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不,你無須去觀察那個觀察者。你觀察的只是“現狀”以及來自于觀察者的干擾。這個時候你就會說,“我認出了觀察者”。你看到這其中的區(qū)別了嗎?我觀察嫉妒,有一種對嫉妒的觀察。而這時觀察者介入進來說,“我曾經嫉妒過,因此我知道那種感覺是什么”。所以我認出了他,也就是那個觀察者,此時你就看到了觀察者在運作。你是無法單獨去觀察那個觀察者的,只有當他與所觀察之物聯(lián)系起來時,你才可以觀察他。只有在與所觀察之物的關系中,才會有對觀察者的觀察。當觀察者沾染了觀察,那時你就會覺察到這個觀察者了。你是無法單獨去觀察那個觀察者的;只有在與事物的關系中你才能觀察到它。這一點是非常清楚的,對嗎?
帕:那些已經存在的過去并沒有活動起來,除非它們觸碰到了此刻。
克:先生,說得簡單一點。就說嫉妒,在那種感受出現的那一刻,是沒有觀察者或者所觀察之物的:存在的只有那種狀態(tài)。之后觀察者出現了,并且說,“這是嫉妒”,接著他進一步去干擾“現狀”——離開它,壓抑它,把它合理化,為它辯護,或者逃避它。所以,那些時刻就表明,觀察者與事實產生了關系。
弗里茨·威廉(弗):在觀察者出現的那一刻有沒有可能觀察到他呢?當觀察者出現時——比如說我認出了我的嫉妒——在那一刻,是否有可能觀察到那個觀察者呢?
克:這就是我們正在探討的。我憤怒、貪婪或者暴力。在暴力的那一刻什么都沒有。那一刻既沒有你,也沒有觀察者和所觀察之物:存在的只有那種暴力的狀態(tài)。然后那個觀察者,也就是思想的運動出現了。思想就是過去,并不存在什么新的思想。所以思想會干擾此刻,這種干擾就是觀察者,而你只能通過這種干擾來研究觀察者。那個觀察者在試圖逃避所觀察之物,把它合理化,為它辯護等,而所有這些都是他應對此刻的慣常方式。而傳統(tǒng)的應對方式就是觀察者,就是這樣。
普: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有在逃避此刻時,觀察者才會顯現出他自身?
克:逃避、合理化、辯護,或者……
戴:……干擾。
克:對于此刻的任何形式的干擾都是觀察者的行為。討論一下這一點,不要只是一味接受,要把它掰開了揉碎了,徹底弄清楚。
帕:沒有了干擾,是否也就沒有了過去?
克:不,這不是重點。過去到底是什么?
帕:那個在識別各種事物的觀察者。
克:不,不是。過去是什么?你的過去是什么?
帕:我個人的經驗里所積累和儲存的那些內容。
克:那么它們又是什么呢?你的知識,你的經驗,你的傾向,你的動機——所有這些都是過去,也就是知識的活動。過去的任何活動都只能通過知識發(fā)生,知識即過去。所以過去干擾了此刻,這個時候觀察者開始運作起來。如果沒有干擾,那么就不會有觀察者,存在的就只有觀察了。
戴:或者漠不關心。
克:只有觀察,但并非漠不關心。
弗:在我看來,對于觀察者的觀察似乎是一種自相矛盾。
克:不是的,先生。
弗: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因為在觀察中沒有觀察者,也沒有所觀察之物。
克:在觀察中既沒有觀察者,也沒有觀察的想法。明白這一點非常重要。這時既沒有觀察者,也沒有“不要有觀察者”的想法。那意味著存在的只有純粹的觀察,沒有言語,沒有對過去的回憶和聯(lián)想。什么都沒有,只有觀察。
弗:在那種情況下,對于觀察者的觀察就有可能了。
克:不,不,你的表述有誤。我說只有當過去對此刻產生了干擾時,對觀察者的觀察才會出現。過去就是那個觀察者,當那個過去干擾到此刻時,觀察者就在活動了。只有到那個時候你才會發(fā)覺存在著一個觀察者。而現在,當你看到了這一點,對此有了洞察,那么就不會有觀察者了,剩下的只有觀察。所以,我能否去觀察——這是普普爾說的重點——“沒有權威”這件事情本身,而不是因為你這樣跟我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