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節(jié)胖十斤
按魯西南風(fēng)俗,進(jìn)入農(nóng)歷十二月,就要為過年做準(zhǔn)備,這是天大的事兒,絕對馬虎不得。
最先要做的,是財務(wù)預(yù)算,過這個年需要多少袋面粉,割多少斤肉,串多少家親戚……總共要花多少錢;緊接著制訂計劃,分派任務(wù),時間安排須合理,分工協(xié)作很重要;最后就是貫徹落實,一口氣兒忙到年三十。
前二十天,基本是忙各種雜事,置辦新衣,買面、豬肉、鞭炮等,從臘月二十一開始,時間陡然緊張,所有的人們都加入到忙碌的隊伍當(dāng)中,清掃房屋,修葺鍋灶,漿洗衣服……各種忙不完的事,活兒都是大人干,小孩子只懂打打鬧鬧,滿世界都是歡快的空氣。
臘月二十三,開始蒸饅頭,小孩要幫忙拉風(fēng)箱,霧氣騰騰的廚房里,滿是新蒸饅頭的香氣,等出鍋,照著大白饅頭狠狠咬一口,又香甜又軟和。光這饅頭要蒸一兩天,總共十幾二十屜,幾百個,足夠全家吃到來年二月。之后蒸各種主食,按我家五口人算,一般要四屜菜饃饃,三屜豆囤子,兩屜花糕。
魯西南的菜饃饃,其實就是大包子,一般用白蘿卜和豬肉做餡,但僅有這兩樣會顯得清淡,要讓菜饃饃變好吃,當(dāng)然還要加入豬血、豆腐、粉條,各種食材剁得細(xì)碎,然后攪在一起,放油放鹽放佐料,蒸出來噴噴香。如果覺得還不夠,干脆放個大招兒:將肥肉切成丁,攪拌進(jìn)這餡里,一準(zhǔn)吃得你滿嘴流油。
吃菜饃饃要趁熱,剛出籠時最佳,我一口氣能干掉五六個,吃得油膩,喝碗熱水,整個胸腔里都捋順了,舒坦!
豆囤子和菜饃饃包法一樣,餡料不同:把紅小豆、地瓜、大棗一起煮熟,放進(jìn)大盆里搗碎,一直搗成泥狀最佳。如果覺得不夠甜,可放些紅糖進(jìn)去。一般用白面做皮,如換用玉米面或黏面,效果更好,豆囤子亦是可口,咬在嘴里,甜甜糯糯,綿軟香甜,對小孩尤其有吸引力,很多不愛吃饅頭的小孩,面對豆囤子毫無抵抗力。
花糕是面食藝術(shù),使用魯西大棗做點綴,通過巧妙的手法,弄成花樣形狀,上籠一蒸,定了形,甚是漂亮,白白的面花上有紅棗點綴,甚是吸引眼球。但要論口感,并不算佳,一般都是為上供或走親戚而制作的特別禮物,其功能性超越實際用途,小孩兒也只喜歡摳上面的大棗吃。
蒸完這一系列主食,總算可以放松下精神。到大年二十九,還要干兩件大事兒:
一是煮肉。把幾十斤豬肉切成一個個大方塊,放大鐵鍋里,擱上十來種香料、藥物組成的佐料包,急火猛煮,但見鐵鍋里咕嘟得厲害,香氣溢滿廚房,小孩聞著香氣,在鍋邊一直流口水,嚷嚷著“我想吃”,大人看不過,就撈根骨頭賞了?,F(xiàn)在想起那些啃過的骨頭,還是覺得濃香異常。倒是那大塊大塊的肉,沒留下任何印象。而今每每吃東北菜,總不忘點大棒骨,仔細(xì)想想,正是童年對骨頭那種特別的情感所致。
二是準(zhǔn)備餃子餡。先將開水煮過的白蘿卜絲兒去水分,剁碎,與剁好的肉泥混合到一起,加入醬油、香油、五香粉,為使這餡兒更入味,就得用雙手來回攪拌,使各種食材充分融合,直至成為一體。
這些事兒剛忙完,年就劈頭蓋臉地來了。
過年只有兩種地兒可待,一是自己家,二是親戚家。不管在哪兒,食物都豐盛。魯西南人民好客,客人吃不好,自己沒面子,所以不管貧富,讓人吃好才是正道。
每走一次親戚,都是一場戰(zhàn)役,同菜品做斗爭,同自己的胃做斗爭。
本地吃席,講究排場,大魚大肉絕不可少,湯湯菜菜不能重復(fù),席分“大八八”和“小八八”,大八八是八八六十四道菜,小八八是三八二十四道菜,每吃一場,都累到半死,用蘇軾的話講,就是“入了酒食地獄”。
在自己家較隨便,但每頓飯也要弄幾道菜,有熱有涼,涼菜斷少不了本地人至愛的“涼拌藕片”和“豬皮凍”;熱菜包括“蒜苗炒肉片”“爆炒豆芽”等家常菜。
在魯西南,二月二之前都算是在春節(jié)的范疇之內(nèi),這一個多月吃下來,體重至少能增加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