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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威廉·阿徹[1]
1900年4月28日
不列顛博物館藏稿
都柏林,費爾維尤,里士滿路13號
親愛的先生
蒙賜惠書,盛意可感。我是一名愛爾蘭青年,現(xiàn)年18,易卜生的話我將終生銘記于心。您忠誠的
詹斯·A·喬伊斯
附:
威廉·阿徹來信
1900年4月23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倫敦西城中央郵政區(qū)
南安普敦街弗爾農(nóng)錢伯斯巷2號
親愛的先生
我想如果你知道亨利·易卜生一兩天前[2]給我的一封信中的內(nèi)容,你一定會感興趣的,他說“我讀過了,或者毋寧說是啃完了詹姆斯·喬伊斯先生在《雙周評論》[3]上發(fā)表的一篇書評,該文非常和善(‘Velvil-lig’),要是我通曉那種語言,我當為此而感謝作者”。你真誠的
威廉·阿徹
致亨利·易卜生
1901年3月
康奈爾大學藏稿
都柏林,費爾菲爾德,皇家街18號
尊敬的先生:
我寫信予您以表達對您73歲華誕的祝賀,并和世界各地的人們一起向您表示良好的祝愿。您也許記得,您的新作《當我們死而復醒時》問世后不久,一家英國評論刊物——《雙周評論》——刊出了一篇鑒賞文字——我就是它的署名作者。我知道您看過那篇文章,因為不久以后威廉·阿徹先生寫信給我,說他幾天前收到您的一封來信,您在信中寫道,“我讀過了,或者毋寧說是啃完了詹姆斯·喬伊斯先生在《雙周評論》上發(fā)表的一篇書評,該文非常和善,要是我通曉那種語言,我當為此而感謝作者”。(您也知道,我對您的語言不甚精通,然而我相信您是能夠弄清我的意思的。)[4]得知此事后,我深受感動,當時那種心情簡直難以向您表達。我是一個小青年,也許告訴您那種誠惶誠恐的心緒會使你忍俊不禁。然而我相信,如果您回顧一下您當初像我現(xiàn)在一樣上大學的情景,要是您回味一下您當初得到一個像我崇敬您那樣的您所崇敬的名人的贊語,對您意味著什么,您就會理解我的心情。我感到遺憾的是,映入您眼簾的僅僅是一篇幼稚的急就文字,而不是一篇值得您夸獎的佳作。也許文中沒有什么信口雌黃、愚陋不堪的成分,不過說老實話,我再也無話可說了。您的大作讓一些毛頭小子任意擺弄,也許使您不快,不過我確信,您寧肯聽孟浪唐突之言,也不愿讀怯聲怯氣、“斯斯文文”、似是而非的怪論。
我再能說些什么呢?我不顧一切地宣揚您使您名震全校,原先人們對您的名字不是一無所知,就是略有所聞。我已經(jīng)提出了您在戲劇史上的正確地位。我揭示了我所認為的您的出類拔萃之處——您那崇高而客觀的力量。您的次要的特長——您的諷刺,您的技巧和管弦樂般的和諧——凡此種種,我也一一指了出來,不要以為我是個英雄崇拜者——我并非如此。當我在辯論會之類的場合談到您時,我決不嘩眾取寵。
然而我們總是把最珍貴的東西留給自己。我沒有告訴他們是什么把我緊緊地跟您捆在一起。我沒有說我在您的生活中隱約發(fā)現(xiàn)的東西怎樣成為我所看到的最有價值的東西,沒有說您的戰(zhàn)斗怎樣激勵我——不是一目了然的有形的戰(zhàn)斗,而是那些在您的腦海里進行并且獲勝的戰(zhàn)斗,沒有說您從生活中攫取秘密的堅定決心怎樣給了我勇氣,沒有說您怎樣對藝術(shù)的規(guī)范、對朋友和習俗的公共標準漠不關(guān)心,而是根據(jù)內(nèi)在的英雄本色而行事。而這就是我現(xiàn)在寫信所告訴您的。您在人間的工作接近尾聲,您將趨于沉默。您的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許多人寫到這一類問題,然而他們并不明白。您只不過開了一條路——雖然您在這條路上走到了力所能及的遠處——通向《約翰·迦百利·博克曼》[5]和它的精神真理的終點——因為我認為您的近作獨具匠心。然而我相信那種更加高尚、神圣的啟迪永世長存。
作為您為之辯護的年輕一代的一員,我向您致敬——不謙卑,因為我默默無聞,而您名滿天下,不悲傷,因為您是一位老人,而我是一名青年,不冒昧也不傷感——而是喜氣洋洋、滿懷希望、滿懷愛心地向您祝賀。忠誠于您的,
詹姆斯·A·喬伊斯
致格雷戈里夫人
〔1902年11月〕
葉芝藏打字稿[6]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號
親愛的格雷戈里夫人:
我已中止了這里的醫(yī)科學業(yè),要煩勞您了解一段歷史。我獲得了皇家大學的學士學位,曾計劃在這里學醫(yī)。可是學院領(lǐng)導硬是不答應,大概是想阻止我取得一個我可以暢所欲言的舒適職位吧。坦率地說,我交不起醫(yī)科學費,因此他們拒絕給我提供認真的教學、學費或考試——聲稱沒有能力——盡管他們給一些考試過不了關(guān)的學生提供了或正在提供這些,而這些考試我卻全部通過。我想取得一個醫(yī)科學位,因為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穩(wěn)固地創(chuàng)建自己的事業(yè)了。我想有所成就——不管我可能偉大還是渺小——因為我知道對我的教會來說,沒有什么異端邪說或哲學像人那樣可惡了,因此我要去巴黎。我打算在巴黎大學學醫(yī),以教英語來維持生計。我將只身孤影,無親無友——我知道一個人,他過去曾住在蒙馬特爾附近,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去異國他鄉(xiāng),我寫信給您是想知道您是否有辦法幫助我。我不知道我去巴黎后會遇到什么問題,不過我的景況恐怕再也不會比這里更糟。12月1日星期一,我將乘夜船離開都柏林。當天夜里我將乘火車離開維多利亞車站去紐黑文。然而我并不沮喪,因為我知道即便我闖蕩失敗了,那種失敗也無關(guān)大局。我要與世界上各種勢力做一番較量。除了信仰靈魂,萬事萬物沒有一成不變的。只有信仰靈魂才能改變?nèi)f事萬物,給它們的變化無常注入光明。雖然我好像是作為一個信奉異端的人被逐出國門,然而我還沒有發(fā)現(xiàn)哪一個人具有我這樣的信仰。您忠誠的,
詹姆斯·喬伊斯
致都柏林的家人
1902年12月6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飯店
親愛的全家老小,
葉芝[7]先生到倫敦去見《言者》的編輯[8],可是他病了,我天天都在盼信:他還要去見《學園》的編輯[9]。他給戈恩[10]小姐寫了信,現(xiàn)附上他的手札一封。他還把我介紹給阿瑟·西蒙斯[11],現(xiàn)在想叫我為《言者》寫一篇書評,評論西蒙斯的一本書——《里米尼的弗蘭切斯卡》[12]的譯本。我一日三餐都跟他吃,來往車馬費全由他掏。一兩天前我給《快報》寄去幾篇評論,請注意周初的《快報》。我掌握醫(yī)學課程的確切信息。首先要有一個法國學士學位,可是具有外國學位的人可以取得公共教學部長的特免。我已經(jīng)給部長寫過信,今天早上還找到部里,他們告訴我:也許幾天內(nèi)就會給我特免。因此我去找巴黎大學科學院秘書,他給了我一個臨時聽課證,可以上獲得物理、化學和生物文憑所需的課程(整整1年的功課)。聽講座不用交費,可是講座早上9點開始,持續(xù)一個或兩個小時,實踐課下午1點半開始,進行兩個或3個小時。沒有筆試:所有的考試全是口試,考一刻鐘左右。我的文憑考試將在明年7月進行。我遲到了幾天,因為求見部長的期限是12月1日,也許因為我是個外國人,他們會原諒我的。因此到圣誕節(jié)我還有兩周多的時間好學。我買了一個鬧鐘(4法郎),好在早晨按時把我鬧醒,因為到學校還有一段距離。我剛剛洗過澡(7點半):熱水澡。我吃早點只花3個便士,午飯(湯、肉、水果、咖啡)用八九個便士,正餐(湯、魚、肉、蔬菜、水果、咖啡)1先令??墒俏乙惶斓酵砜Х炔粩?。這里白天喝咖啡不加奶,只放糖。我發(fā)現(xiàn)這倒合我的口味,因為這里天氣嚴寒,有時氣溫降至零下7度或9度。寒風刺骨,不過沒有霧,不下雨。叫斯坦尼到教堂街的伊森商店去一趟,我在那里訂購了一些紙張,款已付過,叫他們轉(zhuǎn)交給我。如果掏運費,他們會照辦的。我走得過急,把這事給忘了。我還沒有來得及整理我的介紹信——僅僅理了幾封——不過我將在本周內(nèi)干完此事。要是我星期一開始上課,我非馬上搞到一條圍裙和一副套袖不可,還得弄一個解剖工具箱,我的錢到星期四才能從勞埃德保險社匯到巴黎。不過也許我會想辦法的。下一星期我打算找一間年租金7鎊或8鎊的房間——3個月35先令,預定從1月1日開始。我在這里旅館的月租1月3日到期,我想1月4日又會開始上課。這里的一家商店有豪華的諾曼家具——沉重的木頭櫥柜,鑲板門——5鎊一件,差不多有你們衣櫥的兩個大,雖然我現(xiàn)在還不能為我的房間買東西,可是一旦我在巴黎安頓下來學醫(yī),我肯定會買的。至于我的情況,暫且不可告訴任何人,只是——“哦,很好,謝謝你”。叫斯坦尼把12月號的《圣斯蒂芬》[13]寄給我,給獨角獸出版社寫封信,并且愛護我房間里的書籍。
吉姆
致約翰·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夫人
1902年12月15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飯店
親愛的母親
現(xiàn)附上一兩天前葉芝先生寫給我的一封信。我回信說我把稿子留在愛爾蘭,不過給他寄去了一首詩。我在柏利茲學校占有一個職位,可以自由掌握,開始時月薪150法郎(7英鎊10先令),不過整天都要在校上班。另外我每星期還給一位杜斯先生[14]上兩三次課,他1個月給我或者會給我20或25法郎(1英鎊或1英鎊5先令)。
天氣溫和了點。我簡直不知道我是否有話可說。我接到你的兩封來信,知道我使你驚恐萬分。起初,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隨后又是一種同樣莫名其妙的困倦,卻沒有什么疼痛。比方說,我喜歡你寫信,我看信。要是愿意的話,請再來信,說明我是否該回家過圣誕節(jié)。請叫斯坦尼到霍奇斯、菲吉斯公司去一趟,就說我在這里給他寫過信,訂購一本不知道是什么人編的《英國歌集》,是倫敦的約翰·默里近日出版的[15]。現(xiàn)在我想睡覺了,可是不到11點我是不起床的,現(xiàn)在才兩點。我還有一種感覺:好像我不應當追求表達,僅僅聽人講話才對。恐怕安頓下來并不容易。我不想在巴黎定居,倒喜歡經(jīng)常易地生活。過幾天我要給你譜點樂曲,我希望你把它學會。杜斯先生要給我10先令,《快報》給1鎊1先令,《學園》大概給1鎊,加起來就是2鎊11先令。你能不能用它鑲一副牙?不要因為我不能寫信而生氣。
吉姆
致格雷戈里夫人
1902年12月21日
紐約公共圖書館(伯格)藏稿
巴黎,高乃依飯店
親愛的格雷戈里夫人
大函已轉(zhuǎn)到,然而我尚無確切的消息奉告,只是我將回都柏林過圣誕節(jié),明晚離開巴黎。你的朋友朗沃思[16]先生約我評兩本書。我已經(jīng)照辦,書評已于兩星期前見報,但未見稿酬。我在這里學醫(yī)的前景并不樂觀。葉芝先生圣誕節(jié)后要見《言者》編輯,他還向《學園》編輯建議刊登我的詩作,可是《學園》編輯要的是“真正的上乘詩歌”專欄。一旦有確切的消息,我一定告知,噢,對了——我在這里給一個人教英語,每兩周他給我10法郎。我覺得巴黎真有意思,然而我十分理解為什么法國文學中沒有詩歌;因為要從法國生活中創(chuàng)作詩歌是不可能的。我對“騎士風度”的法國人并不同情。我很高興德國人打敗了他們,希望德國人再次把他們打敗。然而上蒼別讓法國人消亡,別讓全世界失去那樣的廚師和舞蹈大師。然而——
Es war ein Konig in Thule
Gar treu bis an das Grab[17]
由圓嘟嘟的小盧貝[18]先生領(lǐng)頭的整個動物園是出不了這種詩的,因為天國并不是靠觀察出現(xiàn)的。你忠誠的
詹姆斯·A·喬伊斯
致約翰·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明信片)
1903年1月21日[19]
康奈爾大學藏稿
倫敦
我被任命為一家新的廉價周報駐巴黎的文學和戲劇評論家(還建議我當駐巴黎記者,如果我的工作稱心的話),不過第1期要到3月才能問世??墒俏冶仨毐M快投稿而且稿酬很高(每千字2英鎊2先令,或者說是《學園》的兩倍)。我還見到了《學園》的編輯[20],把文章交給了他,他會告訴我他是否認為我跟他的報紙合拍。今日深夜我才能見到圖伊[21]先生。一定要推進《愛爾蘭時報》,并且告訴我進展如何,還有奧哈拉[22]到底說了些什么。我也給考特尼[23]寫過信,早上等著他和阿徹(如果他在倫敦的話)的來信。
吉姆
致約翰·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
1903年1月25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飯店
親愛的母親
在此之前我沒有寫信,因為我在等包裹,但它至今(星期一早晨)未到。我已向《快報》寄去了對該書[24]的評論,所以叫斯坦尼留心一下。那份新報名叫《男人與女人》,編輯把它描述成介乎《旁觀者》和《閑談者》之間的東西,如果你買這些報紙,你自己加以判斷。那將是一份周報,定價6便士。叫斯坦尼馬上把我的一本瓦格納的歌劇劇本寄來(我好在星期四夜里收到),如果可以的話,再附寄一本格蘭特·艾倫的《巴黎》[25]。順便說說,在《憂愁夫人》[26]第一百頁上他會發(fā)現(xiàn)一張兩本書的抵押憑據(jù),務必馬上處理。恐怕我把它擱得太久了。我希望斯坦尼現(xiàn)在已經(jīng)康復,希望你按照我講的去做。我在自由黨俱樂部見到了阿徹,可是我們的談話雖然時間很長,但并不十分認真。我還見到了格雷戈里夫人,在上火車之前剛好來得及會見奧康奈爾先生[27]。我認為,《言者》盡管是一家好報,但卻是一家窮報,《學園》也是如此,不過我也許會給它們投點什么。但是我打算不用介紹自行試探幾家報紙。別忘了過問家里的事情——我指的是查理準備考試(春天什么時候)還有斯坦尼。望你來信,而且如果寫信,務必寫一些使我感興趣的事。告訴爸爸我想知道他在《愛爾蘭時報》干得怎么樣。
吉姆
這封信拖延到今天(星期二)才發(fā),想著包裹里會夾帶一封信,需要回復。
致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
1903年2月8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飯店
親愛的斯坦尼
現(xiàn)寄上兩首詩。頭一首是第二部[28]的,我想它會激起艾格林頓的好奇心。順便說一句,我在對《人人》叢書(該死的《人人》叢書?。┑脑u論中對印刷和裝幀只字未提[29]。那準是我的小編輯加上去的,不過我談及“那些開始含含糊糊地談論他們的朋友法國人”[30]的人,這一點挺好——難道文中沒有這些話嗎?——這幾回我感到很有悟性,并一頭扎進了亞里士多德的“心理學”。如果《言者》的編輯把我關(guān)于《卡提利那》的評論加進去,你就可以看出其中的一些成果來[31]。言辭無法衡量眼下我對AE[32](我相信他不曾給格雷戈里夫人寫信)[33]及其精神朋友的輕蔑。然而我把稿子交給他還是做對了,因為我有一個目的。不過我要把它們抽回來,因為我最近對《頓悟詩》的增添也許不對他的脾胃。所以魔鬼幫我吧,我只想寫使我贊同的東西,并盡力把它們寫好。對待靴子也是一樣。啊,自從我來到這里,我對領(lǐng)帶、外衣、靴子、帽子入了迷——一切虛構(gòu)的東西!因此拉塞爾該死,葉芝該死,斯凱芬頓[34]該死,達林頓[35]該死,編輯們該死,自由思想家們該死,植物詩該死,植物哲學加倍地該死![36]
吉姆
我聽見一支軍隊在大地上沖鋒
萬馬奔騰,喧聲雷動,涎沫飛濺在膝蓋四周,
馬后挺立著御車的將士,黑甲護身,八面威風,
韁繩不值一顧,長鞭凌空抖摟。
他們在黑夜里喊殺聲不斷;
聽見他們遠處回旋的笑聲,我在睡夢中呻喚。
他們沖破夢的昏暗,一股炫目的火焰,
馬蹄在心上嘚嘚,仿佛踩在鐵砧上面。
他們凱旋而來,綠色的長發(fā)頻頻擺動,
他們從大海里來,在海岸上奔跑呼喊——
我的心啊,難道你智窮才盡,陷入了絕望之中?
嬌小白嫩的胸脯啊,你為何撇下我不管?[37]
羞怯的星兒出現(xiàn)在天空,
像處女一樣,悶悶不樂,
你聽,在昏昏欲睡的黃昏,
一個人在你的門口唱歌。
他的歌比露珠軟和清爽
他前來就是要把你看望。
啊,切勿再低頭做白日夢
當他在黃昏時分來訪的時候,
也別再思忖唱歌的是何人
他的歌竟然縈繞在我心頭?
憑此,這支情人的歌,你清楚
看望你的人非我莫屬。
巴黎,1903
致約翰·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
1903年2月26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飯店
親愛的爸爸
我星期二下午接到你的電匯并且美餐了一頓。由于是狂歡節(jié)的夜晚,我就索性奢侈一番——一支雪茄,投撒五彩紙屑,還吃了一頓晚餐。我買了一個爐子,一個長柄深底鍋,一個盤子,一個杯子,一個托碟,一把刀,一把叉,一把小匙,一把大匙,一個碗,還有鹽、糖、無花果、通心面、可可茶等等,還從洗衣店取回了襯衣襯褲?,F(xiàn)在我試著自己做飯了。比方說,昨天晚上的正餐有兩個老煮蛋(四旬齋期間這里賣紅殼老煮蛋)、黃油面包、通心面;一點無花果,一杯可可茶。今天午飯有一點冷火腿,黃油面包,加糖瑞士奶油;正餐有兩個荷包蛋和維也納面包、牛奶通心面、一杯可可茶和一點無花果。星期天正餐我要做燉羊肉——羊肉,一點土豆,蘑菇和小扁豆,隨后有可可茶和餅干。明天(午飯)我將吃完我的黃油面包夾火腿、加糖瑞士奶油,吃完我的無花果。我想這樣做就會減少費用。無論如何,我希望現(xiàn)在不要像往常一樣睡著就夢見大米布丁,這對一個正在齋戒的人來說不是一個好夢。說起來怪難為情的:星期二吃過正餐我生了重病,夜里還嘔吐了一陣。第2天一整天覺得很難受,不過今天好多了,僅僅有幾次神經(jīng)痛發(fā)作——我想是由定期的齋戒引起的。
星期二早晨我接到《言者》寄來的我的文章的校樣,如果我估計正確的話,它將在2月28日星期六發(fā)表[38]。大概下星期就可以拿到稿費?!犊靾蟆纺抢餂]有任何消息。斯坦尼告訴我我的4篇評論[39]已經(jīng)發(fā)表。兩星期前我寄給他們一篇對薩拉·伯恩哈特的一次演出的批評,我給你說過,還附有一封信。今天我又寄去一篇狂歡節(jié)紀實[40]。至于我另外的一份報紙,至今尚未出版,而且在報業(yè)辛迪加批準樣本以前不做任何處置指示,也沒有錢。我估計樣張已經(jīng)準備就緒,因此我只好等待。我盡量讓我收的學費(20法郎和10法郎)在3月底以前原封不動,以便支付旅館賬單。星期二我接到旅館賬單(1鎊10先令,因為我用了7支蠟燭〔3先令〕后才搞到一個燈),望你能在一號把這筆錢匯給我,因為這里房東太太的臉色陰沉,她看見我上樓時一只衣袋里鼓鼓囊囊地塞著牛奶,另一只衣袋里疙疙瘩瘩地塞著面包和食品,便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盯著我。如果我日子過得去的話,我希望不再煩你要錢。我欠了18先令的債,不過眼下先把它掛起來。你的(也是我的)好朋友圖伊先生如我所說,對我的信不予理會。我看到《愛爾蘭時報》什么也沒有干,要是我是一個鑒別笨伯的行家,對經(jīng)理就不用管了,因為我認為他腦瓜笨透了。要是我發(fā)現(xiàn)編輯們、經(jīng)理們和“務實的”人們像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的頑固,我就要認真地考慮進教堂了。
吉姆
致〔約翰·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夫人〕
〔1903年3月8日?〕星期日下午2時30分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
今天我還不能把你的匯票兌成現(xiàn)金。我一點也不懂你信上關(guān)于“凝視”[41]的話。你寫一封信只用3分鐘,它就不可能明白易懂。不管怎么樣,“凝視”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因此我的下一頓飯將在明天(星期一)上午11點吃:上一頓飯是昨天(星期六)晚上7點吃的。所以我還要齋戒40個小時——不,不算齋戒,因為我吃了一個便士的干面包。我的上上頓飯是在上頓飯20小時前吃的,20+40=60——60個鐘頭吃兩頓飯,我想并不賴。由于我的四旬齋清規(guī)戒律把我弄得有點虛弱,我要上自己的房間,在那里一直坐到就寢時間為止。你的匯票我會拖到星期二早晨兌,因為明天我一定餓得發(fā)慌。杜斯已經(jīng)給了酬金——我這里到手的惟一的錢是我新來的學生奧韋尼奧給的5法郎,你想我還能怎么過活呢。
吉姆
致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
1903年3月9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飯店
親愛的斯坦尼
現(xiàn)附上一些不說自明的材料,盡管郵寄要花費一些錢。馬上給“獨角獸出版社”寫信。如果可能,再買下列幾本書。《人人》[42]1先令,《伊麗莎白時代歌曲12首》(附原曲,珍妮特·道奇編)[43]3先令6便士,二者皆由倫敦羅素大街47號的A·H·布倫出版社出版。我已經(jīng)寫了15首頓悟詩——其中12首為穿插,3首是添加。星期六我拿到了25法郎酬金——用8法郎還了一部分債。——恐怕拿到學費后,我不得不動用了。辛格[44]在這里要呆幾天把東西賣完——他也支撐不下去了,準備回愛爾蘭。他說《言者》總是磨磨蹭蹭,不過一旦校樣到手,文章肯定會刊出。他已經(jīng)寫了四個劇本,其中一個是《騎馬下海人》,阿瑟·西蒙斯和W·B·葉芝都贊賞不已——葉芝說它希臘味十足。我想辛格現(xiàn)在會被愛爾蘭劇院捧得大紅大紫的——這些劇都是獨幕劇。辛格把《騎馬下海人》的手稿給我看過:這是一出用農(nóng)民方言寫的阿蘭群島的戲。我高興地說,自從我讀過以后,我就一直在心里暗暗批駁它,直到它一〔無〕是處。群島上淹死的人都是悲劇性的:然而感謝上帝,辛格不是一個亞里士多德的信徒[45]。我給他講了一部分我的美學觀[46],他說我的思想象斯賓諾莎。由于我要趕緊郵寄,就沒辦法寫長信。周末我將給查理寫信把這事告訴他。如果你能從自己的旮旯里翻騰出幾個先令,翻一下,看在上帝的分上寄來。我把一次娛樂準備了半拉子。說說看你對這一切是怎么想的。既然春天來了,叫母親出去散散步。這里冷得要命[47]。
吉姆
致約翰·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夫人
1903年3月20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飯店
親愛的母親
我尚未接到你稱之為《男人與女人》的那份報紙的來函,不過下月初——或許下星期我要寫信。我繼續(xù)給杜斯先生和奧韋尼奧先生上課,但看不出追增學費的可能性。我已經(jīng)把學費動用了,杜斯先生錢交到3月27日,奧韋尼奧先生交到3月16日。因此旅館賬單到期時,我無力像原先認為的那樣了賬。不過昨天夜里我結(jié)算了第2個月的賬目,把開支從161法郎減到106法郎(含旅館賬單)——減少了56法郎——約2英鎊3先令??墒桥c此相反,我在法國的債款現(xiàn)在依然是19法郎:上月底是18法郎。如我所說,我還了7法郎,可是又借了同樣的數(shù)目。不過伴隨我節(jié)省開支而來的則是干凈衣物的缺乏——我3個星期只用一條手絹——可是我有一條灰領(lǐng)帶,它的長度尚不足1英里——它在我全身上下飄忽,因此世人很難發(fā)現(xiàn)我的衫衣的狀況。一只靴子要斷裂了——我知道那個鞋匠是不會用皮子修補的。我開始穿那套“好的”黑西裝,因為“另外的”那套不可能穿了。那套“好的”黑西裝的褲扣掉了一個又一個——不過我有兩個別針,既然我有錢買扣子,我會把它們縫上去的。至于我買的食品嘛,我并不總是在我想買的時候買食品。有時候我1天吃一頓飯,在街上再買一點熟土豆和干面包。不知道我是不是瘦了。不過肯定地說,我餓得夠嗆。今天我自個兒連笑帶唱在圣米歇爾大道上走,什么也不在乎,因為我覺得我要吃一頓正餐了——3天來我的頭一頓正餐(確切地說)。這就說明我們都是些多傻的傻蛋呀。一周前我寄去了我對格雷戈里夫人著作的評論。我不知道我寄到后朗沃思是否把它安排進去了[48]:這篇評論非常嚴厲。過幾天我要給格雷戈里夫人寫封信。隨信寄上另外兩篇評論。我沒有剃須,也不想剃。等《言者》給我稿費后,我要洗個澡。我回了蓋齊神父[49]的信。星期一我將回復約瑟芬舅媽。每個星期天我都想法子到鄉(xiāng)下去。上星期天我走進克拉馬森林,穿過去一直到了塞夫爾——再坐汽船返回。我每天都在國家圖書館看書,每個晚上又在圣熱納維耶沃圖書館閱讀。我經(jīng)常到巴黎圣母院或奧塞爾的圣日耳曼教堂參加晚禱。我從來都不去劇院——因為沒有錢。我也沒有錢買書。辛格到這里賣東西,并把他的劇本給我讀——一個愛爾蘭文學劇院準備上演的劇本。我批評了一番。辛格說我的思想象斯賓諾莎!(斯賓諾莎是偉大的希伯來哲學家):我眼下一頭扎進了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只閱讀他和本·瓊生(一位詩歌和戲劇作家)。一兩天〔前〕戈格蒂[50]來信說:“約翰·艾格林頓”最近有一天說(斯坦尼會告訴你他是誰)“在喬伊斯的遺世獨立中有某種崇高的氣質(zhì)”。我的歌集將于1907年春天出版。我的第一部喜劇大約在5年以后。我的《美學》大約還要過5年。(這一定使你感興趣?。┤~芝(他多情善感)說他認識我時間很短,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一旦提到巴爾扎克、斯溫伯恩之流我就哈哈大笑。我也不只一次由于狂笑攪亂了一家法國咖啡館。有一天在都柏林,一個老太太在我的面前揮舞她的雨傘——我在仰天大笑。不管怎么樣,我明天要吃午飯。如果你肯來信并告訴你對我的想法,我當感激不盡。我將會心急火燎地讀你的信。
吉姆
向本森問問你的眼鏡的事情,我相信這副眼鏡會毀掉你的視力的。叫他給你配一副合適的眼鏡。別忘了辦這件事。你是不是像我說的那樣出門走走?我想你身體挺好。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像我回家的那個夜晚你走進門廳時那樣氣色好。我也沒見過爸爸像圣斯蒂芬節(jié)那天氣色那樣好。把我的話告訴他。他看上去黑黝黝的,健康而又瀟灑。但愿他身體仍然健康。聽到可憐的老桑頓[51]的情況,心里難過。不過在我看來,養(yǎng)家的人是沒有一個一敗涂地的。我想你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你干嗎要向斯坦尼打聽愛爾蘭文學劇院的戲劇情況呢?
吉姆
我開始認為,喬治[52]是理解我的。
致約翰·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夫人(明信片)
1903年4月10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
親愛的母親
如果可能,請立即寫信給我,告訴我出了什么事。[53]
吉姆
致〔約翰·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電報)
1903年4月11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巴黎〕
早晨到 吉姆
致奧利佛·圣約翰·戈格蒂
1904年6月3日
科爾比學院藏稿
都柏林,謝爾本路60號
親愛的戈格蒂
現(xiàn)將預算奉回。我仍然活著。再提出一個更加合理的要求。星期五我要在一個游園會上唱歌,要是你能勻出一套體面的西服或一件板球襯衫,請寄來一樣,兩樣更好。我試圖在金斯頓閣找個差事。那里你有認識的人嗎?我7、8月的打算是這樣的——叫多爾梅奇[54]給我做一支笛子,我要從法爾茅斯沿英國南部海岸旅行到馬蓋特,一路唱英國古歌。你何時離開牛津?我倒希望能看看這個地方。我不懂你的影射?!妒覂?nèi)樂集》是組曲的總題。我想珍妮[55]一兩日內(nèi)離開。我將登門向她道別。他的信并未惹我煩惱。別的信倒令人不快。現(xiàn)附上一封,免得你炫耀自己。艾爾伍德[56]病體將愈。我跟安妮·蘭頓有一次約會??墒悄惆阉耍课覜]有消息報告?!八麄兊牧倚浴?sup>[57]和“他們的牛勁”[58]繼續(xù)發(fā)展。他特有的烈性[59]通行無阻[60]。麥考利夫準備謀取格林伍德·皮姆[61]在C. P. I. 的差事——他希望向你問候。你不會信誓旦旦地騙我。那就再會,言不及義。
斯蒂芬·代達羅斯
致諾拉·巴納克爾[62]
1904年6月15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謝爾本路60號
也許我眼睛瞎了。我對一個長著紅褐色頭發(fā)的腦袋望了好久,才認定那不是你。我回到家里,悵然若失。我想安排一次約會,不過也許對你不合適。望你肯賞臉給我安排一次——如果你沒有忘記我的話!
詹姆斯·A·喬伊斯
致C·P·柯倫[63]
1904年6月23日
柯倫藏稿
〔都柏林〕
親愛的柯倫:
總會計師眼下不會喜歡我的——眼圈發(fā)青,扭了手腕子,崴了腳脖子,劃破了下巴,割爛了手?,F(xiàn)附上《星期六評論》的一封意味深長的短簡[64]。至少有一個角色我好像不合適——體面人的角色。然而我不會在工作崗位上呻吟的。這就是我的23歲的妹妹交給你的令人驚異的小說[65]。一個和藹可親的“債權(quán)人”昨天吃早飯時等著我歸還他“借”給我的4便士。要是現(xiàn)在你忙得顧不上讀那本小說,不妨事。可是一旦你讀過了,捎句話來,我們找個能夠安安靜靜暢敘衷腸的高地見面?!短┨鼓釈I》的人們給我的報酬是點頭,招手,滿臉堆笑。塞爾布里奇音樂會泡湯了。Nok Sagt![66]你英雄的,
斯蒂芬·代達羅斯
致C·P·柯倫(明信片)
郵戳1904年7月3日
柯倫藏稿
〔都柏林〕
Je serai à votre bureau demain. Suis dans un trou sanguinaire.
J. A. J. [67]
致C·P·柯倫
〔1904年7月初〕
柯倫藏稿
雨,星期五
親愛的柯倫:
千金難買!感謝不盡!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那可怕的一章——102頁——拉塞爾(A. E. )現(xiàn)在已有該書。一周內(nèi)我將把那一章寄給你。我在為一家報紙寫一系列epicleti[68]——10篇。我已經(jīng)寫了1篇。我管這個系列叫《都柏林人》,揭露許多人認為是一個城市的偏癱或麻痹的靈魂。立即留神我的豪華版的5行打油詩全集。下次再談
S. D.
SD〔原文如此〕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7月12日?〕[69]
康奈爾大學藏稿
都柏林,謝爾本路60號
我親愛的小美棕鞋
我忘了明天(星期三)我不能見你,想在星期四同一個時間見面。望你把我的信拿到床上放好。你的一只手套整夜都在我身旁——沒有扣扣子——除此而外表現(xiàn)很好——就像諾拉。請把那胸甲拿掉,因為我不喜歡擁抱一個郵箱?,F(xiàn)在你聽見聽不見?(她開始大笑)。我的心——如你所說——對——正是這樣
在你的頸項上吻25分鐘
AUJEY[70]
致喬治·羅伯茨[71](明信片)
郵戳1904年7月13日
南伊利諾伊大學(范伯格)藏稿
總郵局〔都柏林〕
親愛的羅伯茨:
明日3點半到“船舶”酒店,帶上1鎊錢。我輕聲演唱的樂章有問題。荒唐的是我的高妙的聲音竟然受到傷害。你認可一個普通的職務——好吧——
詹姆斯·超人[72]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7月下旬?〕
康奈爾大學藏稿
都柏林,謝爾本路60號
我獨有的撅嘴諾拉,
我給你講過我要給你寫信的?,F(xiàn)在你寫信給我,給我講你昨天夜里到底出了什么問題。我相信有些不對頭。在我看來,你好像為什么根本沒有發(fā)生的事情而難過——這倒倒[原文如此]很像你。我從那時起一直在設法安慰我的手,可是辦不到。星期六晚上,星期天晚上,星期一晚上你要上哪兒使我見不到你?再會,最親愛的。我吻你脖子上那個奇妙的酒窩,你的基督教享樂兄弟
J. A. J.
下次來把脾氣留在家里——還有緊身衣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7月下旬?〕
康奈爾大學藏稿
〔都柏林〕
我親愛的諾拉
今晚我一路走去,不由自主地長嘆,我想起300年前英王亨利八世——一個殘暴淫蕩的國王——寫的一首古歌。這支歌甜美、新鮮,仿佛是從一個單純憂傷的心里流出來的,所以我把它寄給你,希望它會使你高興。奇怪的是天使們從什么泥淖里喚起了一個美的精靈。歌詞輕柔婉轉(zhuǎn)地表達了我所感到的朦朧的慵倦的寂寞。這是一支專門為笛子吹奏而寫的歌。
吉姆
歌
(配樂用)
唉,聲聲嘆息發(fā)自心底
真叫我柔腸百轉(zhuǎn)!
從此我得與愛人分離
永別了,歡樂,永遠永遠。
我曾常常擁她入懷,
雙臂緊緊把她擁抱。
如今空留長嘆悲哀
再見,歡樂!痛苦,你好!
唉,我想我再也不能
(只有見到上帝我才可以!)
再也不會有如此的歡情
促使我的心將它輕視。
亨利八世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8月3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謝爾本路60號
親愛的諾拉
你今晚8點半會不會被“放出來”?但愿你會,因為我卷進了一個煩惱的旋渦,我只想在你的懷抱里忘掉一切。所以能來就來。依靠教皇庇護十世陛下授予我的使徒的權(quán)力我特許你不穿裙子前來,接受我將欣然給你的教皇祝福你“令人痛苦的猶太人”手中的
溫琴佐·萬努泰利[73]
(紅衣主教助祭)
致諾拉·巴納克爾
〔約1904年8月13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都柏林〕
我親愛的諾拉
你在這里面會發(fā)現(xiàn)一篇我(斯蒂芬·代達羅斯)寫的小品[74],它或許會引起你的興趣的。我相信整天在我腦海里幾乎只有一個念頭。
J A J
致諾納·巴納克爾
1904年8月15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謝爾本路60號
我親愛的諾拉
剛剛敲過1點。我是11點半進家的。進門后我像一個傻瓜似的一直坐在一把安樂椅上。我什么也不能做。除了你的聲音,我什么也聽不見。我像一個傻瓜,總聽見你叫我“親愛的”。今天我得罪了兩個人,因為待他們冷淡。我要聽的是你的聲音,不是他們的[75]。
跟你在一起時,我就丟開了我那鄙薄多疑的性格?,F(xiàn)在我真希望在我的肩頭能摸到你的腦袋。我想我要睡覺了。
這東西我寫了半個鐘頭。你給我寫點什么好嗎?我希望你會寫。我該怎么署名呢?我什么都不想署,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怎樣署名。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8月29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謝爾本路60號
我親愛的諾拉
我剛剛吃過午夜正餐,我沒有一點胃口。飯吃了一半,我才發(fā)現(xiàn)我在用手指頭抓著吃。我覺得像昨天夜里一樣的惡心。我嗒然若失。原諒這支禿筆和這張破紙。
今晚我的話也許使你痛心,可是你竟然知道我對大多數(shù)事物的想法,真是萬幸?我的思想摒棄當前的全部社會秩序和基督教教義——家庭、道德風尚、社會級別、宗教教義。我怎么可能喜歡家庭觀念呢?我的家庭只不過是一個被我繼承下來的揮霍習慣毀掉了的中產(chǎn)階級玩藝兒。我認為我母親是被父親的虐待、長年的煩惱、看破紅塵的坦率行為慢慢毒害死的。她躺在棺材里,我望著她的臉——一張被癌癥耗得灰白而憔悴的臉——我明白,我望著的是一張受害者的臉,我詛咒那坑害她的制度。我們家有17口人。對我來說,我的兄弟姊妹都無足輕重。只有一個弟弟能夠理解我。
6年前我脫離了天主教會,因為我對它深惡痛絕。我發(fā)現(xiàn)我的天性在驅(qū)使我,我不可能留在里面。當我還是個學生,謝絕了它提供給我的職務時,我已經(jīng)對它秘而不宣地開戰(zhàn)了。因為這樣,我把自己搞成了一個叫化子,但仍然維護了自己的尊嚴。現(xiàn)在我用自己的作品和言行對它公開作戰(zhàn)。我只能以一個流浪漢的身份進入它的社會機構(gòu)。我曾三次學醫(yī),一次學法律,一次學音樂。一星期前我準備出去當一個江湖藝人。我無力使這一計劃付諸實施,因為你不斷拖我的后腿。我生活的實際困難是難以置信的,可是我并不把它們放在眼里。
今天晚上你來的時候,我正信步向格雷夫頓街走去。在街上,我靠著一個燈柱,抽著煙,站了很久很久。這條街充溢著一種生命,因為我把自己青春的激流傾注到上面了。站在那里,我想起了幾年前我生活在巴黎時寫的一些句子——即后面的這些句子——“他們?nèi)齼蓛傻貜纳鷻C勃勃的林蔭大道上走過,就像那些悠閑的人走在一個專門為他們布置得燈火輝煌的地方一樣。有的在糕點鋪里,嘴里一邊嘎吱嘎吱地嚼著小酥餅,一邊談天說地;有的不聲不響地坐在咖啡屋門口的桌子旁;有的正從馬車上下來,衣服窸窸窣窣,輕柔得就像奸夫的細語。他們帶著一股香氣走過,在濃香味的籠罩下,他們的身體還有一股熱乎乎、濕漉漉的氣息?!薄?sup>[76]
當我獨自溫習這些語句時,我知道那種生活仍然在等待我,如果我愿意走進去的話。也許它不能像當初那樣令人陶醉,但它依然存在,既然現(xiàn)在我變得聰明一些,克制一些,它也就安全了。它不會問任何問題,除了我生活的幾個瞬間外對我別無所求,卻把其余的一切都放開,反過來還答應給我快樂。我想起了這一切,摒棄了它也不悔恨。它對我毫無用處;它不會給我所需求的東西。
我想,你誤解了我給你的一封信里的幾段話,我注意到你的態(tài)度有點膽怯,仿佛一回想起那個夜晚你就感到煩惱似的??墒俏野阉闯梢粯妒ナ拢叵肫鹚褪刮殷@喜不已。也許你不會馬上理解為什么由于那個夜晚我對你敬重得五體投地,因為你不太了解我的思想。然而它是一樁在我的心里留下一種最后的悲哀和失落感的圣事——悲哀,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種非凡的、憂郁的溫柔,它把那種圣事作為一種折衷而選擇下來;失落,是因為我明白了在你眼里,對于當今社會的習俗而言,我的行為是低下的。
今晚我對你講了一些挖苦話,不過我挖苦的是這個世界,而不是你。我反對的是人們的卑鄙和奴性,而不是你。難道你看不到我的一切偽裝背后的單純嗎?我們大家都戴著面具。有些人知道我們常在一起,便往往通過議論你來侮辱我。我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們的話,不屑回答,然而他們不值一文的話語也使我心潮翻滾,就像暴風雨中的一只小鳥。
現(xiàn)在我不得不上床睡覺,回憶著你最后的眼神——一種厭倦冷漠的神態(tài)——回憶著另外一個夜里你聲音里的苦惱,這對我來說不是件樂事。似乎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那樣接近過我的靈魂,然而你卻能用野腔無調(diào)來對待我的話,令人痛心(“我知道現(xiàn)在什么東西在說話”你說)。我早年有一個朋友[77],我對他無限依戀——在某些方面,比我依戀你更勝一籌,在某些方面則不如。他是個愛爾蘭人,也就是說,他對我虛與委蛇。
我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到四分之一,可是用這支該死的筆寫字太費勁。我不知道你對這封信會怎么想。請來信,好嗎?相信我,我親愛的諾拉,我非常敬重你,但我要的不只是你的愛撫。你又把我投進疑慮的痛苦之中去了。
J A J
致諾拉·巴納克爾
〔約1904年9月1日〕
私人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號
心愛的
今晨我興致特高,所以非得給你寫信不可,不管你喜不喜歡。昨天夜里我給妹妹講了你的情況,除此而外,再沒有什么消息可告訴你了。這真有意思。再過半個鐘頭我要去見帕爾米耶里[78],因為他要我學音樂,我將會從你的窗口經(jīng)過。不知道你會不會在那里。也不知道萬一你在那里,我能不能見到你。也許見不到。
多美的早晨?。∥腋吲d地說,昨天夜里那腦殼沒有來折磨我。我多么恨上帝和死亡呀!我多么喜歡諾拉呀!當然你會對這些話感到震驚,因為你是那樣一個虔敬的人兒。
早上我起得很早,要結(jié)束我正在寫的一篇小說。寫了一頁后,我決定要寫一封信給你。此外,我想你討厭星期一,我的信也許會提高你的興致。我高興的時候就忘乎所以,想把它講給我見到的每一個人聽,不過要是你給我一個你喜歡給我的那種唧唧足足的吻,我就會更加欣喜若狂的。你的吻使我想到金絲雀在歌唱。
但愿你今天早晨沒有那種可怕的痛苦。出去見見老西格森,叫他給你開個處方。你要是聽到我的姑奶奶[79]蠢得要死了,一定會感到難過的。請記住眼下我有你的13封信。
務必把那件龍騎兵的緊身胸衣給墨菲小姐——而且我想你還可以送她一整套龍騎兵制服當禮物。你干嗎要穿這些該死的東西呢?你看見過那些穿著寬大得出奇的起絨粗呢外套、坐著吉尼斯馬車兜風的男人嗎?你是不是想把自己裝扮成那副模樣?
不過你非常固執(zhí),我說也沒用。我一定要給你講講我的好弟弟斯坦尼。他衣服穿了一半坐在桌旁一邊讀書,一邊輕輕地自言自語“這家伙該死”——該書作者——“到底是誰說過這本書好”,“那愚不可及昏頭昏腦的傻瓜!”“我不知道英國人是不是天下最蠢的種族”“這個英國傻瓜真該死!”等等,等等。
再會,我親愛的心地單純的、容易激動的、嗓音深沉的、睡意蒙眬的、不耐煩的諾拉。千萬次地吻你。
吉姆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9月10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沙灣,圓塔[80]
我親愛的、親愛的諾拉
我想從昨夜起你一直非常煩惱。我不想談我自己,因為我覺得好像我表現(xiàn)得非常殘酷。從某種意義上講,我無權(quán)期望你把我看得勝別人一籌——事實上,考慮到我自己的生活,我沒有一點權(quán)利做這樣的企盼。然而如果僅僅因為我自己從來沒有像我看待你那樣看待過任何人,所以我似乎還在做這樣的企盼。我身上還有點兇惡的東西,使我樂于破除人們對我的看法,并向他們證明我的確自私、驕傲、狡黠,不顧他人。遺憾的是昨天夜里我企圖按自以為是的準則行事,這種企圖竟然給你造成如此多的痛苦,可是我看不出我怎樣能另外行事。我給你寫了一封長信,盡可能清楚地說明我那天晚上的感受,我覺得你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以對待一個隨便的戀愛搭檔的態(tài)度對待我。你也許對我的出言不遜十分反感,可是相信我,就我對你的態(tài)度而言,那樣子對待我就等于羞辱我。當然了,對于上帝來說你是個女人,而且是能夠理解我的話的!我知道你在我面前表現(xiàn)得十分高尚,十分慷慨,不過想辦法用同樣的坦率來回答我的坦率。首先別總是顯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因為那樣做你會生病的,你也知道你的身體嬌弱。也許今晚你會給我一封短信,說盡管我給你帶來了痛苦,你還是能夠原諒我的。
吉姆
致詹姆斯·S·斯塔基[81]
1904年9月15日
南伊利諾伊大學(范伯格)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號
親愛的斯塔基
明天(星期六)9點到12點之間有人到圓塔取我的皮箱[82]。請裝進去——一雙黑皮靴,一雙棕皮靴,一頂藍色鴨舌帽,一頂黑色布帽,一頂黑呢子禮帽,一件雨衣和我的詩稿[83]。稿子卷成一卷,放在一進門右手的架子上。再留一下神不要讓你的主人[84]把我的小說[85]的第12章從我的箱子里抽走。請關(guān)照一下,凡寄到圓塔的我的信件立即轉(zhuǎn)往我的地址。請用繩子把箱子捆住,因為它沒有鎖。你的忠誠的
詹斯·A·喬伊斯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9月16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費爾維尤區(qū),濱海北路103號[86]
最親愛的諾拉——
在我們之間,寫信簡直快要不可能了。我是多么憎惡這些冷冰冰的詞語呀!我本來想今天見不到你我不應該介意,可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真是度日如年。我的頭腦現(xiàn)在似乎空空如也。昨天夜里等你時我更顯得惴惴不安。我覺得為了你,我正在跟愛爾蘭的各種宗教和社會勢力作戰(zhàn),我無依無靠,在孤軍奮戰(zhàn)。這里毫無生氣——沒有自然,沒有誠實。人們一輩子同住一幢房子,卻老死不相往來。你肯定你對我沒有任何誤會嗎?記住,你問我的任何問題我都會光明正大地如實回答。如果你沒有什么好問,我也會理解你的。在我生活的危險關(guān)頭,你能做出選擇這樣子和我站在一起,這一事實就把莫大的驕傲和歡樂注滿了我的心田。我希望你今天不要把面前的一切打碎。也許你會讓我接到一封信,從而調(diào)劑一下明天早晨的迂緩枯燥。你說,我們討論書信的著名會談才舉行過1個星期,然而我們彼此這樣接近不正是通過這些東西嗎?最親愛的諾拉,允許我告訴你,我是多么渴望:你應當分享我可能得到的幸福,允許我向你保證我對我希望有資格得到并且會予以回報的你的那種愛的無限敬仰。
吉姆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9月19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費爾維尤區(qū),濱海北路103號
加莉西瑪
只有在我離開你一段時間之后,我才猛然省悟我的問題“你家是不是很有錢”和你的不安之間的關(guān)系。然而我的初衷是要發(fā)現(xiàn)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你在家里習以為常的舒適就會被剝奪。沉思良久之后,我找到了一個解決你的另外一個問題——也就是,你尚未決定我是不是該住?!霓k法。昨天夜里,我睡得非常非常糟糕,醒來了四次。你問我為什么我不愛你,可是你肯定相信我非常喜歡你,如果渴望全身心地占有一個人、渴望深深地敬慕那個人,而且千方百計地要保證那個人的幸福就是“愛”,那么,我對你的感情就是一種愛。我要告訴你這一點:你的靈魂在我看來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單純的靈魂,也許是因為在看你時我強烈地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我對你的愛或者感情就喪失了不少狂熱的成分。
我特意告訴你:如果你得知你家人的最輕微的動向,你必須馬上離開飯店,并且給我拍個電報(就按這個地址),說明我在何處見你。要是你要走,你家的人當然也攔不住你,不過他們會把事情搞得使你很不愉快。今天我必須去見我父親,也許會在他家住到我離開愛爾蘭為止,所以如果你要寫信,就寫到那里。地址是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號。親愛的諾拉,明晚再會。
吉姆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9月26日〕[87]
康奈爾大學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號
我最親愛的諾拉
我必須告訴你從昨夜起我感到多么孤苦伶仃。照我對待事物的常規(guī)考慮,我著涼了,但我肯定那不僅僅是一種身體上的病痛。在我們之間,言詞簡直沒有什么必要了!雖然我們幾乎一連數(shù)小時相對無言,我們似乎彼此十分了解。我常常想知道你是不是完全了解你即將干什么。當我跟你在一起時,我很少考慮自己,所以我往往懷疑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一想起你我就昏昏欲睡。最近,那進行會話所需要的能力似乎已經(jīng)離我而去,我發(fā)現(xiàn)自己經(jīng)常陷入沉默的境地。在某種意義上講,我覺得我們彼此不能多說是件憾事。然而我知道無論勸誡你或者勸誡我自己,對我來說純屬徒勞,因為我知道下次見到你時,我們的嘴就變得啞然無聲。你看我怎樣開始在這些信里瞎嘮叨??墒俏腋蓡嵋驗樵~語而汗顏呢?為什么我不該用我心里不斷用的對你的稱呼來稱呼你呢?除非沒有一個詞溫柔得足以用來稱呼你,什么能妨礙我呢?[88]
吉姆
如果能擠出時間,請來信。
致諾拉·巴納克爾
1904年9月29日米迦勒節(jié)
康奈爾大學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號
我最親愛的諾拉
我已經(jīng)給倫敦的那些人寫過信,說明你愿意接受他們的建議。[89]我不喜歡去倫敦的想法,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會喜歡,然而,它卻是通往巴黎的必由之路,也許還勝阿姆斯特丹一籌。除此而外,我在倫敦有些事要辦,只有親自操辦,才能辦得最為妥善。不過我們必須從倫敦開始,我仍然感到十分遺憾。也許我可以被直接送到巴黎,但愿我會這樣。
后來我跟科斯格雷夫先生談話,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無意之中冤枉了他。他似乎相信他給你講過的話。因此我再沒有把你有關(guān)他的思路的勸告轉(zhuǎn)給他??扑垢窭追蛳壬悄欠N人們所謂的“實在”人,他總是從最切合實際的角度觀察事物。
有時候我突然覺得我們這次歷險簡直有點可笑。想到消息傳到我的親友圈子里將會引起的效應,真令人發(fā)笑。然而,一旦我們在拉丁區(qū)平安落腳,就隨他們盡情議論去吧。
我不喜歡在有可能看不到你的情況下消磨今日——昨天夜里幾乎不算數(shù)。既然航船就要真正開始為我們鳴笛,我希望你心情愉快一些。你要我寫一封長信,說實在的,我討厭寫信——那是一種很不稱心的講述事物的手段。不過要記住,如果你能寫信,我盼著你的來信。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我正在讀這封言之無物的信。然而既然它可以替你在晚上消愁解悶,我不妨把它發(fā)出去。
陽光穿過這里花園里的樹木,冷清清地照耀著。小教堂的那位先生剛剛敲過奉告祈禱鐘。我弟弟在桌子對面咧嘴沖著我笑?,F(xiàn)在你不妨想象一下我是怎樣一副模樣。再見吧,我親愛的,
吉姆
致喬治·拉塞爾
1904年10月4日
康奈爾大學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號
親愛的拉塞爾先生
上次見面后收到一封電報,要我在周末去瑞士。你可以想象,我錢很緊。我相信,如果你能夠,你是愿意援助我的。今天我把我的第3篇小說《賽車以后》給了諾曼先生[90],我想明天他會付給我稿酬的??墒莾H僅到瑞士的旅費就是件大事,因此我再次向你求援。你忠誠的
詹斯·A·喬伊斯
致喬治·羅伯茨
1904年10月5日
耶魯大學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號
親愛的羅伯茨:
我又接到一封電報,要我星期六動身前往瑞士的蘇黎世。最便宜的旅費是3英鎊15先令。
我指望你和瑞安[91]共借1鎊。我想這不算過分,因為這是我最后一次。我可以指望你早一點在星期五兌現(xiàn)嗎?請賜復。我可以稱
〔未簽名〕
致詹姆斯·S·斯塔基
〔1904年8月10日〕
南伊利諾伊大學(范伯格)藏稿
都柏林
親愛的斯塔基
今晚我要走。20分鐘后將趕到這里。既然你不能給我錢,你愿不愿意替我辦這樣一件事:[92]打個小包,內(nèi)裝——
1支牙刷和牙粉
1個指甲刷
1雙黑皮靴和你非勻出不可的任何一件外套和背心
這些東西很有用處。如果你不在這里,7點10分帶上小包在戴維·伯恩酒店門外見我。我確實沒有靴子
J A J
致喬治·羅伯茨
〔1904年10月8日〕
南伊利諾伊大學(范伯格)藏稿
〔都柏林〕
親愛的羅伯茨:
看在上帝分上把那10先令交給帶信人,或者9點在北堤船上見我。
J A J
[1] 威廉·阿徹(William Archer,1856-1924),易卜生的英譯者和英國的主要推崇者。
[2] 易卜生致阿徹書,1900年4月16日寄自克里斯丁亞那,現(xiàn)藏不列顛博物館。
[3] 喬伊斯發(fā)表的第一篇文章《易卜生的新戲劇》刊登在《雙周評論》新系列第五卷第67期(1900年4月1日)第575-590頁。該文收入《詹姆斯·喬伊斯評論文集》,艾爾斯沃思·梅森、理查德·艾爾曼編(倫敦、紐約,1959),第47-67頁。
[4] 保存下來的只有該信的英文稿,喬伊斯曾把它譯成丹麥-挪威語。
[5] 易卜生于1896年發(fā)表的一部劇作,寫的是形同死人的博克曼暮年的情景。
[6] 錄自W·B·葉芝的文稿中發(fā)現(xiàn)的一份打字稿。
[7] W·B·葉芝(W. B. Yeats.1865-1939),愛爾蘭詩人。
[8] 理查德·巴里·奧布賴恩(Richard Barry O’Brien,1847-1918),愛爾蘭律師兼作家,以《查爾斯·斯圖爾特·帕涅爾傳》兩卷(倫敦,1899)而聞名。
[9] 查爾斯·劉易斯·欣德(Charles Lewis Hind,1862-1927)。
[10] 毛德·戈恩(Maud Gonne,1866-1953),愛爾蘭愛國者,葉芝早期的大部分情詩都是寫給她的。
[11] 阿瑟·西蒙斯(Arthur Symons,1865-1945),英國詩人,批評家。1894-1895年間,他同葉芝同住一室,他第一次見到喬伊斯就答應給他找一個出版人。
[12] 西蒙斯譯的加百利·鄧南遮的《里米尼的弗蘭切斯卡》(1901)1902年在倫敦出版。
[13] 都柏林大學學院的學生刊物。
[14] 約瑟夫·杜斯(Joseph Douce),香檳生產(chǎn)商,他曾跟喬伊斯學英語,并給他帶來了第二個學生A·奧韋尼奧。喬伊斯1903年4月回家正是向杜斯借的錢;康奈爾大學的收藏品中有杜斯的書信,表明約翰·喬伊斯正式還了債。
[15] 指賽西爾·詹姆斯·夏普(Cecil James Sharp),《家庭學校兩用英國歌集》(倫敦:約翰·默里,1902)。
[16] 歐內(nèi)斯特·維克多·朗沃思(Ernest Victor Longworth,1874-1935),1901至1904年任《每日快報》(都柏林)編輯。
[17] “昔日圖勒有國王,至死真情終不渝?!备璧?,《浮士德》第一部,“傍晚”場中葛麗卿的歌。
[18] 埃米爾·弗朗斯瓦·盧貝(Emile Fran?ois Loubet,1838-1929),1899-1906年任法蘭西共和國總統(tǒng)。
[19] 喬伊斯跟他的家人在都柏林過了圣誕節(jié)之后,在倫敦逗留了兩天(1月21日和22日)才返回巴黎。
[20] C·劉易斯·欣德。欣德不接受他的文章時,喬伊斯嗤之以鼻。后來葉芝責備這個小伙子,認為由于這種表現(xiàn)使他喪失了為《學園》寫稿的機會。
[21] 詹姆斯·圖伊(James Tuohy),喬伊斯父親的一個倫敦朋友。
[22] 馬修·奧哈拉(Mattew O’Hara),《愛爾蘭時報》記者,喬伊斯父親的朋友。也許是由于他的斡旋,喬伊斯的文章《摩托車大賽》才于1903年4月7日在該報發(fā)表。
[23] 威廉·萊昂納德·考特尼(William Leonard Courtney,1850-1928),英國新聞工作者、作家,從1894年起任《雙周評論》編輯。
[24] 斯蒂芬·格溫(Stephen Gwynn),《愛爾蘭的今天與明天:愛爾蘭問題論文集》(都柏林、倫敦,1903)。喬伊斯對它的評論發(fā)表在1903年1月29日的《每日快報》(都柏林)上。
[25] 格蘭特·艾倫(Grant Allen,1848-1899),加拿大裔作家,名著有《做過事的女人》(1895)。他的作品《巴黎》1900年在倫敦出版。
[26] 《憂愁夫人》(巴黎,1895)是赫爾曼·蘇德爾曼(1857-1929)的小說《憂愁夫人》的法文譯本。
[27] 估計是喬伊斯家的一個倫敦親戚;可能是羅斯·奧康奈爾爵士,為克雷郡1902年選出的下院議員。
[28] 此信及1902年12月15日寄給伯恩的明信片表明:喬伊斯原計劃把他的詩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比較簡明、單純,第二部分比較復雜、深沉。第二部是要紀念他的都柏林之別,不過“當天上出現(xiàn)羞怯的星星”一詩即便作于巴黎,也顯然屬于第一部。
[29] 喬伊斯關(guān)于格溫的《愛爾蘭的今天與明天》的書評刊登出來時,最后一句為“這本書裝幀印刷精美,為出版本書的都柏林公司爭了光”?!对u論文集》第92頁。都柏林公司就是霍奇斯、菲吉斯公司。
[30] 喬伊斯說格溫“對于議會黨人來說,一成不變的蓋爾氣過多,對真正的愛國者來說,又太溫和,這些愛國者開始含含糊糊地談論他們的朋友法國人”。同上,第90頁。他也許指的是毛德·戈恩及其宗派,他們一直希望得到法國武裝對愛爾蘭革命的支持。
[31] 亞里士多德的《論靈魂》沒有在對易卜生的《卡提利那》的評論中提到(見下封信),然而有些語句也許受了它的啟發(fā)。喬伊斯后來把這一作品作為《尤利西斯》的《普羅透斯》章的基礎。
[32] 喬治·威廉·拉塞爾(George William Russell,1867-1935),愛爾蘭詩人,神秘主義者,AE是他寫作時用過的筆名。
[33] 也許是替喬伊斯要錢。
[34] 弗蘭西斯·斯凱芬頓(Francis Skeffington),后來叫希伊-斯凱芬頓(Sheehy-Skeffington,1878-1916),喬伊斯在都柏林大學學院時的朋友,合作自費刊?。?901)了喬伊斯的《喧囂的日子》、斯凱芬頓的文章《大學問題中一個被遺忘的方面》。喬伊斯1902年12月到1903年1月在都柏林短暫逗留期間顯然對他感到心煩。
[35] 約瑟夫·達林頓牧師(Rev. Joseph Darlingron,S. J. 1850-1930),都柏林大學學院研究院院長。他也許鼓勵過喬伊斯明智地呆在都柏林。
[36] 拉塞爾和斯凱芬頓是素食主義者:斯凱芬頓可能是自由思想家。
[37] 此首和下面的詩,略作改動后,收入《室內(nèi)樂集》,編為第36首和第4首。
[38] 喬伊斯對易卜生的《卡提利那》的評論直到1903年3月21日才在《言者》上刊出。
[39] 喬伊斯在《每日快報》(都柏林)上發(fā)表了3篇評論,1903年2月6日:《溫和的哲學》,評H·菲爾丁·霍爾《民族之魂》;《努力做到思想精確》,評詹姆斯·安斯蒂《平民的對話》;《殖民地詩歌》,評克來夫·菲利普斯-沃里《一個英國以掃的歌》。第4篇比較早,發(fā)表于1月29日,評論的是格溫的《愛爾蘭的今天與明天》。
[40] 這篇紀實沒有發(fā)表。喬伊斯對薩拉·伯恩哈特的批評也沒有發(fā)表。大概她扮演的是拉辛《安德羅瑪克》中的愛爾奧娜。
[41] 都柏林的一家旅行社。
[42] 15世紀道德劇。
[43] 《伊麗莎白時代歌曲12首》,珍妮特·道奇編(倫敦1902)。
[44] 約翰·米林頓·辛格(John Millington Synge,1871-1909),愛爾蘭戲劇家。
[45] 像喬伊斯那樣。
[46] 喬伊斯在1903年2月和3月在巴黎保存著一個筆記本,他在上面闡發(fā)他的美學理論。見《評論文集》143-146頁。爾后把這些理論用到《青年藝術(shù)家畫像》上。
[47] 最后兩句是簽名以后加上去的。
[48] E·V·朗沃思,《每日快報》的編輯,于1903年3月26日刊登了這篇評論,題目是《愛爾蘭的靈魂》,可是加上“J. J. ”這兩個首寫字母,使喬伊斯的文責一目了然。在《尤利西斯》第277-278(216)頁馬利根規(guī)勸斯蒂芬說:“朗沃思非常不高興……都是因為你評論了長舌婆子格雷戈里。哎,你這個不饒人的猶太耶穌會醉修士!她幫你在那家報紙找了一份工作,你倒去攻擊起她對耶穌的那些胡謅來了?!?/p>
[49] 查爾斯·蓋齊神父(Rev. Charles Ghezzi,S. J. )是喬伊斯在都柏林大學學院時的意大利文教授。
[50] 戈格蒂(Oliver St John Gogarty,1878-1957),愛爾蘭作家,外科醫(yī)生,1922年到1934年間任愛爾蘭參議院參議員。他在1902-1903年間的圣誕節(jié)期間和喬伊斯相遇。戈格蒂正要于1月去牛津?qū)W習兩個學期。
[51] 內(nèi)德·桑頓,品茶專家,1894年到1898年左右喬伊斯家住北里士滿路時的鄰居。短篇小說《圣恩》和《尤利西斯》中的克南先生,就是以他為原型的。
[52] 喬治·艾爾弗雷德·喬伊斯(1887-1902)是家中的第5個孩子。他死于傷寒和腹膜炎?!队⑿鬯沟俜摇分忻鑼懰沟俜业慕憬阋辽悹栔绤⒄樟藛讨嗡赖那闆r。
[53] 喬伊斯的母親患了嚴重的肝癌。他父親給他拍了一封電報,“母病危速回父”,喬伊斯借了他的學生約瑟夫·杜斯的錢于1903年4月12日復活節(jié)回到家中。他母親死于該年的8月13日。
[54] 阿諾德·多爾梅奇(Arnold Dolmetsch,1858-1940),古樂器及古樂曲專家。
[55] 也許就是斯圖爾特·吉爾伯特所認為的那個珍妮——雜技演員,好穿異國內(nèi)衣,戈格蒂在《喪服最配斯彭德洛夫夫人》(紐約,1948)中寫到她。
[56] 約翰·魯?shù)婪颉ぐ瑺栁榈拢↗ohn Rudolf Elwood,1931年?卒),喬伊斯在都柏林認識的一個醫(yī)學院學生。他未能上完醫(yī)學院,卻于1915年領(lǐng)有藥劑會所的開業(yè)證書,從而有了行醫(yī)的資格。他是《青年藝術(shù)家畫像》中坦普爾的原型。
[57] 熱烈的“新芬”運動的成員們。
[58] 鄉(xiāng)巴佬們,或者如斯坦尼斯勞斯·喬伊斯所認為的教士們。
[59] 約翰·弗蘭西斯·伯恩(John Francis Byrne,1897-1960),后來在美國當新聞記者,一度是喬伊斯最親密的朋友。他是《畫像》里的克蘭利的原型。
[60] 沒有他通常的朋友,文森特·科斯格雷夫(Vincent Cosgrave,1878?-20世紀20年代晚期?),《畫像》和《尤利西斯》中的林奇的原型。
[61] 皮姆是“愛爾蘭皇家醫(yī)生學院聯(lián)合(醫(yī)學)考試辦公室”(C. P. I. )管理委員會的秘書。
[62] 諾拉·巴納克爾(Nora Barnacle,1884年3月21日-1951年4月10日),后來成為喬伊斯的妻子。她是面包師托馬斯·巴納克爾和安妮·巴納克爾的女兒。他們都是戈爾韋市人。由于家庭不和,她幾個月前離開戈爾韋,到都柏林的萊恩斯特街1-2號的費恩飯店當服務員。喬伊斯在寫此信的日期前不久遇見過她,并安排于6月14日會面。她在約定時間沒有露面,他們第一次一起散步幾乎可以肯定是在6月16日進行的,后來作為《尤利西斯》的行動日期予以紀念。
[63] 康斯坦丁·彼得·柯倫(Constantine Peter Curran,1883-1972),喬伊斯的同班同學,剛剛進“四法院”(都柏林)工作,并在總會計師辦公室任職。他后來當了最高法院的注冊官。
[64] 一封對他的投稿(“她在悄悄地梳頭”,收入《室內(nèi)樂集》)表示“衷心地感謝”的短簡。
[65] 《英雄斯蒂芬》。
[66] 丹麥語,意思是“已經(jīng)說夠了”。
[67] 法文,意思是“明天我來你的辦公室。我處境窘迫。J. A. J. ”。
[68] 來自epiclesis(禱文)。
[69] 這個日期是推測出來的。1904年7月的5日、12日、19日、26日4天都是星期二。
[70] 這個簽名幾乎不可能看懂。也許是把James Augustine中的字母顛三倒四拼湊而成。該信的末尾是喬伊斯手寫的長長的“tooth-ache”(牙疼)一詞。
[71] 喬治·羅伯茨(George Roberts,1953年卒)出生于唐郡,1904年來到都柏林,成了喬治·拉塞爾周圍的青年作家中的一員。他很快創(chuàng)建了都柏林的蒙塞爾公司,作為該公司總經(jīng)理出版了辛格、格雷戈里夫人、詹姆斯·斯蒂芬斯的著作,差一點出版了《都柏林人》。
[72] 指尼采的“超人”。
[73] 溫琴佐·萬努泰利(Vincenzo Vannutelli,1836-1930),著名的天主教會紅衣主教。在1903年的教皇選舉中他差點兒當選。
[74] 《姐妹們》,載《愛爾蘭家園》(都柏林)第10卷第33期(1904年8月13日)第676-677頁。
[75] 因為你的聲音在我身旁 我給他以痛苦?!妒覂?nèi)樂集》第17首
[76] 這一段除了最后一句,組成了一首描寫巴黎女郎的頓悟詩(康奈爾大學藏稿)。它被改寫進《尤利西斯》〔第52-53(42)〕頁中。
[77] J·E·伯恩。
[78] 貝內(nèi)代托·帕爾米耶里(Benedetto Palmieri,1863-1918?),都柏林最好的聲樂教師,生于那不勒斯,1900-1904年在都柏林音樂學院任教。他提出免費對喬伊斯培訓3年,要喬伊斯10年音樂會收入中的一份作為回報。喬伊斯謝絕了。
[79] 也許是厄舍島15號的卡拉南夫人,喬伊斯母親的一個姑母,她是《死者》中莫坎小姐的原型。
[80] 喬伊斯大約在9月1日離開謝爾本路60號;他在親戚朋友家過了幾夜,隨后被奧利佛·圣約翰·戈格蒂安置到馬泰羅圓塔。戈格蒂是于1904年8月17日租得該塔的。(參見奧利佛·戈格蒂,《圓塔:事實與虛構(gòu)》,《愛爾蘭時報》1962年6月16日第11頁。)這一安排在1904年7月戈格蒂致G·N·A·貝爾的兩封信里講得很清楚,條件是喬伊斯要管理該塔以換取食(估計)宿;這樣他就可以在1年的時間內(nèi)完成他的小說。(尤利克·奧康納,《我見到的〈時報〉:奧利佛·圣約翰·戈格蒂》〔紐約,1964〕,第82頁。)除了這一伙伴外,戈格蒂在馬泰羅圓塔里還有一位客人塞繆爾·切尼維克斯·特倫奇,他自稱Diarmuid Trench。喬伊斯把該塔用作《尤利西斯》第一章的背景,并讓戈格蒂當馬利根的主要原型,特倫奇當海因斯的主要原型。
[81] 詹姆斯·S·斯塔基(James S. Starkey,1879-1958),愛爾蘭詩人,《都柏林雜志》創(chuàng)辦人兼編輯,以Seumas O’Sullivan的筆名從事寫作。
[82] 喬伊斯被奧利佛·圣約翰·戈格蒂從馬泰羅圓塔攆走,時間可能是1904年9月15日。在《根本不是這個時候》(倫敦,1954)第76-79頁中,戈格蒂講了事情的經(jīng)過,無疑有添枝加葉之嫌。欲知喬伊斯對此事的看法參見1905年7月12日信。
[83] 后來的《室內(nèi)樂集》。
[84] 戈格蒂。
[85] 《英雄斯蒂芬》。
[86] 離開馬泰羅圓塔后,喬伊斯在他的舅父威廉(1858-1912)和舅母約瑟芬·默里(1862-1924)那兒呆了幾天,然后回到他家的住處。默里夫婦住的就是都柏林費爾維尤區(qū)的這個住址。
[87] 這封信和諾拉·巴納克爾9月26日來信提到喬伊斯著涼,這就使這個日期相當肯定。
[88] 在喬伊斯的短篇小說《死者》中,加布里埃爾·康羅伊回憶他和格莉塔結(jié)婚前曾寫信給她:“為什么這些詞語讓我覺得好像是那么遲鈍而冰冷?是不是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詞溫柔得足以用來稱呼你呢?”
[89] 顯然是有關(guān)工作的一個建議,也許是倫敦的柏利茲學校提出來的。
[90] 哈里·費利克斯·諾曼(Harry Felix Norman,1868-1947),約在1899-1905年間任《愛爾蘭家園》編輯。
[91] 弗雷德里克·瑞安(Frederick Ryan,1874-1913),《達納》評論的合作編輯。著作有劇本《奠基》,編有Mustapha Kemal Pasha的《埃及》。
[92] 斯塔基的父親開一個藥物雜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