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簡《敬之》篇與《周頌·敬之》的比較研究
王克家[1]
【內容提要】 清華簡《敬之》篇與今本《詩經(jīng)·周頌·敬之》篇的詩句存在多處異文。本文通過對勘,指出簡文與今本各有優(yōu)長。清華簡《敬之》篇的發(fā)現(xiàn)有助于進一步厘清《周頌·敬之》等四篇的創(chuàng)作年代和作者問題。
【關鍵詞】 清華簡《敬之》 《周頌·敬之》 異文 比勘
《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三)·周公之琴舞》中成王所作“敬毖”共九啟。其“元納啟”與今本《周頌·敬之》內容大體相同,本文稱其為清華簡《敬之》篇。
清華簡《敬之》釋文
元納啟曰:
敬之敬之,
天惟顯帀,
文非易帀。
毋曰高高在上,
陟降其事,
卑監(jiān)在茲。
亂曰:遹我夙夜不逸,
敬之,
日就月將,
教其光明。
弼持其有肩,
示告余顯德之行。[2]
今本《周頌·敬之》
敬之敬之,
天維顯思,
命不易哉!
無曰高高在上,
陟降厥士,
日監(jiān)在茲。
維予小子,不聰敬止。
日就月將,
學有緝熙于光明。
佛時仔肩,
示我顯德行。[3]
今傳本《毛詩》經(jīng)漢代學者的整理和研究,成為重要的傳世經(jīng)典。傳本中存在的問題,多數(shù)在歷代學者尤其是清代學者的相關研究著作中得到了梳理和闡釋。對清華簡《敬之》篇進行考釋,應當盡量汲取前人的研究成果,并充分考慮傳世本的文本狀況,一般情況下,以傳世本慣用字為正字。
清華簡《敬之》篇與今本《周頌·敬之》的詩句存在多處異文,下面對此逐一進行說明。
“天惟顯帀”,今本作“天維顯思”?!拔迸c“維”通,典籍中常見,兩者無本質區(qū)別?!蹲髠鳌べ夜辍芬娮鳌疤煳╋@思”[4]?!皫墶保?jīng)典通常作“思”,句末語氣詞。
簡文“文非易帀”,今本作“命不易哉”?!胺且住奔础安灰住?,“不易”為不可怠慢之意,與“敬”相應?!蹲髠鳌べ夜辍份d:
邾人以須句故出師。公卑邾,不設備而御之。臧文仲曰:“國無小,不可易也。無備,雖眾不可恃也?!对姟吩唬骸畱?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又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5]
“不易”今本《詩經(jīng)》凡五見,皆就天命或王命言。文獻中并無“文不易”之用例。
宜鑒于殷,駿命不易!(《大雅·文王》)
命之不易,無遏爾躬。(《大雅·文王》)
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大雅·大明》)
夙夜匪解,虔共爾位,朕命不易。(《大雅·韓奕》)
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哉。(《周頌·敬之》)[6]
周人從殷商滅亡的歷史教訓中認識到“天命靡?!保绻麤]有敬畏,則不能保有天命,“對這種無常的天命要自我惕懼,不能過分依賴”[7]?!懊灰住狈从沉酥苋藢Υ烀膽B(tài)度。今本“命不易哉”較簡文“文非易哉”意義更為顯豁。
簡文“陟降其事”,今本為“陟降厥士”?!柏省保湟?。《詩經(jīng)》、《尚書》及金文中通常作“厥”?!洞笱拧ど瘛贰柏食跎瘛?,《大雅·瞻卬》“懿厥哲婦”,鄭《箋》皆云:“厥,其?!?sup>[8]清華簡為戰(zhàn)國抄本,寫作“其”,反映了稍晚的語言習慣?!摆旖怠毕倒湃顺烧Z,有固定搭配和習慣用法,表示特定的含義。王國維在《與友人論詩書中成語書》中說:“古人頗用成語,其成語之意義,與其中單語分別之意義又不同”,“古又有陟降一語,古人言陟降,猶今人言往來,不必兼陟與降二義”。[9]
前代學者已注意到“陟降”的這一特殊用法。馬瑞辰云:“古者言天及祖宗之默佑,皆曰陟降”,“《詩》、《書》于天人之際多言陟降”。[10]馬瑞辰此說乃因襲匡衡而來。[11]按,《漢書·匡衡傳》記匡衡上疏漢元帝曰:
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養(yǎng)其心,休烈盛美皆歸之二后而不敢專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佑焉。其《詩》曰:“念我皇祖,陟降廷止?!毖猿赏醭K甲婵贾畼I(yè),而鬼神佑助其治也。[12]
陟降言“佑助”,為漢代以來的經(jīng)學家所認同。由此可知,《詩經(jīng)》中“陟降”言天帝或先祖神靈上下往來,含有神明庇佑之意。
簡文“陟降其事”之“事”當系“士”字音近致誤。今本“厥士”原當作“厥土”?!吨茼灐せ浮菲氨S胸适俊本?,高亨先生指出,“士,當作土,形似而誤”[13]?!毒粗菲写司渑c之情況類似?!柏释痢敝钢苋吮S械奶煜??!摆旖地释痢迸c《周頌·閔予小子》“陟降庭止”以及《訪落》“陟降厥家”用法、意義皆相近。[14]
簡文“卑監(jiān)在茲”,整理者認為,此與上文“高高在上”相對,“卑”,下,指人間。[15]按,傳世文獻中,“卑”常見的意思有三種,其一是“低”之意,與“高”相對?!缎⊙拧ふ隆罚骸爸^山蓋卑,為岡為陵……謂山蓋高,不敢不局?!?sup>[16]其中“卑”指地勢低。其二,地位低下,與“尊”相對?!抖Y記·曲禮》:“夫禮者,自卑而尊人。”[17]其三作“衰微”解。《國語·周語》:“王室其將卑乎?”韋昭《注》云:“卑,微也。”[18]“卑”作“下”解,不符合經(jīng)典中“卑”字用例。兩者相較,今本作“日監(jiān)在茲”為長。“日監(jiān)在茲”,與上文“無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連言,告誡人們不要以為上天高高在上不察人間,顯示出周人對待天命的態(tài)度相當理性,一方面對天命仍保持適度的尊崇,另一方面也時常戒慎自警。
簡文“教其光明”,今本為“學有緝熙于光明”?!皩W”、“教”為同源字。《尚書·盤庚》“盤庚敩于民”,孔《傳》云:“敩,教也?!?sup>[19]《毛詩》鄭玄《箋》云:“緝熙,光明也。”[20]清代學者馬瑞辰指出,“緝熙”與“光明”散文則同,對文則“緝熙”為積漸之明:
《爾雅·釋詁》:“緝熙,光也。”光、廣古通用?!吨苷Z》叔向釋《昊天有成命》詩曰:“緝,明;熙,廣也。”廣即光也。此《傳》又以光為廣,廣猶大也?!皩W有緝熙于光明”若釋之曰“學有光明于光明”,則不詞?!墩f文》:“緝,績也?!笨冎苑e,緝熙當謂積漸廣大以至于光明,即《大戴禮》所云:“積厚者其流光”也?!墩f文》:“巸,廣也?!币隇榉矎V之稱。熙即巸之假借,故訓廣,又訓光。緝熙與光明散文則通,對文則緝熙者積漸之明,而光明者廣大之明也。[21]
《禮記·孔子閑居》:“無體之禮,日就月將。”孔穎達《疏》曰“日就月將,漸興進也”,[22]正用此意。與簡文“教其光明”相比,今本“學有緝熙于光明”與“日就月將”一語的意義更顯呼應。
簡文“弼持其有肩”句,今本為“佛時仔肩”。高亨先生《詩經(jīng)今注》云:“佛,通弼,大也?!?sup>[23]“持”、“時”音近形似,可通?!坝小?、“仔”形近。“仔肩”,《毛傳》云:“克也”,鄭《箋》云:“輔也”,[24]未單釋“仔”字。以此觀之,當以簡文作“有肩”為是。
簡文“示告余顯德之行”,今本為“示我顯德行”。關于今本中“行”字的讀音,陸德明《釋文》注為“下孟反”。[25]從簡文“德之行”來看,當讀如《周南·卷耳》“嗟我懷人,置彼周行”之“行”?!夺屛摹吩疲骸靶校瑧艨捣??!?sup>[26]周行,即大道?!缎⊙拧ぢ锅Q》“示我周行”,《毛傳》云:“周,至。行,道也?!?sup>[27]清華簡《敬之》篇“顯德之行”的“行”與此相似,意指方向、大道,具有抽象的道德含義。
簡文“亂曰:遹我夙夜不逸”,今本《敬之》未見?!百硪共灰荨币庠凇熬础??!百硪埂币辉~系“成語”,有特定內涵。姚小鷗先生指出:“在整個《詩經(jīng)》中,‘夙夜’一詞雖然在使用時,有時字面還含有‘早晚’的含義,但其精神主要是表示‘敬’的思想文化內涵。”[28]
“亂曰”不見于今本《詩經(jīng)》,而在《楚辭》作品中多見。清代學者蔣驥對《楚辭》中“亂曰”進行解釋時說:
舊解“亂”為總理一賦之終,今按《離騷》二十五篇,“亂詞”六見,惟《懷沙》總申前意,小具一篇結構,可以總理言,《離騷》、《招魂》,則引歸本旨;《涉江》、《哀郢》,則長言詠嘆;《抽思》則分段敘事,未可一概論也。余意“亂”者,蓋樂之將終,眾音畢會,而詩歌之節(jié),亦與相赴,繁音促節(jié),交錯紛亂,故有是名耳??鬃釉弧把笱笥?,大旨可見。[29]
蔣驥認為,屈原作品中的“亂辭”,各篇作用各異。總體來說“亂”是指“樂”(包括樂曲與歌詩)進行到某一階段時,其節(jié)奏紛繁的藝術特征。
從傳世文獻記載來看,“亂”的出現(xiàn)往往與樂奏或樂舞有密切關系?!抖Y記·樂記》載魏文侯與子夏論古樂:
今夫古樂,進旅退旅,和正以廣,弦匏笙簧,會守拊鼓。始奏以文,復亂以武。治亂以相,訊疾以雅。
鄭玄《注》云:“文,謂鼓也。武,謂金也。相,即拊也,亦以節(jié)樂?!?sup>[30]
“亂”是樂曲中“眾音畢會”紛繁交錯的演奏段落,在節(jié)奏、曲調等方面與其他樂段有較大區(qū)別。反映在文學文本上,表現(xiàn)為歌詩的“亂辭”在句式或節(jié)奏上與其他部分有較大差異。學者指出:“‘亂’,可適用于不同時代的多種音樂形式。它的具體形式及表現(xiàn)手法與樂曲內容的表達有密切的關系,有的‘亂’華麗、抒情,有的和平、莊嚴,等等不一”,“大多數(shù)的‘亂’,比之其前的歌節(jié),在句法上都有突然的改變。這說明在音樂上必然有節(jié)奏的改變……但也有在句法上看不出什么改變的痕跡的‘亂’……也不能說明它們不能改變音節(jié)的長短,從而改變節(jié)拍的形式”。[31]清華簡《敬之》從“亂曰”開始,句式參差錯落,極有可能與“亂”的節(jié)奏有關。
清華簡《敬之》篇由“亂曰”分為兩個段落,今本《周頌·敬之》無此種段落劃分。清華簡《周公之琴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頌詩用于樂舞的情況。姚小鷗先生指出,“詩家”和“樂家”有共同的歷史淵源,《周公之琴舞》中所包含的“啟曰”、“亂曰”等術語,是其所具有的樂家傳詩之印跡,其文本性質“是未經(jīng)漢儒整理的的詩家傳本的早期形態(tài),其中的樂舞術語是樂工標記語未全部剝離所致”[32]。
清華簡《周公之琴舞》的發(fā)現(xiàn)有助于厘清詩經(jīng)學史上的某些爭議問題。今本《敬之》與《閔予小子》、《訪落》、《小毖》四篇“俱言嗣王,文勢相類”(孔穎達疏語)。[33]《閔予小子》諸篇《詩序》俱言“嗣王”,[34]鄭《箋》及“魯詩”說皆以為“嗣王”指成王,此四篇作于成王時。[35]對此歷代學者多無異詞。由于這一結論系據(jù)詩篇文意本身進行推斷,無其他相關文獻的確切證明,致使人們對此產(chǎn)生疑問。近年有學者提出“《閔予小子》四篇作于穆王時”,是穆王在“登基大典中使用的儀式樂歌”,[36]從而否定了成王所作的傳統(tǒng)說法。
按:文獻表明,西周初期,周公與成王及王室其他成員之間存在某些矛盾,[37]周公由此曾“出居東方”。周公避居他處,成王暫時失去了重要的輔助力量,面對復雜的局面,有“嬛嬛在疚”(《周頌·閔予小子》)、“朕未有艾”(《訪落》)、“莫予荓蜂”(《小毖》)之嘆。我們據(jù)此提出,《周頌·敬之》等四篇系成王作于“周公居東”期間。[38]結合清華簡《周公之琴舞》篇“成王作敬毖”、“服在清廟”及“余沖人”等語,可以進一步確定《敬之》篇作者系成王無疑。
[1] 王克家,中國傳媒大學文學院博士后。
[2]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三)》,中西書局,2012,第133頁。
[3]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第598~599頁。
[4] 《春秋左傳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第1813頁。
[5] 《春秋左傳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1813頁。
[6]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505、505、506、570、598頁。
[7] 以上參見褚斌杰、章必功《〈詩經(jīng)〉中的周代天命觀及其發(fā)展變化》,《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3第6期。
[8]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528、577頁。
[9] 參見王國維《與友人論詩書中成語書》,《觀堂集林》,中華書局,1959,第75~78頁。
[10] 分別見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中華書局,1989)第794頁《大雅·文王》“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和第1092頁《閔予小子》“陟降庭止”句注解。
[11] 據(jù)姜昆武先生《詩書成詞考》“紹庭解”,匡衡釋陟降為鬼神佑助其治,馬瑞辰因之。
[12] 《漢書·匡張孔馬傳》,中華書局,1962,第3338頁。
[13] 高亨:《詩經(jīng)今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第506頁。
[14] 謂神靈蒞臨,往來長在。與下文“日監(jiān)在茲”呼應。王克家:《〈詩經(jīng)·周頌·閔予小子之什〉研究》,中國傳媒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
[15]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三)》,第135頁。
[16]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442頁。
[17] 《禮記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第1231頁。
[18] 徐元誥:《國語集解》,中華書局,2002,第13頁。
[19] 《尚書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第169頁。
[20]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463頁。
[21]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第1097~1098頁。
[22] 《禮記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1617頁。
[23] 高亨:《詩經(jīng)今注》,第499頁。
[24]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599頁。
[25]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463頁。
[26]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277頁。
[27] 《毛詩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405頁。
[28] 姚小鷗:《詩經(jīng)三頌與先秦禮樂文化》,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第195頁。
[29] 蔣驥:《山帶閣注楚辭·楚辭余論》,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第192頁。
[30] 《禮記正義》,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第1538頁。
[31] 楊蔭瀏、吳劍:《說“亂”及其他》,《人民音樂》1963年第1期。
[32] 姚小鷗、孟祥笑:《試論清華簡〈周公之琴舞〉的文本性質》,待刊。
[33] 高亨先生認為《閔予小子》、《訪落》、《敬之》、《小毖》四篇“辭意相聯(lián),適如一篇之四章”。參見1985年《中華文史論叢》第六輯,第83頁。為敘述方便,我們將此四篇稱為《閔予小子》諸篇,下文仿此,不另說明。
[34] 據(jù)《毛詩正義》,各篇詩序如下:《閔予小子》,嗣王朝于廟也;《訪落》,嗣王謀于廟也;《敬之》,群臣進戒嗣王也;《小毖》,嗣王求助也。
[35] 《閔予小子》篇《詩序》《箋》云:“嗣王者,謂成王也?!薄遏敗氛f曰:“《閔予小子》一章十一句,成王除武王之喪,將始即政,朝于廟之所歌也?!币娡跸戎t撰《詩三家義集疏》,中華書局,1987,第1037頁。
[36] 持此說者如,李山《詩經(jīng)的文化精神》(東方出版社,1997)、馬銀琴《西周穆王時代的儀式樂歌》[《中國詩歌研究》(第一輯)]等。
[37] 傳世文獻中對周王室內部的尖銳矛盾雖有記載,但頗為隱晦。如《金縢》篇:“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于后,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鸮》,王亦未敢誚公?!薄洞笳a》言:“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靜。”參看李民《〈尚書·金縢〉的制作時代及其史料價值》,《中國史研究》1995年第3期。
[38] 姚小鷗、王克家:《〈周頌·小毖〉考論》,《中國文化研究》2012年夏卷,第121~127頁。并參見王克家《〈詩經(jīng)·周頌·閔予小子之什〉研究》,中國傳媒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