指的是商業(yè)利益由這種云服務模式下的用戶共同享受,比如所有的航空公司。對于“公共”、“社區(qū)”這些概念的使用即使不是完全扭曲的,也是很狹隘的?!悄骋粋€云服務系統(tǒng)是專門為公眾或社區(qū)公民提供信息而打造的,否則大多數人并沒有作為公民參與到云計算中。相反,他們受到重視的原因不在于他們參與了關于云的決策過程,而是他們有購買服務的意愿并且能為公司提供與消費模式有關的信息。
這種結構與話語權層面的壟斷,背后是商業(yè)利益與統(tǒng)治者需求的合謀。通過對美國政府與云計算五大公司以及一些相關的電信公司之間互相依賴關系的揭示,莫斯可從云計算神話再次抵達了傳播政治經濟學:統(tǒng)治的邏輯從來沒有終結的時候,它只是以一種新的景觀再現甚至是強化。云計算不僅沒有弱化統(tǒng)治,反而在資本與權力的合謀中生成了一種叫做“監(jiān)視資本主義”的新統(tǒng)治方式,從而加強了權力對社會的控制。因此從來沒有人類大同的神話,有的只是政治寡頭與商業(yè)寡頭的狂歡,有的只是資本復制資本的邏輯,有的只是公共利益面臨的可能危害,有的只是那些不期而至的現代性危機,如環(huán)境污染、隱私泄露以及勞工的悲慘生活。
熟悉莫斯可的學者應當能夠意識到,進入21世紀以后,莫斯可的學術方向有著非常重要的路徑調整,這種調整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是從以理論為出發(fā)點轉向以文化現象為出發(fā)點;其二是從劃清傳播經濟學與文化研究的邊界轉向模糊二者的邊界?!稊底只绨荨泛汀对贫恕愤@兩本姊妹篇集中地展現了這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