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 公車上書

生于一九五九 作者:大仙 著


七 公車上書

首都公交打折以來,媳婦買了“交通一卡通”,我有時也蹭著用,后來干脆也買了一個。剛開始,上車刷卡還不習慣,一忙叨就把單位發(fā)的胸卡或小區(qū)門禁卡當交通卡亂刷,刷得售票員直犯愣,說:“師傅您咋不用銀行卡刷個試試?”后來我越刷越溜索兒,這種錯誤就不再犯了。交通一卡通就是好,4毛錢能從大望路坐到天涯路,要坐出租一起步就沒了。所以,我給“交通一卡通”寫了一首中年兒歌:交通一卡通,幸福往上涌,花了4毛錢,城西到城東,花了8毛錢,舊宮到故宮,花了1塊2,寡婦見老公。如今公交雖然漲價了,但還是不貴。

至今我還保持著出行坐公交的習慣,比如坐特3到單位上班,專挑印有孫燕姿大照片的車坐,在她那句“統(tǒng)一冰紅茶,年輕無極限”忽悠之下,感覺自己“夕陽無限好,朝霞已滿天”。我最煩坐車身印有“李文開鎖”的公交車,香港歌星啥時候學會開鎖了?我的心好不容易才上了把鎖,不想讓自己心猿意馬老起邪念,有人就要給我開鎖,把邪惡的念頭放出來,非讓我對人生放棄把持,那多不檢點?

三十多年前,我天天坐公交車上下班,公交和我心連心,沒有公交步難行。那時候的公交車比較非理性,不是大站停小站不停,就是小站停大站不停,而我經(jīng)常在介乎大站與小站的中站上車,等了半天才能等到中站停的車。還有比非理性更加幺蛾子的公交呢,比如那時我老坐的302,車一進站售票員就喊:就到和平街北口!我當時就急了,質問售票員:憑什么呀,想到哪兒就到哪兒,到完和平街北口你干嗎去呀?售票員也不客氣:管著嗎你?我愛干嗎去干嗎去!還有的車,比如403,一進站售票員就報:牛王廟、東大橋、永安里。我半天沒反應過來,是這三站不停呢,還是就這三站停?后來我的語言反應如此之快,就是那時聽售票員報站名給練出來的。

那時,正值我文學青年旺盛的發(fā)育階段,在擁擠的公交車上,我一手扶著車,一手托著書,扶著的是公交車,托著的可是世界名著。在列·托爾斯泰和阿·托爾斯泰之間,感覺自己是仙·托爾斯泰。我在車上看的更多的是詩歌,有一次看得興起,竟然把郭沫若翻譯的歌德從默誦變成了朗誦——青年男子誰個不善鐘情?妙齡女郎哪個不曾懷春?這是人間的至善至純!可是為什么會有慘痛飛迸!在全車人異樣的目光中,我感到自己是一個“詩歌病人”。管得著嗎?我心想:這是藝術!你懂藝術嗎?你也就懂算術!

還有一次,我面前坐著一位留著“扣邊兒”發(fā)型的女孩,端莊肅穆,很像過去常在筒子河邊兒溜達的林道靜。我的詩意立馬盎然,掏出小卡片就開始抒寫。公交車一顛一顛的,筆尖兒一顫一顫的,我在潔白的紙箋上為“扣邊兒女孩”寫下海涅的詩句:“星星們動也不動,高高地掛在天空,千萬年彼此相望,懷著愛情的苦痛?!背弥暣巴庀萑氤了嫉墓し?,我把海涅的小卡片塞到她天藍色牛仔褲的小屁兜里,然后急忙下車,心像小鹿一樣怦怦直跳。以至于以后我在“鹿港小鎮(zhèn)”約女孩吃飯,心仍舊像小鹿一樣怦怦直跳,心跳得把“鹿港小鎮(zhèn)”都給鎮(zhèn)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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