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我們馬上就會談到這一點。蘇格拉底以及他之前的人們早在數(shù)千年前就談到了自我了解。那么自我了解到底是什么?你如何才能了解自己?“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你是通過觀察——觀察某個經(jīng)驗、觀察某個想法——來了解自己的嗎?在觀察某個想法時,另一個想法又涌現(xiàn)出來,而我們不愿意放下第一個想法,于是第一個想法就和第二個想法產(chǎn)生了沖突。但是自我了解卻需要你放下第一個想法然后去追蹤第二個想法。接著第三個想法出現(xiàn)時,再放下第二個去追蹤第三個,然后再放下第三個去追蹤第四個。于是你對思想的運動就有了一種持續(xù)不斷的警覺或者覺察。這樣說明白了嗎?
現(xiàn)在我們接著往下探索。我觀察到自己是嫉妒的,我對此本能的反應就是把它合理化。但在合理化的過程中,我卻忘掉了嫉妒本身或者把它拋到了一邊。所以我陷在了合理化的過程之中——陷在了那些詞語,以及研究、辯解和壓抑的能力等這些之中。我把這所有的活動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然后就出現(xiàn)了一種渴望,那就是我必須逃離它。于是我檢視這種渴望、這種逃避。至于逃避到哪里去,我并不知道。
普:有時候是逃到冥想中去。
克:當然。
普:或是逃到人們所認為的冥想中。
克:這是最容易的把戲了。于是我問:什么是冥想?是逃離“現(xiàn)狀”嗎?那算是冥想嗎?如果是一種逃避,那么它就不是冥想了。所以我回過頭去重新審視我的嫉妒。我為什么會嫉妒?因為我有所執(zhí)著,因為我認為自己很重要,等等。這整個過程是一種啟示,于是我找到了關鍵點:這個檢視者、這個觀察者與所觀察之物是不同的嗎?顯然它們沒有任何不同。因此,當沒有了觀察者時,觀察就出現(xiàn)了。
普:你說“顯然它們沒有任何不同”,請深入解釋一下這一點。
克:觀察者就是過去,因為過去就是存儲在記憶中的回憶、經(jīng)驗和知識。過去就是觀察者,他在觀察著此刻,也就是我的嫉妒、我的反應。我觀察我的嫉妒,我用“嫉妒”這個詞來代表那種感受,因為我認出它過去曾經(jīng)發(fā)生過,所以那是一種對于嫉妒的回憶。詞語同樣是過去的一部分,所以我能否不帶著觀察者,也就是不帶著過去來觀察,不帶著詞語來觀察?是不是詞語帶來了那種感受,或者說,是否存在一種不帶著詞語的感受?所有這些都屬于自我了解的一部分。
普:我們要如何觀察而……
克:不帶著詞語?
普:不帶任何詞語。
克:也不帶觀察者?
普:不帶觀察者。
克:也不帶任何記憶?這也是非常重要的。
普:我們?nèi)绾蝸砬袑嵔鉀Q這個觀察者的問題呢?
克:我會向你解釋的。
阿:我是否可以說,在觀察觀察者時,同樣也會有對觀察者自身認同或者不認同的問題?
克:那就是過去,那就是我的局限。那是過去的全部活動,它就包含在觀察者之中。
阿:這種自我譴責也是一種阻礙。
克:這就是普普爾所問的,她問:“我要如何來觀察這個觀察者?這個觀察過程是怎樣的?”對嗎?
阿:我已經(jīng)清楚地指出了這其中的困難。
克:是的,先生。對觀察者的觀察是什么?我聽克說過觀察者即過去,是這樣的嗎?
T. K. 帕楚爾(帕):當你問這樣一個問題時,你就又制造出了另一個觀察者。
克:不,先生。我沒有制造出什么,我只是在觀察。剛才那個問題問的是:觀察者到底是什么?誰是觀察者?比如我正在觀察這個(指了指麥克風),那么我是如何來觀察的呢?我其實是通過“麥克風”這個詞去觀察它的,我們用這個詞來說明它就是一個麥克風。它已在我的大腦中被記錄成麥克風了——這就是記憶。我用這個詞來表達它就是麥克風。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對嗎?
普:我們可以觀察那個觀察者嗎?
克:我馬上就要說到這一點了。我們要如何來觀察這個觀察者?答案是:你不要去觀察觀察者。
普:是不是正是因為你無力去觀察那個觀察者,才使你了解了觀察者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