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贛鄱書 作者:凌翼


蚩尤敗亡后,他旗下的九黎族分化瓦解成三部分:一部分融入黃帝部落,充當了華夏族的新鮮血液;一部分戰(zhàn)敗逃亡到北方建立了黎國;一部分潰退回到長江中下游地區(qū),分布于彭蠡湖、洞庭湖、江漢平原。

退回長江中游地區(qū)的九黎族,后來演變?yōu)槿缱?。我從《史記·孫子吳起列傳》讀到以下零星的文字——

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

人類逐水而居,水在哪里,人類就追隨到哪里。三苗族是繼九黎部落之后,彭蠡湖地區(qū)一支有組織的農墾和軍事相結合的強悍民族。

三苗族選擇長江流域兩個最大的湖泊休養(yǎng)生息,成為上古時期長江流域文明的開拓者,與黃河流域的華夏族共同支撐著中國大地這片古老的天空。

在人類歷史長河中,文字記載的歷史是短暫的,不過幾千年,而人類在地球上繁衍生息卻有幾十萬年。

因為沒有文字記載,靠人們從地底下挖掘的一些碎片進行考證、推測,有些地方與歷史本身不免謬之千里。

大地有厚德,總是生生不息。歷史向前追溯,可以探測到人類在漫漫長夜或黎明曙光中求索的身影;向后涌流,歷史又像一架穿越時光隧道的馬車在不斷超越新的時空。

追溯歷史,在縱深處往往感到渺渺茫茫,人們的想象是那樣乏力。

在文字記述之前發(fā)生的事件,無論平庸還是偉大都無從準確定義。但歷史終究是由人類寫就,此刻的我,作為一個敘述者,筆觸抵近上古之時,總有淋漓之勢。但寫著寫著,筆墨也有擱淺之時,這似乎是寫作歷程里最為無助的時刻。

彭蠡湖是適合族群生息的富庶之地,歷代兵家均以這里為糧倉和兵員擴充地。

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斗爭史。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會卷入到斗爭的沖突當中,成為洪流之中的一員。

在堯、舜、禹時代,代代都有針對三苗的戰(zhàn)爭。說白了就是黃河部落與長江部落兩大文明集團的戰(zhàn)爭。

堯是否親自南伐三苗?這一點在現(xiàn)有的史料中沒有記載,但在江西余干縣石虹山有“堯碑”的傳說?!皥虮庇浭鰞热菔欠衽c平息三苗之亂有關,不得而知。宋李昉《太平御覽》有關于“石虹山”的記載:“《鄱陽記》曰:石虹山,有石室,中有石砥,平如床,可容置數(shù)百人。傍列石鄣如屏風,篆書為八十三字……”

我專程到石虹山尋找“堯碑”蹤跡,發(fā)現(xiàn)石虹山曾為渺渺湖泊中一處高地,幾塊巨石自然錯落成石洞,洞中可鐫刻文字的地方有多處,但經過幾千年的風雨侵蝕,字跡難以尋覓。若是能找到這些字的拓本,或許便知道“堯碑”所記事跡內容。雖然“堯碑”不見,卻有宋人鏨刻的三十六字:“至來游石虹,崇寧癸未夏。蘄春吳中立,開封成辨之。章浦吳可權,懷玉周先之。”只字未提“堯碑”事,可以肯定,比我們早九百余年到來的四個宋人也是無功而返。

堯封自己的兒子丹朱到丹水(河南淅川縣),去統(tǒng)領原本在彭蠡湖、洞庭湖之濱日益擴展并威脅華夏部落的三苗族。

這位多處史書稱為“不孝子”的丹朱,其實很善于做統(tǒng)戰(zhàn)工作,他漸漸在三苗部落取得統(tǒng)治地位。據(jù)《竹書》記載,昔日堯帝衰老時,被舜帝囚禁,并阻止堯帝與兒子丹朱聯(lián)系,以此達到逼迫堯禪位的目的。舜還封鎖堯的消息,不讓堯與丹朱見面。

丹朱知道這件事后,率三苗族之兵討伐舜,雙方在丹浦展開大戰(zhàn)。這場戰(zhàn)役自然是舜取得了勝利,丹朱為舜的偉大作了背書。通過這次事件,舜下決心要徹底解決三苗族問題。因此,便有《尚書·舜典》所記“分北三苗”“竄三苗于三?!敝f。三苗族分布在長江中下游兩岸,占據(jù)長江以北江漢平原的三苗族稱為“北三苗”,這部分三苗族對中原統(tǒng)治集團威脅最大。

舜的人生履歷中,做了四件經天緯地的事,這便是《尚書·舜典》所載: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共工是掌管洪水的部落首領,舜流放他到幽州去了;驩兜是南三苗部落的首領,舜把他流放到崇山;曾隨丹朱作亂的北三苗,舜將他們竄放到遙遠的三危去了;鯀是治水的大臣,治水不力,舜將他誅殺于羽山,后任命鯀的兒子禹擔當治水重任。

跟隨丹朱造反的三苗族被流放到三危,即今敦煌莫高窟一帶,其后的莫高窟文化便也有三苗族的基因。

舜時代,最大的民生問題是治水,最大的心腹大患是三苗族,都被舜一攬子徹底解決了。因此,舜成為一個偉大的君主。舜被后人稱頌為偉大君主,是他有仁德和大智慧。他針對戰(zhàn)爭的方式,不是將這些異己分子進行簡單的誅殺,而是將他們遣送到遠方,離開生亂的土壤,讓他們以自己的力量去創(chuàng)造和影響更邊遠的地區(qū)。

史料中記述流放到三危(今甘肅敦煌)一帶的北三苗,后來演變?yōu)槲鞅钡囊恢姾凡柯洹甲濉G季褪菑慕莼鴣?。這是一支堅忍不拔的部落,遷徙到三危的三苗族,一部分適應當?shù)氐纳睿瑵u漸變成累犯中原王朝邊庭的“西戎”“西羌”;一部分眷念自己的故土,與統(tǒng)治階層抗爭,在一次次遭受武裝掠奪之后,以堅韌不拔的意志,返回長江流域。他們從三危山走出來,經過大雪山、渡過黃河,由北向南,跨過甘肅、青海,沿金沙江到川南、滇東北和黔西北落下腳跟。

驩兜部落的南三苗則從崇山向東,依舊回到彭蠡湖、洞庭湖一帶生活……

范文瀾在《中國通史》中寫道:“遠古時代,在中國領域內,居住著許多不同祖先的氏族和部落。它們彼此間經長時期的相互影響和相互斗爭,有些逐漸融合了,有些發(fā)展起來?!睆奈幕饬x上來說,長江流域文明與黃河流域文明沒有先后之分,也沒有優(yōu)劣之分。長江文明和黃河文明不斷產生碰撞、交鋒、融合,共同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上古中華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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