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里,一直笑著。我又問了他一些寫作方面的問題,問他是如何獲得創(chuàng)作靈感的,又是如何將這種靈感付諸筆端的。他回答問題時的態(tài)度,好像在談?wù)摿硪粋€毫不相干的人,這讓我疑惑是否有什么事情讓他真正關(guān)注過。我聽過很多名人談?wù)撨^自己的工作,但沒有一個人的態(tài)度這么平靜淡然。一般說來,作家與人交談時總懷著一種竊喜,一種很容易就看穿的偽裝起來的謙卑。但這個人與眾不同,他表現(xiàn)得好像一切與己無關(guān),完全是為了滿足我的興趣。我們一起散步、吃午餐。告別時,他謙虛而誠懇地表達(dá)了謝意,就好像我們招待的客人是一位默默無聞、不值一提之人。他又對我的書進(jìn)行了一番贊美—一切都很自然,似乎他并不是特意為之。他對書的褒獎完全看不出斧鑿的痕跡,好像早就深藏腦海中,只不過是隨口道出而已。
“我讀過你的書,”他說道,“嗨,你寫的夠深刻。你真走運,能看得這么遠(yuǎn)、這么細(xì),讓我們那茫然失落的心靈找到了歸宿?!?/p>
他笑著對我妻子打趣道:“和他一起生活一定很可怕吧!就像嫁給了醫(yī)生,他比你還了解自己—但感謝上帝,他看到的東西一定是最美好、最真實的,他用天使般溫柔的聲音透過金色的云彩把它傳遞出去?!?/p>
我無法體會他的這席話到底對我意味著什么,但他的這次來訪本身,讓我能夠見識到一位身材偉岸、平易近人、性情幽默的人,一位沒有任何病態(tài)的野心,不追逐名利的人,這足以令我受益匪淺了。聽人說,他懶惰成性,對自己的才華毫不負(fù)責(zé),可是,他卻為這個時代創(chuàng)作了最純真的作品,這就是一種杰出的貢獻(xiàn),難道這還不夠嗎?沒有對人的工作目標(biāo)和工作態(tài)度進(jìn)行任何思考,就妄加評論,真讓我難以理解。對那些走運發(fā)財之人,我們要尊重;對那些升職當(dāng)官之人,哪怕其官位非常卑微,也要尊重。這就是我們這些講求實際的西方人經(jīng)常陷入的怪圈。人當(dāng)然要對世界有所貢獻(xiàn),但許多人做的都是無用之功。歸根結(jié)底,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生活,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工作為了生活,而非生活為了工作。即使我們都是社會主義者,我也希望我們能有時間悠閑地栽花種草,這樣就可以為詩人和先知提供必要的素材,以滿足他們對愉悅的需求。
毫不諱言,我的這位主人公在這方面極有天賦。他熱愛生活,能安心于平靜的生活。同時,他也會給周邊的人以啟迪,讓他們心境豁然開朗起來。我敬佩急流勇退的人,他們知道何時停步,不再為了創(chuàng)作出殘弱無力、空洞乏味的作品而勉為其難地驅(qū)趕疲倦的思想。知道何時收手的作家,真是難得一見呀!感謝上帝,創(chuàng)造了偉人!今天,這位詩人就讓我明白,生活需要情趣和激情,世界到處都有美好、慷慨和善良,到處都有自由的空氣和燦爛的陽光,只需盡情享受。讓我們?nèi)硇牡娜プ穼邸⒆穼っ馈⒆穼ど系郯?,它們就在我們身邊,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靜心感受、傾聽和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