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齋十年(1)

一條開往中國的船 作者:沈迦


血中花開

山西大學堂是山西大學的前身,晚清民初便已成為亞洲最好的大學之一。當時,西方人對它的評價可以莫理循為代表,他稱贊這“是一所完全由英國人主辦的有聲譽的學府”。

作為中國近代最早創(chuàng)辦的三所官辦大學之一(另兩所是京師大學堂與北洋大學堂),創(chuàng)立于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的山西大學堂,其實源自一場轟動全球的驚天血案——山西庚子教案。山西教案的背景是義和團運動。國內(nèi)對義和團的研究已汗牛充棟,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談到此教案多語焉不詳,關(guān)于細節(jié),更是無從查考。

筆者近年因撰寫赴華傳教士、牛津漢學家蘇慧廉的傳記,曾數(shù)度前往英倫查閱教會檔案。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University of London)善本書庫里,見到一本未見于其他著錄的小書《中國溫州,1900》(Wenchow,China,1900)。在這本1901年由上海美華書館(The 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出版的小冊子里,竟然有一位叫Yung Cheng(筆者暫譯為惲程)的教案親歷者對屠殺細節(jié)的口述記錄。記錄者是蘇慧廉,他當時也不知道,幾年之后,他會與這場教案的結(jié)果緊密相連。

我叫惲程,是浸信會的一員,一年半以前受洗于法爾定(George B. Farthing)牧師。在大屠殺慘劇發(fā)生之前,我染疾在身,一直居住在太原府浸信會傳教使團基地接受治療,暇余研習《圣經(jīng)》。當葉守真(E. Henry Edward)醫(yī)生開辦的醫(yī)院被夷為平地后,我便于6月28日回到了家鄉(xiāng)。我是從Lou-pu回到城區(qū),7月8號到達太原東南方向十里外的T\'ie-ts\'un村。大約下午三點,我在路上遇見了來自壽陽的畢翰道(Thomas Wellesley Pigoot)牧師,隨同的有他夫人和兒子,以及一位紳士魯教士(John Robinson)和另一位女士鐸教士(Mary E. Duval),還有兩個小女孩。他們被安置在兩輛馬車里。在一家飯店前,馬車停了下來,押送的官兵(我只看見七八位)給他們買了些食物。車上兩位先生戴著手銬,畢翰道師母喂給丈夫一些小燒餅和面(一種粗制面條)。魯教士則自己進食,但只吃了少許燒餅。畢牧師認出了我,并向我打聽太原府是否還有牧師。我告訴他所有牧師都被帶往靠近衙門的豬頭巷。在別人歇腳休息時,畢牧師和魯教士卻在為身邊的人禱告。人們驚奇地問“你都要因禱告而被殺,為什么還要繼續(xù)禱告?”就在那天夜晚,他們七人都被關(guān)進縣衙。

翌日,在縣衙邊的街道上見到一群人圍成一堆,于是我也跟上去看個究竟。我發(fā)現(xiàn)被圍在中間的正是一群外國牧師和他們的妻兒,還有一些是羅馬天主教神父和修女,以及一些基督徒。我聽圍觀的人說他們即將被處死。我極力想擠出人群,但怎么也擠不出去,因此也就只能待在那里,眼睜睜地看著一群外國人遭到殺害。第一個被處死的是法爾定牧師,他妻子緊緊抱著他。他將妻子輕輕推開,然后走到一隊士兵面前,跪在地上,只字未言。一瞬間頭落于劊子手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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