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忠誠的約翰

哈佛百年經典(01卷):民間傳說與寓言 作者:(古希臘)伊索(德)格林兄弟(丹麥)安徒生(美)查爾斯·艾略特 主編 毛智 譯


忠誠的約翰

從前有個年邁的國王,重病在床,心想,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于是他說道:“讓忠誠的約翰來找我?!?/p>

忠誠的約翰是他最心愛的仆人,這么稱呼他,是因為他一生都對自己忠心耿耿。約翰來到國王床前,國王對他說:“最忠誠的約翰,我覺得自己大限已近,除了我的兒子,沒有其他牽掛了。他還年幼,不知道如何辨別是非。如果你答應我做他的養(yǎng)父,教導他學習應該知道的一切,我就可以安心閉眼了?!?/p>

忠誠的約翰回答道:“我不會離王子而去,會恪盡職守輔佐王子,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聽到這些,老國王說:“現(xiàn)在我就可以放心離去了。”接著國王又說道,“我死后,你就帶著他參觀這座城堡的房間、大廳、地下室以及珍藏珠寶,但是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里面掛著金屋王國的公主的畫像,你不能讓他看到。如果看到那幅畫,他就會無可救藥地愛上她。甚至會因為激動而暈倒,這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危險,因此你千萬不能讓他看到?!?/p>

忠誠的約翰想向老國王許諾的時候,老國王已經不再說話,靜靜地躺在床上,去世了。

老國王被安葬以后,忠誠的約翰告訴小國王自己在老國王病榻前許諾的事情,說道:“我一定會遵守諾言,就像對老國王一樣對您忠心耿耿,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現(xiàn)在是時候帶您去參觀您父王留下的遺產了。請讓我?guī)鷧⒂^您父親的王宮?!?/p>

于是他帶著國王轉遍了城堡,上上下下,看到了所有的珍奇異寶和富麗堂皇的房間,唯有一間屋子沒有打開,就是那間掛著公主畫像的房間。而那幅畫就掛在墻壁的正中央,門一打開第一眼就能看到它。畫像惟妙惟肖,看起來就像能呼吸的真人一樣,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幅畫上的人更美麗的人了。

年輕的國王看到忠誠的約翰急匆匆走過那個房間,于是問道:“為什么不把那個房間打開給我看?”

他答道:“房間里面的東西可能會嚇到您。”

但國王回答道:“我看過王宮的所有地方,我也要知道這個房間里有什么東西?!庇谑菄踝约哼^去試圖撬開門。

忠誠的約翰把國王拉回來,說:“我在您父親臨終前答應過他,您不能看到這個房間里的東西,這會給您和我?guī)順O大的危險與不幸?!?/p>

年輕的國王回答道:“哦,不是的。如果我不進去,那才是我最大的不幸呢。如果一天看不到里面,我將一天不得安心,寢食難安。如果你不打開這扇門,我就不離開這里?!?/p>

忠誠的約翰看到實在無法說服國王,嘆了口氣,心情沉重地拿出鑰匙。打開門后,他先沖了進去,本想站在國王面前擋住畫像,可國王還是踮起腳尖,隔過他的肩膀看到了那幅畫像。

當看到那幅美麗異常、金光閃閃的畫像時,年輕的國王一下子暈了過去。忠誠的約翰將他扶到床上,難過地想:“災難將要降臨,上帝啊,怎么才能終結這場災難???”于是他給國王灌了些酒,國王再次恢復了知覺。

國王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啊,真是個美麗的畫像!畫像里的人是誰?”

忠誠的約翰答道:“那是金屋國的公主?!?/p>

國王說:“我對她的愛綿綿不絕,即使所有的樹葉開口說話,也無法傾訴我的愛意,我的生命屬于她。我最忠誠的約翰,你必須幫助我?!?/p>

忠誠的奴仆努力地想辦法實現(xiàn)國王的愿望,但事實上,即使見這位公主一面,也是異常艱難的事情。最終他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對國王說:“一切和她有關的東西都是黃金——黃金的桌子、椅子、盤子、杯子、碗,還有家具。您的財產里有五噸黃金,找來王國的金匠,讓他把黃金打造成各式各樣的黃金器皿或者動物造型的擺設,這些東西可能會取悅于她。讓我們帶上這些東西去試試運氣吧。”

國王下命令召集來所有的金匠,他們日夜趕工,終于將這些奇特的物件全部備齊了。所有東西都裝上船后,忠誠的約翰穿上商人的衣服,也讓國王穿上商人的衣服,以便掩人耳目。于是他們橫穿大洋,一直航行到公主居住的金屋國。到了那里之后,忠誠的約翰讓國王留在船上等他。

他說:“我試著把公主帶上船,因此要把東西都布置好,擺好黃金器皿?!彼谧约喝箶[里面裝上各式黃金物件,來到岸上,直接向王宮走去。

在王宮后院,他看到一個漂亮的女孩正在井邊打水,手中提著兩只金桶。當她轉身準備提走波光粼粼的兩桶水時,她看到了這個陌生人,就問他是誰。

他答道:“我是一個商人?!庇谑谴蜷_裙擺,讓女孩看過去。

她大叫起來:“啊,好漂亮的黃金??!”女孩就把桶放下,一件接一件看著這些黃金制品。

女孩說:“如果公主看到這些,她一定會愛不釋手,然后全部買下來。”

她帶著他上樓,原來她只是宮里的侍應。公主看到這些黃金制品后非常開心,說:“這些黃金物件做工精良,我要都買下來?!?/p>

但忠誠的約翰說道:“我只是一個富商的仆人。我身上的這些東西與我主人船上的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那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見過的最美麗、最昂貴的黃金?!惫飨胱屗阉械臇|西都帶過來,但他說:“上面東西實在是太多,全部搬下來要花上好幾天,還需要很多房間才能裝滿,您的房子實在是不夠大??!”公主很好奇,最后她說:“帶我上船,我要親自去看看你主人的那些珍寶。”

聽了這句話,忠誠的約翰非常高興,帶著公主就上船了。

年輕的國王見到公主后,發(fā)現(xiàn)她的美貌遠遠超過畫像。國王的心怦怦直跳,他將公主引入船內。忠誠的約翰命令船員起航:“升滿帆,讓船像空中的小鳥一樣疾馳如飛?!?/p>

船里面,國王給公主看了他的每一件黃金器皿,還有各種黃金野獸和其他奇怪的動物造型的黃金制品。公主著迷地欣賞著每一件物品。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她都沒有意識到船已經起航了??赐曜詈笠患?,公主向商人道謝后打算回家,但走出來一看,發(fā)現(xiàn)船正急速航行,現(xiàn)在已經在大海中央了。

“??!”公主驚醒過來,“我被騙了!我被挾持了!與其落入一個商人的手中,我寧愿去死。”

然而國王抓住她的手說:“我不是商人,而是一個國王,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如果說我悄悄把你帶走不對的話,那也是因為我對你無與倫比的愛,這是可以被原諒的。你不知道,第一眼看到你的畫像時,我就暈倒在地。”公主聽到這些,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也對他有了好感。最后公主答應做他的妻子。

船在大海深處航行,忠誠的約翰坐在船前演奏音樂。這時,他看到三只烏鴉盤旋在空中,向他飛過來。

忠誠的約翰能聽懂烏鴉的對話,他仔細聽了起來。

一只烏鴉喊道:“看,這個國王得到了金屋國的公主?!?/p>

“是的?!钡诙换卮鸬?,“但他還沒有真正得到她。”

第三只說:“但你看船里,她已經坐在他的身旁了?!?/p>

第一只烏鴉又開口說:“那又有什么用呢?當他們靠岸的時候,就會有一匹棗紅色的馬迎上去,而王子一定會想要騎上去。如果他真這么做的話,馬就會騰空而起,載著國王遠去,那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愛人了?!?/p>

第二只說:“有什么可以逃避的辦法嗎?”

“哦,有的。如果有其他人快速騎上去,拔出槍——必須是從槍套里面,開槍把馬打死,那小國王就得救了。但又有誰知道呢?況且知道這件事的人將這些告訴國王的話,那他從腳趾到膝蓋就會變成石頭?!钡谝恢粸貘f回答道。

第二只烏鴉說:“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即使馬被射殺了,小國王也無法得到這個新娘。因為即使他沒有被馬帶走,最后來到城堡,也一定會在托盤里看到一件新婚禮服。那新婚禮服看起來就像用黃金和白銀織成的一樣,但實際上是由硫黃和瀝青做成的。如果小國王穿上這件衣服,那他就會被燒得只剩下骨頭?!?/p>

第三只說:“有什么可以逃避的辦法嗎?”

“哦,有的?!钡诙粸貘f回答道,“如果有人戴著手套搶先抓起衣服扔進火里燒掉,那國王就能獲救了。但又有什么用呢?知道這件事的人將這些告訴國王的話,那他從膝蓋到心臟的半個身子就會變成石頭?!?/p>

第三只烏鴉說:“我知道的更多。即使這件新婚禮服被燒了,小國王也無法得到這個新娘。因為婚禮過后的舞會上,王后跳舞的時候,她會突然臉色蒼白暈倒在地,就像死了一樣。如果沒有人扶她起來,從她右邊的乳房上吸出三滴血并吐掉,那她就會死去。但知道這件事的人將這些說出去的話,那他從頭到腳整個身體就會變成石頭?!?/p>

烏鴉們說完就飛走了,但忠誠的約翰全都聽到了。也從那一刻起,他變得憂傷而寡言,因為如果他不把他知道的告訴國王,那國王就會遭遇不幸;而如果他告訴了國王,那他自己就會喪命。最終他告訴自己:“即使獻出我的生命,我也要救我的主人?!?/p>

當船靠岸的時候,烏鴉預言的事情果真應驗了——一匹棗紅色的馬跳了出來。

“不錯,”國王說道,“我可以騎這匹馬回宮?!?/p>

國王正要騎上去,忠誠的約翰搶先跳了上去。他從槍套里拔出手槍,開槍把馬打死了。

國王的另一個隨從本來就對忠誠的約翰心存不滿,看到后大聲叫道:“你真不知羞恥,怎么殺死了這么漂亮的馬呢?國王正要騎它回宮呢!”但國王說:“住嘴!別管他!他是我最忠誠的約翰,誰知道那匹馬有什么玄機呢!”

他們回到王宮,在大廳正中央放著一個盤子,里面放著一件新婚禮服,看起來就像用黃金和白銀織成的一樣。年輕的國王走過去正準備穿上,忠誠的約翰一把把國王推開,戴上手套拿起衣服,快速扔到火里燒掉了。

另一個隨從又開始嘀咕,說:“看,他又把國王的新婚禮服燒掉了。”但國王說道:“誰知道他做的對我有什么幫助呢?不要管他,他是我最忠誠的約翰。”

接下來婚禮開始舉行,舞會也開始了,新娘開始翩翩起舞。約翰緊緊盯著新娘的臉,突然新娘的臉變得蒼白,摔倒在地就像死了一樣。約翰看到后快速跑了過去,扶起公主放到她的房間躺下,然后又跪下從她右邊的乳房里吸出三滴血后吐了出來。很快新娘又恢復了呼吸,慢慢恢復了意識。

年輕的國王看到了這一切,覺得約翰冒犯了新的王后。他大怒道:“把他扔到地牢!”

第二天,忠誠的約翰被判死罪,很快就被綁到絞刑架上。他被綁在高處,準備接受絞刑。

忠誠的約翰大聲說:“每一個臨死的人都被允許做最后一次演說,我可以行使我的這一權利嗎?”

國王答道:“是的,這是你的權利?!?/p>

于是忠誠的約翰說:“我得到了不公正的審判!我對你一直忠心耿耿!”接著他把自己在大海上聽到的烏鴉的對話如實地講了一遍,最終說明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救自己的主人。

國王失聲大叫:“哦,我最忠誠的約翰!住手,住手,快把他放下來!”

但忠誠的約翰說完最后一句話,就立刻變成了石頭,沒有了任何氣息。

國王和王后陷入深深的悔恨之中。國王說:“我是多么愚蠢??!怎么能這樣對待偉大的忠心!”

國王命令把約翰的石像抬到他的臥室,放在床邊。每次看到石像,他都會泣不成聲:“如果我能讓你復活該多好啊,我最忠誠的約翰?!?/p>

又過了一段時日,王后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他們長得很快,很快就長得和王后一樣高了。

有一次王后去教堂祈禱,兩個孩子留在父親身邊玩耍。國王再次看著石像,悲傷地嘆氣說:“唉,我如何才能讓你復活啊,我忠誠的約翰!”

就在這時,石像開口說話了:“除非您付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否則您是無法讓我復活的?!?/p>

國王大哭道:“我愿意付出自己擁有的一切?!?/p>

石像說:“如果您能親手砍掉你兩個孩子的頭顱,然后把他們的血灑在我身上,那我就能恢復生命了?!?/p>

國王聽到必須殺掉自己最心愛的兩個孩子,嚇壞了,但又想到約翰的忠心,以及他為自己而死,于是他拔出劍,親手割下了兩個孩子的頭。

當他把孩子的血涂到石像上的時候,石像活了過來——忠誠的約翰再次活生生地站在國王的面前了。

“您的忠誠也會有回報的。”接著約翰把孩子們的頭接上,涂上他們的血,很快他們又活蹦亂跳地繼續(xù)玩了起來,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對這一切,國王喜出望外。

王后回來后,國王趕快把忠誠的約翰和兩個孩子藏在一個大衣柜里。王后進屋后,他對她說:“你是去教堂祈禱了嗎?”

“是的?!蓖鹾蟠鸬?,“我一直在想念忠誠的約翰,以及因為我們而給他帶來的不幸。”

國王說:“親愛的妻子,我們可以讓他復活,但要以我們的兩個小兒子為代價,必須犧牲他們才行?!?/p>

王后聽了臉色發(fā)白,心里充滿了恐懼,但她還是說:“這是我們欠他的,也是為了報答他偉大的忠誠?!?/p>

國王非常開心王后和自己想的一樣,便過去打開衣柜,忠誠的約翰和孩子們都走了出來,興奮地說:“感謝上帝佑護,他得救了,我們的孩子也失而復得?!苯又桶褎偛虐l(fā)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從那時直到他們去世,他們生活得都非常幸??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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