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制在此時還沒有成為頭號問題,它確實存在于中南部的一些州,但程度并不嚴重,不過北方和南方的對立已經可以感受得到了。新英格蘭的清教氛圍、它的實業(yè)以及海上貿易營造出的情感和利益都是不同于那種主宰著南方的情感和利益的,南方幾乎全部是農業(yè)人口,杰斐遜的影響力在這些地方是非常強大的,激進民主的理論在此也取得了巨大的進展。
當日的美國,事關所有政治問題的觀點和情感都存在巨大差異,在表達這些觀點和情感的終極自由方面亦是如此。在極端的民主集團之外,矗立著一個與之敵對的精英集團,人們普遍相信這個集團的領袖人物在骨子里是一個君主主義者,他從不會避諱對群眾的無知和愚蠢的蔑視,在這些人當中不存在哪怕半點的文化和文學素養(yǎng)。杰斐遜派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如此,盡管群眾都是正統(tǒng)的基督教徒,并且除了馬里蘭,也都是正統(tǒng)的新教徒,但是在最上層的圈子里,卻從來都不會缺少對群眾的疑慮。人們當然可以談論這些最上層的圈子,因為社會平等盡管獲得了急速的推進,也獲得了熱烈的歡迎,但它依然是個理論,而非事實,對任何類型的權威的尊重感依然是強大的。既不存在巨大的財富,也沒有極端的貧困,但是工人階級在那時要比現在的規(guī)模小得多,他們對中產階級表示順從,而中產階級則對其智識領袖表示順從。神職人員在新英格蘭是強大的;巨大的殖民家族在紐約、賓夕法尼亞,尤其是在弗吉尼亞,都享有令譽,農場主們似乎正在這些地方復活著英格蘭的封建社會。
盡管所有的州都可謂沾染著民主色調的共和派,但每個州都為公共職位和立法機構席位設置了財產資格限制;而且在大部分的州,這種財產資格限制甚至延伸到了選舉權。識文斷字之人(除了報界人士)并不多見,大學也很少,即便有也無足輕重,科學則少有人涉獵,哲學為神學所吸納,而神學則不過是干巴巴的教條。不過,公共生活卻裝點著眾多著名人物。那一代人中至少有五個人可列入世界歷史當中:華盛頓、漢密爾頓、富蘭克林、杰斐遜和馬歇爾;稍遜的人物則包括約翰?亞當斯、麥迪遜、帕特里克?亨利、莫里斯、詹姆斯?威爾遜、阿爾伯特?加拉丁以及其他一些才智杰出之人。盡管歐洲對他們可能更陌生一些,這些人也都是必須對之表示尊重的。
所有人都承認《獨立宣言》的原則,并因此也都認為無論是對中央政府來說,還是對州政府來說,共和制政府乃是惟一恰當的政府形式,至少也是惟一可能的政府形式。但是就民主這個詞的時代感受而言,關于共和政府的實際運行人們幾乎沒有什么經驗,就我們對民主這個詞的當前感受而言,那時的人們對民主的運行也談不上有什么經驗,實際上,1776年之后,除了剛從英國王制脫離出來的幾個孤零零的州,便再沒有更多的東西了。較之歐洲大陸的人民,英國人和美國人似乎更容易忘記在1788年之際的舊世界,只有一個自由的民族,并且沒有民主。瑞士邦聯(lián)還不能稱之為一個國家,其中的民主州過于弱小,以致可以忽略不計。今天的歐洲仍然有著兩個強大的君主政體,俄羅斯和普魯士,而美國則全然(至少在名義上)是共和制的,巴西和加拿大則罕見地廁身其中。1788年的世界是個到處都是國王的世界,這些都是專制的國王,對這個世界來說,若要重新找回人民統(tǒng)治的觀念,就只能回歸到古典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