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蝴蝶

1．古驛道 日 外

明代。

紅葉秋林。

一個赴京趕考騎白馬的白衣書生躊躇滿志地走來，他叫馮子南。

秋林中陡地一陣旋風(fēng)，無邊的紅葉蕭蕭飄落，馬上的馮子南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白蓮山的強盜劉浩然騎著馬提著大刀率領(lǐng)一群盜兵出現(xiàn)在面前。

劉浩然厲聲喝道：“站?。　?/p>

馮子南驚慌地：“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攔我的路？”

劉浩然陰險地笑著：“你連我白蓮山的劉爺也不認識？留下銀子，你走你的路？”

馮子南：“我要是不聽你的呢？”

梁士清沉下臉來：“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吹叮　?/p>

劉浩然一刀砍來，馮子南伏在馬上躲過。劉浩然又是一刀，馮子南情急之中，從懷中掏出一把紙扇來，與劉浩然對打起來，馮子南扇若風(fēng)輪。

劉浩然驚呼：“你小子也會扇子功？”

馮子南雖然有些武功，但終因寡不敵眾，他欲奪路而走。

眾強盜將他團團圍住。

一黑一藍兩個身影突然從天而降，都是讀書人打扮。穿黑的叫王翰，著藍的叫梁士清，兩人一前一后將馮子南護住。

王翰：“何處盜賊，竟敢白日搶劫，還要殺人？”

劉浩然哈哈笑了起來：“又來了兩個書呆子，給我一并拿下！”

梁士清：“你敢！”

眾強盜蜂擁而至。

梁士清拔出腰上的佩劍，大喝一聲：“來吧，有梁老爺?shù)陌倩▌λ藕颍　?/p>

梁士清劍法精湛，劉浩然只覺得眼前百花閃爍，目不暇接，只覺得有些頭暈?zāi)垦！?/p>

馮子南配合著梁士清，二人愈戰(zhàn)愈勇。劉浩然氣急敗壞，在馬上站起來，披風(fēng)飄飄，像一只蝙蝠飛下馬，兩只手如鷹爪直刺二人眼目。王翰見狀，將手臂一抖，劉浩然一聲慘叫，他的兩只手上分別釘上了一只黑色的鐵蝴蝶。

劉浩然率部下倉皇逃去。王翰看著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梁士清拍著王翰的肩膀：“老弟，還是你的蝴蝶鏢厲害！”

馮子南走過來施禮：“多謝二位搭救。”

王翰：“你也是去京城趕考的吧？”

馮子南：“正是?！?/p>

梁士清：“那好，我們正好同行。”

2．文廟 日 內(nèi)

孔子塑像前,香煙繚繞。

馮子南、王翰、梁士清攜手進來，一齊跪下。

馮子南：“大成至圣先師在上，我們?nèi)?，情同手足?！?/p>

王翰：“結(jié)為兄弟，生死與共?！?/p>

梁士清：“傷朋害友，天地不容！”

信誓旦旦。香案上的燭火，映紅了三張年輕而又激動的臉龐。

3．驛道 日 外

黑白紅三匹駿馬，載著三位志同道合的青年舉子，直奔京城而去。

驛道伸向遙遠，一輪輝煌的朝日，升起在地平線的盡頭。

4．京城皇宮 日 外

“放榜了！放榜了！”人們奔走相告。

萬頭攢動，爭看皇榜。

王翰撥開密密的人群，拉著馮子南、梁士清擠到皇榜前。

王翰激動地：“大哥，你中了！皇上欽點你為殿試第一甲頭名狀元。

馮子南欣喜的臉。

梁士清：“祝賀你，大哥。我們?nèi)司湍阒辛??！?/p>

5．江畔 日 外

馮子南攜妻女登舟赴任。馮子南的舅舅、鄉(xiāng)紳郎業(yè)霖領(lǐng)著兒子郎坤、長孫郎鳳城前來送行。

馮子南：“子南自幼父母雙亡，沒有舅父就沒有我的今日?！?/p>

郎業(yè)霖執(zhí)著馮子南的手，老淚閃爍：“你去京城武英殿當(dāng)大學(xué)士，光宗耀祖，是件好事。但此一去千里萬里，你我舅甥不知何時才能得以相會?！?/p>

馮子南勸慰道：“舅父不要難過?！?/p>

郎坤一旁插言道：“表兄，你在京城發(fā)達了可別忘了小弟?！?/p>

馮子南笑著說：“你扯遠了。”

綠堤千里，江水如藍。

童年的郎鳳城與馮子南的女兒茵姑在岸邊嬉戲，發(fā)出一陣無拘無束的笑聲。

郎業(yè)霖：“但愿鳳城讀書長進，長大與你一樣。鳳城，你過來?！?/p>

郎鳳城拉著茵姑的手奔來。

郎業(yè)霖：“鳳城，你讀書還是表叔發(fā)蒙的。表叔就要走了，你還不給表叔叩首謝恩？”

郎鳳城懂事地跪下：“謝表叔大恩。”

馮子南扶起郎鳳城，稱贊道：“鳳城儀容俊秀，天資聰穎，日后必成大器?！?/p>

一黑一紅兩匹駿馬遠遠從長堤馳騁而來。

馮子南興奮地：“我的兩位兄弟為我送行來了?！?/p>

6．江畔磯頭 日 外

馮子南攜著王翰、梁士清的手，三人登高望遠。

江天一色，白帆點點，鷹擊長空。

王翰：“大哥，你為何走得如此倉促？”

馮子南：“吃了官家飯，可就身不由己了！”

梁士清顯得心思沉沉，不發(fā)一語。

王翰瞥了梁士清一眼：“二哥，你又在想什么？”

梁士清長嘆一聲：“燕雀豈能與鴻鵠同飛！”

馮子南：“二弟，你我既是兄弟，何出此言？功名之事，不可操之過急。你才華橫溢，定有出頭之日?！?/p>

王翰：“我倒愈發(fā)把功名看得淡了?！?/p>

梁士清：“三弟的武藝倒是日漸長進了，他的蝴蝶鏢出神入化，現(xiàn)在練的蝴蝶迷魂拳簡直了得。”

馮子南：“哦，蝴蝶迷魂拳？”

王翰：“主要是受大哥畫蝴蝶的啟發(fā)。”

馮子南：“莊生曉夢迷蝴蝶，你我都成了蝴蝶迷了。我現(xiàn)在久不練功，功夫都廢了。二弟的百花劍還在練吧？”

梁士清：“功名未成，我的武功也差不多要廢了?！?/p>

江流宛轉(zhuǎn)，江聲浩蕩。

7．江邊 日 外

三人攜手登舟。

船頭擺著幾案與筆墨紙硯和畫碟。

馮子南：“無物可贈，作幅畫留與你們做個記念吧。”

一只藍色的蝴蝶在船頭翩然起舞。

馮子南略一沉吟，彩筆落紙。兩只藍色彩蝶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梁士清：“大哥，這是什么蝴蝶？”

馮子南：“藍鳳蝶，蝴蝶中最名貴的品種。”

馮子南欲再畫一只，蝴蝶已經(jīng)飛走了。

一旁的王翰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暗中運氣，對著那只飛舞的藍鳳蝶指了指，藍鳳蝶突然又飛了回來，落到畫幅上，一動不動。

眾人嘖嘖稱奇。

虛實三只藍色蝴蝶交相輝映，定格。

急速地推出片名。

8．古驛道上 日 外

數(shù)年后。

一輛馬車奔馳而來。

車上坐著布衣裝束的馮子南與身著孝服的女兒茵姑，茵姑長大了許多。

馮子南憔悴不堪，面容憂郁。

滿目寒山瘦水。馮子南憂傷地閉上了眼睛。

9．京城馮府（馮子南的回憶） 日 內(nèi)

杯影交錯。

馮子南設(shè)宴款待兩位兄弟。

王翰：“這次來京殿試，是二哥硬要我來的。”

梁士清：“我們都很想念大哥。大哥，不知這次與皇上一起參與殿試的主考官是誰？”

馮子南：“當(dāng)今新皇上的紅人，內(nèi)閣首輔大人張楚。”

王翰驚訝地：“殿試是皇上的事，為什么還要別人參與？”

馮子南：“新皇上年幼，張楚是大權(quán)在握?！?/p>

10．京城張府（馮子南的回憶） 日 內(nèi)

一頂官轎在門前停下。張楚步下轎來。他眉目軒朗，長須飄拂，一派斯文模樣。

張楚被簇擁著步入府去。

兩個少年書生騎馬而至，翻身下馬，躊躇滿志，旁若無人地跟著進了張府。

馮子南的畫外音：“聽說他的侄子和外甥，這次也來京城會試?！?/p>

11．馮家后花園（馮子南的回憶） 日 外

馮子南與兩位兄弟緩緩踱來。

馮子南的話語繼續(xù)：“張楚賣官鬻爵，招權(quán)納賄。滿朝大臣敢怒而不敢言……”

王翰：“那皇上也不知道？”

馮子南：“我不是說了嗎？新皇上繼位不久，尚還年幼，張楚是大權(quán)在握?！?/p>

王翰面有忿色。

梁士清憂心忡忡。

三人轉(zhuǎn)過一個亭閣，見一個紅衣女孩正在舞劍。紅衣飄飄，劍光閃閃。

馮子南招呼那女孩：“茵姑，快來見過兩位叔父。”

茵姑走過來，持劍施禮。

馮子南：“茵姑小女受我影響，自幼便喜習(xí)武。”

王翰情不自禁地接過茵姑手中的劍，揮舞起來，以消心中不平。他劍藝精湛，茵姑一旁看得呆了。

王翰舞罷，復(fù)將劍交還茵姑。茵姑突然跪下，將手一拱：“師父在上，受茵姑一拜！”

王翰哈哈大笑，扶起茵姑：“想不到我這侄女這么伶俐乖巧。不過，你要練劍得拜你梁叔父為師，他的百花劍可是了不得?！?/p>

梁士清心不在焉：“別聽你三叔的話，我久不練功，劍術(shù)早就荒疏了。茵姑，你還是跟你三叔學(xué)吧?！?/p>

馮子南：“三弟，你的武藝倒真是越發(fā)精湛了?！?/p>

王翰：“好了，你們都別說了，這個徒弟我收下了。”

茵姑歡喜雀躍。

12．京城皇宮（馮子南的回憶） 日 外

“放榜了！放榜了！”人們奔走相告。

萬頭攢動，爭看皇榜。

王翰與梁士清撥開人群，擠到皇榜前。

梁士清的臉由興奮逐漸變得沮喪。

王翰驚訝地：“聽大哥說，主考官們對你的文章極為欣賞。你居然榜上無名，這是怎么回事？”

梁士清目光有些呆滯：“那頭名二名你可知是誰？他們就是內(nèi)閣首輔大人的侄子和外甥。”

王翰咬牙切齒：“這么湊巧？顯然是他們搞了鬼！這太不公平了！這算什么世道？”

王翰上前欲揭皇榜，被梁士清惶恐地拉?。骸扒f不可造次，這可要犯殺頭之罪的！”

王翰不顧一切，還是沖過去撕下皇榜，眾人嘩然。

王翰躍上一高處，大聲疾呼：“普天下的舉子們，內(nèi)閣首輔大人張楚為官不正！你們可知這榜上前兩名是誰？就是他張楚大人的侄子和外甥！殿試本來是皇上的事，他參與其中，已有瓜李之嫌。如今皇榜一放果然有鬼！想我們讀書人頭懸梁，錐刺股，寒窗苦讀十余載，誰不想金榜題名？誰不想出人頭地？如此不公平，我們讀書人還有什么出路？還有什么希望！”

眾人由驚愕到憤怒。

幾個騎馬的錦衣衛(wèi)簇擁著監(jiān)察御史大人路平疾馳而來。

路平厲聲喝道：“是誰揭了皇榜？”

王翰面無懼色：“是我！”

路平一聲令喝：“大膽！給我拿下！”

幾個錦衣衛(wèi)翻身下馬，如狼似虎地撲向王翰，王翰與之對打。

王翰被重重包圍，突然，他兩只手臂張開，掀起身上的披風(fēng)，作蝴蝶飛舞狀。

無數(shù)黑色蝴蝶漫天翔舞，將他裹在其中。

幾個錦衣衛(wèi)正在納悶，黑色蝴蝶朝他們飛撞而來，柔弱的蝴蝶變成堅硬的兵器，他們的身體所觸之處，鮮血直流。

錦衣衛(wèi)們被王翰的蝴蝶迷魂拳打得東倒西歪。

王翰乘機跳上一匹快馬，飛奔而去。

眾錦衣衛(wèi)驅(qū)馬追趕。

梁士清與眾人惶恐地散去。

13．京城張府（馮子南的回憶） 日 內(nèi)

張楚咆哮如雷：“一定是朝廷內(nèi)部有人透了底！查查看，那個造反的舉子和誰有關(guān)系！”

路平諾諾。

14．京城馮府（馮子南的回憶） 夜 內(nèi)

馮子南與梁士清愁眼相對。

馮子南：“王翰鹵莽惹下大禍。張楚素來與我不合，已在皇上面前告了我的狀，說我鼓動舉子鬧事。我這官怕是做到頭了。二弟，你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梁士清：“大哥，你可要多加保重?！?/p>

馮子南送梁士清至門口，二人灑淚而別。

15．城郊（馮子南的回憶） 日 外

孤墳。紙錢?；牟葺螺?。

成群白色的孝衣蝶雪花般飛舞。

茵姑全身孝服，跪在墳前，低聲哭泣：“娘！”

馮子南布衣裝束，容顏憔悴。他仰面長嘆。

烏云遮日。

陰森的畫外音：“查武英殿大學(xué)士馮子南煽動舉子生事，詆毀朝廷重臣，發(fā)去原籍蕪州，削職為民。欽此！”

16．山道 日 外

山道彎彎，馬車轔轔。

馮子南睜開了眼睛。

山重水復(fù)，漸入險境。

馮子南下意識地拔出懷中的紙扇。

路旁草叢中，突然跳出兩個壯漢，揮刀攔住去路，兇神惡煞。

馮子南驚恐地：“你們是什么人？”

壯漢甲：“我們特來取你的性命！”

馮子南：“各位好漢，我與你們素不相識，無仇無怨?！?/p>

壯漢乙：“可你是我們張楚大人的冤家對頭。我們是宮中錦衣衛(wèi)，要讓你死個明白！”

兩個壯漢揮刀砍來，茵姑拔出劍來，架住雙刀，護住父親。

馮子南欲打開紙扇，想了想，又放下了。

茵姑畢竟人小力弱，幾個回合下來，漸漸抵擋不住，大叫：“爹，你怎么還不動手？”

馮子南見茵姑危急，連聲大叫：“你們放了她！”

兩個壯漢不聽，鋒利的刀刃就要碰到茵姑的咽喉。

馮子南無奈，手一揮，手中的白紙扇啪地張開，風(fēng)輪似地飛了過去，將兩個壯漢的單刀擊落在地。

兩個壯漢見勢不妙，雙雙跪地求饒：“老爺饒命，老爺饒命?！?/p>

馮子南收起紙扇，扶起茵姑，將手輕輕一揮：“你們走吧。”

兩個壯漢從地上爬了起來。

馮子南與茵姑重新上了馬車。

兩個壯漢見他不再防備，相互交換了眼色，兩把刀疾風(fēng)般地朝父女二人劈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一個騎馬的蒙面武士及時趕到，揮刀將兩個壯漢殺死。

馮子南跳下車來：“多謝壯士。請問壯士大名……”

蒙面武士默默看了馮子南片刻，立即上馬，疾馳而去。

馮子南困惑的眼神。

茵姑：“爹，我們走吧。”

17．白蓮山下 日 外

馬車緩緩駛來。

突然，前面山道兩旁旌旗飄飄，鼓樂喧天。

白蓮山寨主劉浩然率眾出現(xiàn)在山道旁。

馮子南顯得有些心神不安。茵姑如臨大敵，緊握住劍柄。

劉浩然畢恭畢敬地朝馬車施禮：“學(xué)生劉浩然得知學(xué)士大人駕到，特地在此恭候多時了。”

馮子南冷笑：“你我原來并沒有任何交情……”

劉浩然：“大人英名蓋世，學(xué)生仰慕已久。今日能與大人相見，實乃三生有幸。再說，鄙人原來也是一介書生，相逢何必曾相識呢？”

馮子南：“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面的。”

劉浩然：“是嗎，那學(xué)生我算是有福之人了?！?/p>

馮子南正色道：“你既然上山落草，已經(jīng)是遠近有名的大盜，又何必以書生自居呢？”

劉浩然謙恭地：“大人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走到這個地步，也是出于無奈。我還是書生本色，無意與官府作對?！?/p>

馮子南苦笑道：“我現(xiàn)在乃一介布衣，你跟我說這些完全是枉費心機?！?/p>

劉浩然：“我知道大人是關(guān)心民情，微服私訪。三天前我就得知?！?/p>

馮子南不覺一驚：“是誰告訴你我路過此地？”

劉浩然：“三天前，一位蒙面壯士捎信給我。所以我一直在此恭迎。我已略備水酒，請大人賞光上山寨小坐?！?/p>

馮子南勃然大怒：“我乃朝廷命官，豈能與草寇同坐！”

劉浩然面有難堪之色：“如此，我就不強留了。送客！”

鼓樂喧天。

馬車在鼓樂聲中緩緩而去。

18．郎府 日 內(nèi)

馮子南的舅父郎業(yè)霖正在訓(xùn)斥郎鳳城：“讀書如此不長進！真乃朽木不可雕也！”

郎鳳城已是英俊少年，他垂手而立，不發(fā)一語。

郎坤一旁加油添醋：“爺爺就疼你這個寶貝。你若不好好讀書，可不把他老人家活活氣死！”

郎業(yè)霖白了他一眼：“你還有臉說他？你自己吃喝嫖賭，不務(wù)正業(yè)。早晚我會讓你給活活氣死！”

郎坤怏怏走開。

郎業(yè)霖：“鳳城，你千萬別學(xué)你這個叔叔，要學(xué)你表叔。勤勉讀書，將來去京城做官，光宗耀祖。這樣，也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了?！?/p>

郎鳳城淚花閃閃：“爺爺，您的話我全記住了?！?/p>

19．故里鎮(zhèn)口 日 外

馮子南的馬車轔轔駛來。

巍峨矗立的大學(xué)士牌坊。

馮子南跳下車，撫摩著這座為自己立的牌坊，感慨萬千，熱淚盈眶。

淚眼朦朧中，馮子南看到一只高貴的藍色蝴蝶翩然飛來，在牌坊的石柱上停住。

馮子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藍色蝴蝶杳然不見。

20．郎府 日 內(nèi)

郎業(yè)霖大擺宴席，為外甥接風(fēng)。

郎坤夾菜敬酒，殷勤備至。

郎業(yè)霖：“子南，你這次南歸故里，可要在家多住幾日?！?/p>

馮子南：“這次回來，怕是要長住下去了！”

郎坤一驚：“怎么，你不是微服私訪？”

馮子南沉痛地：“實不相瞞，我已被皇上削職為民。要不，我怎么會攜茵姑同來?！?/p>

滿座大驚失色，郎業(yè)霖將信將疑。

郎坤陷入了沉思。

21．客房 日 內(nèi)

郎鳳城走了進來。

郎業(yè)霖：“鳳城，快來拜見表叔?！?/p>

郎鳳城施禮。馮子南攜著他的手，感慨地：“幾年不見，鳳城已長成英俊少年。茵姑，這是你表哥?！?/p>

茵姑與鳳城相視一笑，彼此似有好感。

郎業(yè)霖：“鳳城讀書極不長進。”

馮子南感慨萬千：“我倒是讀書長進出了頭，最終不也落了個如此下場！”

郎業(yè)霖：“我想等皇上龍顏息怒，定會招你回京的?！?/p>

馮子南：“宦海浮沉，我也算看透了。如今奸臣當(dāng)?shù)?，皇上也受了蒙蔽！?/p>

郎家父子聞言色變，面面相覷。

22．郎府后院 夜 外

月白風(fēng)清，竹影搖動。

馮子南正在月下舞劍，他的面容凝重。

畫外響起主題歌《亂世蝴蝶》——

忘不了，孤燈遙對寒窗月，

曾記否，書生意氣情激越。

夢幾回，浩歌一曲繞宮闕，

誰知道，壯志未酬凝碧血。

從來是，宦海險惡浪千疊，

更哪堪，烏云蔽日霜風(fēng)烈。

空留下，白骨青冢秋蕭瑟，

恨難咽，刀光劍影嚴相逼。

獨嗟嘆，天地悠悠青衫濕，

罷罷罷，千里魂歸化蝴蝶。

歌聲中，閃回出現(xiàn)以下畫面——

燭影搖曳。馮子南寒窗苦讀。

綠堤千里。馮子南、王翰與梁士清三人驅(qū)馬奔來，指點江山，一派豪氣。

紫禁城中?；噬险僖娦驴茽钤T子南。

京城張府。內(nèi)閣首輔大人張楚氣急敗壞的臉。

馮府宅院。錦衣衛(wèi)前來抄家，翻箱倒柜。

午門之外。馮子南踉踉蹌蹌被錦衣衛(wèi)推了出來。

馮府內(nèi)室。馮娘子自縊身亡，茵姑哀哀慟哭。

寒風(fēng)蕭瑟。馮子南立在妻子的孤墳前，神情凄然。

古驛道上。兩個持刀的壯漢攔住馮子南的馬車。

故里鎮(zhèn)頭。馮子南佇立在大學(xué)士牌坊下，藍蝶飛舞。

歌聲悲凄，身邊飛起無數(shù)只黑色蝴蝶。

馮子南突然如咆哮的雄獅，大吼一聲，頓時，劍光閃爍，幾根翠竹被齊刷刷攔腰斬斷。

王翰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大哥！”

馮子南轉(zhuǎn)過身來，悲喜交集。

王翰長跪不起：“大哥，是小弟害了你，才使你落到這步田地?！?/p>

馮子南扶起他，苦笑著說：“奸賊當(dāng)?shù)?。張楚老賊早就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就是沒有你的事，我也難逃他的魔爪。凡事皆有定數(shù)，你千萬不要把這放在心上?！?/p>

王翰熱淚盈眶：“盡管大哥如此說來，小弟也難辭其咎！”

馮子南：“往事休得再提。對了，三弟，張楚四處張榜捉拿你，你怎么會來此地？”

王翰：“我來與大哥告別?！?/p>

馮子南：“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王翰笑而不答。

馮子南：“那么，你準備去哪兒呢？”

王翰激憤地：“天地如此之大，我就不信沒有我王翰容身之地?！?/p>

馮子南默默無語，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你等等?！?/p>

馮子南回屋。

黑色的蝴蝶還在翔舞，王翰伸出雙手，蝴蝶一齊朝他的手掌飛來，倏然不見。

馮子南從屋里取來一個畫軸：“三弟，這是我最喜愛的一幅百蝶圖，送與你作個紀念吧?！?/p>

王翰攤開畫幅，無數(shù)藍鳳蝶在翩然起舞。

王翰：“大哥，這畫我見過，我喜歡你畫的這些自由自在的藍蝴蝶?！?/p>

馮子南：“人生如夢，飄然若蝶。三弟，你要好自為之?！?/p>

王翰：“大哥，你也一定要多加保重。告辭了。”

王翰正欲離去，馮子南叫住了他：“你有二弟士清的消息嗎？”

王翰驚訝地：“大哥，你還不知道嗎？你從京城歸來，他就當(dāng)了本縣縣令了。”

馮子南：“我確實不知?！?/p>

王翰冷笑著：“他現(xiàn)在春風(fēng)得意，恐怕早已把大哥給忘了！”

23．縣衙后院 日 外

知縣梁士清身著戲裝，正和幾個幕僚搬演馬致遠的雜劇《漢宮秋》。

梁士清拿捏著女腔，扮演著王昭君。

呀！不思量，除是鐵心腸；

鐵心腸，也愁淚滴千行。

美人圖今夜掛昭陽，

我那里供養(yǎng)，

便是我高燒銀燭照紅妝。

一個衙役走了進來：“老爺，有人求見?！?/p>

梁士清戲興正濃，被壞了興致：“本老爺不想見任何人！”

衙役：“他說他姓馮，是你的大哥。”

梁士清一驚：“馮子南？他在哪里？”

衙役：“老爺，你不是說不想見任何人嗎？”

梁士清急忙脫下戲裝，啐道：“就你多嘴！”

24．梁士清書齋 日 內(nèi)

馮子南與梁士清相對無語。

梁士清誠惶誠懇：“大哥，小弟委實不知你回來了?！?/p>

馮子南淡然：“沒想到你倒因禍得福，當(dāng)起知縣老爺了。”

梁士清尷尬地：“幾個主考官都來保我，說欣賞我的才學(xué)……”

馮子南冷冷地：“恐怕也欣賞你的人格吧？是你說出了王翰的名字，出賣了他！”

梁士清一愣，眼中垂淚：“那些錦衣衛(wèi)逼我打我，威嚇我，若不說出鬧事舉子的名字，就殺了我……”

馮子南勃然大怒：“你這賣友求榮的軟骨頭！我以前怎么沒認出你？”

馮子南拂袖欲去。

梁士清突然跪下：“大哥，原諒我一時之錯。你放心，我絕不會干出任何傷天害理之事?！?/p>

馮子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梁士清目光迷亂。

25．京城馮府前（梁士清的回憶） 夜 外

梁士清與馮子南依依惜別。

梁士清匆匆走著。

馬蹄聲疾。一騎忽至，錦衣衛(wèi)校尉挾持梁士清于馬背奔馳而去。梁士清連聲驚呼。

26．地牢（梁士清的回憶） 日 內(nèi)

火光熊熊。

梁士清被縛在柱子上。

幾個錦衣衛(wèi)趨前，校尉猛地撕開梁士清的衣襟，將一塊燒紅的烙鐵舉在他的眼前。

監(jiān)察御史路平走了進來，皮笑肉不笑地：“你告訴我，那個領(lǐng)頭鬧事的舉子叫什么名字？他與馮子南是什么關(guān)系？”

校尉晃著手中的烙鐵：“說！”

梁士清咬緊牙關(guān)，一言不發(fā)。

通紅的烙鐵即要落在他的胸口，梁士清膽戰(zhàn)心驚：“我說，我說！”

27．京城張府（梁士清的回憶） 日 內(nèi)

張楚笑吟吟地扶起跪著的梁士清：“你的文章我讀過了，才華橫溢。老夫既往不咎，功名一事包在我的身上?！?/p>

梁士清感激涕零。

28．梁士清書齋 日 內(nèi)

梁士清眼里閃著淚花。

畫外響起三人結(jié)拜時的誓言——

“我們?nèi)耍橥肿??！?/p>

“結(jié)為兄弟，生死與共?！?/p>

“傷朋害友，天地不容！”

梁士清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神經(jīng)質(zhì)地：“來人啦！”

一衙役至：“老爺，有什么吩咐？”

梁士清：“快把剛出門的那個人給我追回來！”

29．郎府 日 內(nèi)

郎業(yè)霖父子正在交談。

郎坤：“他是朝廷罪臣，留他父女在家，已擔(dān)風(fēng)險。在家白吃白喝，還不如讓他教鳳城讀書，也省了你的心事。”

郎業(yè)霖猶豫道：“我做舅父的如此勢利，怕不好吧？有朝一日，他若東山再起……”

郎坤冷笑：“我看他一身反骨，怕是再也起不來了！”

郎業(yè)霖：“教鳳城的事，我再與他商量一下?！?/p>

30．后院廂房 日 內(nèi)

馮子南干脆利落：“用不著商量，就這么定了吧。鳳城本來也是我發(fā)蒙的?！?/p>

郎業(yè)霖：“那可就委屈你了?！?/p>

馮子南：“自家人，不必客氣?！?/p>

郎業(yè)霖：“那好，明日我就讓鳳城來?！?/p>

馮子南目送郎業(yè)霖遠去，神情黯然。

茵姑走了過來：“爹，你怎么啦？”

馮子南潸然淚下：“茵姑，寄人籬下總非長久之計。過幾日，我想給皇上再書奏章一封?；噬鲜且粫r受了蒙蔽，我的事他不會坐視不管的?！?/p>

茵姑：“你上次的奏章，怕有不少日子了吧？可至今石沉大海，你還要再上什么書？誰去幫你遞交給皇上呢？”

馮子南：“你放心，這次我會有法子的。”

茵姑懂事地：“爹，那你現(xiàn)在就寫吧。我?guī)湍隳ツ??！?/p>

馮子南鋪開紙筆：“好，我現(xiàn)在就寫。”

31．書房 日 內(nèi)

馮子南正在看郎鳳城寫的文章。

郎鳳城誠惶誠懇，垂手立在一邊。

馮子南：“文字有長進，只是事理闡述得還不夠。我們讀書不只是為了功名利祿，還為了忠君報國，懂嗎？”

郎鳳城點了點頭。

茵姑從門外探進頭來：“鳳城。”

馮子南：“好了，你們?nèi)グ?。?/p>

郎鳳城：“茵姑，你教我武藝好嗎？”

茵姑：“那得看你是不是這塊料！我得要先試試你的身手?！?/p>

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馮子南走到書案前，抓起畫筆，幾筆勾勒出一只藍蝴蝶。

32．后花園中 日 外

幽篁之中，一只藍蝶翩然飛來。

茵姑和郎鳳城對練劍法，郎鳳城總不得法。

茵姑搖頭：“不行，練劍要以身運劍連綿不斷，纏繞回旋剛?cè)嵯酀磺焱鶃?，無孔不入；虛籠作誘，變化莫測。這些都是要領(lǐng)。記住了沒有？”

郎鳳城畢恭畢敬地：“記住了?！?/p>

茵姑：“我們再來一遍?！?/p>

兩人又練了起來。

藍蝴蝶在他們的劍梢上飛舞。

茵姑欣喜地：“鳳城，你看，藍蝴蝶！”

郎鳳城：“我們來抓住它，讓先生去畫?！?/p>

二人撲蝶。藍蝴蝶恍兮忽兮，總是抓不著。

二人追逐到院門口，藍蝴蝶倏然不見。

郎業(yè)霖臉色鐵青站在那兒。

郎業(yè)霖厲聲喝道：“鳳城！”

郎鳳城面露驚恐之色。

33．郎府廳堂 日 內(nèi)

郎業(yè)霖聲色俱厲：“圣人書一本不讀。你成天搞什么鬼名堂？”

郎鳳城畏葸地：“先生只教我寫文章，練武藝，還學(xué)畫畫?！?/p>

郎業(yè)霖：“練武藝？畫畫？畫什么？”

郎鳳城：“畫蝴蝶。先生的蝴蝶畫得真絕！”

郎業(yè)霖：“這么說，你也會畫了？”

郎鳳城點點頭。

郎業(yè)霖臉色陰沉著：“這簡直是誤人子弟！”

34．縣衙 日 內(nèi)

梁士清接過馮子南的奏章：“誤不了。大哥，你既然如此信任小弟，小弟一定效力！我認識宮里的劉公公，讓他轉(zhuǎn)交給皇上，保證萬無一失?！?/p>

馮子南再三叮囑：“二弟，這封奏章，關(guān)系到我的前途。千萬不要落在張楚老賊手中?！?/p>

梁士清信誓旦旦：“大哥務(wù)必放心。我絕不會再做出對不起兄弟們的事。”

馮子南：“過去的事就別提它了。王翰三弟可有下落？”

梁士清搖搖頭：“我也很擔(dān)心三弟。如今這世道很不太平！”

35．白蓮山下 日 外

一隊玩雜耍的民間藝人乘坐的馬車行至山下，突然被劉浩然率領(lǐng)部下團團圍住。

劉浩然色迷迷地盯著幾個年輕貌美的女藝人。

雜耍班班主苦苦哀求。

劉浩然將手一揮，部下一擁而上，抓住幾個女藝人就往山上拖，哭喊聲四起。

騎馬的蒙面武士突然出現(xiàn)，他揮刀向前，救下幾個女藝人。

劉浩然驚慌地：“又是他，蒙面武士！”

蒙面武士奮力搏殺，劉浩然不敢戀戰(zhàn)，率部下倉皇離去。

雜耍班班主與眾藝人一齊朝蒙面武士跪下，感謝他的搭救之恩。

蒙面武士策馬急馳而去。

36．郎府后院 夜 外

夜深人靜。

搖曳的燭光在格子窗上映出馮子南不眠的剪影。

一個身手矯健的夜行人在屋頂出現(xiàn)，輕輕落下，手持大刀緩緩向窗戶逼近。

屋頂上又閃出了蒙面武士，他悄然跟蹤而至。

夜行人悄悄用手指將窗戶紙捅開一個小洞，朝里面窺視。

蒙面武士將刀架在夜行人的脖子上，夜行人一驚，轉(zhuǎn)身與蒙面武士格斗。刀鋒如雪，在月下閃著寒光。

夜行人情知不是對手，竄上屋頂，倉皇離去。

蒙面武士也施展輕功，在屋頂疾步如飛，追隨而去。

郎坤哼著小調(diào)外出歸來，發(fā)現(xiàn)了屋頂?shù)囊荒?，先是目瞪口呆，接著連聲驚呼：“有賊！”

蒙面武士逾墻而去。

郎坤大叫大嚷的聲音在夜空中分外凄厲。

窗門推開，露出馮子南驚訝的臉。

37．郎府廳堂 日 內(nèi)

郎坤氣咻咻地走了進來。

郎業(yè)霖：“那個賊人抓住沒有？”

郎坤：“爹，外賊不怕，家賊須防啦！”

郎業(yè)霖懂得他話中有話，沉吟不語。

郎坤不滿地：“爹，家中供養(yǎng)著那位朝廷罪臣，成天牢騷滿腹，出言不遜。如今又與賊人勾結(jié)，定是謀反。若惹出事來，株連九族，非同兒戲。爹，你要三思。”

郎業(yè)霖陷入沉思。

38．后院廂房 日 內(nèi)

馮子南神定氣閑地正在作畫。

茵姑神色異樣地走了進來。

馮子南看著女兒激動的臉，有些驚詫：“茵姑，你怎么啦？”

茵姑：“爹，鳳城告訴我，他聽他叔對他爺爺說，昨夜里那兩個賊是你引來的！”

馮子南感到震驚。

39．縣衙 日 內(nèi)

梁士清沉下臉來：“郎員外，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馮子南可是你嫡嫡親親的外甥！”

郎業(yè)霖有些尷尬：“他確有謀反之意，為了朝廷，我才作出這大義滅親之舉。”

梁士清慍怒，拂袖而起：“送客！”

郎業(yè)霖驚恐離去。

梁士清神情有些激動，在室內(nèi)來回踱步。

馮子南送的藍蝶圖映入他的眼簾——

三只生氣盎然的藍鳳蝶，在自由自在地飛翔。

閃回：綠堤千里，江天遼闊，馮子南、王翰與梁士清三位好友騎馬奔來。

閃回：船頭。馮子南欣然作畫。他將畫好的藍蝶圖送與梁士清，梁士清喜出望外。

藍蝶翩躚。

梁士清下意識地摘下那幅畫。

衙役來報：“老爺，欽差大人駕到！”

梁士清一驚，手中的畫幅落在地上。

40．后院廂房 日 內(nèi)

馮子南心事重重對茵姑說：“爹看來是兇多吉少。如有什么不測，你立即去尋你王翰叔叔?！?/p>

茵姑懂事地點點頭。

馮子南：“你郎坤表叔一直想趕我們走，這個家我們也待不下去了?！?/p>

茵姑：“那我們一起去找王翰叔叔去吧?！?/p>

馮子南不置可否地：“鳳城是個好孩子。他近來文章、畫藝均有長進。你去喚他前來，我怕教他的時間不多了?！?/p>

茵姑：“爹，你別胡思亂想，也許什么事都沒有。”

馮子南：“那個賊人一定是張楚老賊派來謀害我的人！”

41．縣衙 日 內(nèi)

欽差監(jiān)察御史路平召見梁士清。

梁士清：“不知欽差大人駕到，有失遠迎，萬望恕罪?！?/p>

路平笑著：“內(nèi)閣首輔張楚大人沒有食言吧？你這父母官做得如何？”

梁士清誠惶誠恐：“請欽差大人轉(zhuǎn)告內(nèi)閣首輔張大人，晚生梁士清不忘他老人家的栽培之恩?！?/p>

路平：“我這次來，內(nèi)閣首輔大人特地讓我捎一封信給你?！?/p>

梁士清接過信，閱罷大驚。他顯得非常驚慌：“不，不，我不能……”

路平冷笑：“你休辜負了內(nèi)閣首輔大人的囑托，也不要錯過一次自家富貴的機會！”

梁士清表情復(fù)雜的臉。

畫外驟然響起他自己的誓言：“傷朋害友，天地不容！天地不容！！天地不容?。?！”

梁士清額上冷汗淋淋。他俯伏在地：“我不能……”

路平勃然作色：“大膽！”

42．郎府后院 日 外

一隊官兵如狼似虎地沖了進來，用鐵鏈鎖住馮子南拖了就走。

茵姑不顧一切地撲了過來：“爹！你們?yōu)槭裁匆ノ业?？?/p>

郎家父子側(cè)目而視，無動于衷。

茵姑面無懼色，拔出劍來。

馮子南厲聲喝道：“茵姑，千萬不可造次！”

茵姑手中的劍當(dāng)啷落地，官兵拉開她，茵姑哭喊著撲過來：“爹！”

郎鳳城見狀，也不顧一切跟著沖過來。

郎坤一把抓住郎鳳城，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馮子南怒視著郎坤。

官兵推著馮子南就走。

馮子南大聲地：“茵姑，不要哭。記住爹對你說過的話！”

43．縣衙大堂 日 內(nèi)

梁士清親審馮子南。

梁士清驚堂木一拍：“馮子南，你知罪嗎？”

馮子南昂首挺立：“我不知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梁士清：“你勾結(jié)賊人謀反朝廷，敢言無罪？”

馮子南：“有何證據(jù)？”

梁士清一聲斷喝：“帶證人！”

郎家父子被帶了上來。

郎坤：“稟報大人，馮子南確實與賊人勾結(jié)，而且天天在家使槍弄棒，早就有謀反朝廷之意?！?/p>

郎業(yè)霖：“他還說過：如今奸臣當(dāng)?shù)?，皇上也受了蒙蔽！?/p>

馮子南冷笑不已：“說我與賊人勾結(jié)，謀反朝廷完全是一派胡言！你身為縣官，難道就憑這一句謊言，就要定我的罪？”

梁士清無言以答。

馮子南逼視梁士清：“錯抓無辜，該當(dāng)何罪？”

梁士清面有愧色。

馮子南滿臉怒氣：“放我回去！”

梁士清表情復(fù)雜的臉。

畫外響起路平的聲音：“你休辜負了內(nèi)閣首輔大人的囑托，也不要錯過一次自家富貴的機會！”

梁士清鎮(zhèn)定下來。他狡黠地笑著：“馮子南，你膽敢言你無罪？”

馮子南：“你拿出證據(jù)來！”

梁士清猛地取出馮子南交給他的奏章，得意地揚了揚：“這是什么？”

馮子南看到自己寫的奏章，臉色陡變。

梁士清：“你身為朝廷罪臣，竟敢翻案！還一派胡言，侮辱內(nèi)閣首輔張楚大人。這是你親筆所寫。白紙黑字，你還有何話說？”

馮子南：“你……你這無恥小人！”

天旋地轉(zhuǎn)。馮子南承受不了這致命的一擊，昏倒在地。

44．囚牢 夜 內(nèi)

馮子南披枷戴鎖，昏睡在地。蒙面武士在大牢門口出現(xiàn)。

有燈籠的火光在甬道盡頭閃爍。蒙面武士隱至暗處。

梁士清打著燈籠走了進來，輕聲喚道：“大哥！”

馮子南微微睜開眼，見到梁士清，猛地坐起，怒不可遏：“無恥小人，給我滾開！”

梁士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花閃閃：“大哥，此乃張楚派欽差監(jiān)察御史路平前來強逼所為，小弟實在是沒有辦法啦！”

馮子南冷笑：“我的奏章，只有你知道。路平會強逼你拿出來？”

梁士清：“你前幾次的奏章，已經(jīng)全部落在張楚手中。我這次就是不拿出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那個賊人就是路平派去刺殺你的！”

馮子南不予理睬，閉目無言。

梁士清尷尬地從地上爬起來，轉(zhuǎn)身朝牢門口走去。他驀然發(fā)現(xiàn)蒙面武士正持刀逼視著他。

梁士清色厲內(nèi)荏：“你是何人？竟敢夜闖官府大牢！”

馮子南驚訝地睜開眼睛，注視著蒙面武士。

閃回：古驛道上。兩個壯漢欲殺馮子南，蒙面武士飛騎而至。

蒙面武士撕開面罩，露出王翰那張英氣勃勃的臉。

馮子南極感震驚。

王翰逼視著梁士清，冷笑道：“你才當(dāng)了幾天狗官，就連我也不認識了？你們不是到處懸賞捉拿我嗎？我就是送上門來給你請功領(lǐng)賞的！”

梁士清連連后退：“三弟，你千萬別誤會！”

王翰鄙夷地：“誰是你的三弟？你是個無恥小人，背叛了我們當(dāng)初的誓言！”

梁士清沮喪地低下了頭。

王翰走到目瞪口呆的馮子南面前：“大哥，小弟我特來救你?！?/p>

馮子南如夢方醒，氣憤之極：“我沒有想到你竟淪落當(dāng)了盜賊！”

王翰垂淚：“大哥，你誤會了。小弟不是盜賊，我只是前來救你?！?/p>

馮子南冷冷地：“你好糊涂！我乃堂堂朝廷命官，縱然犯了死罪，也要死個明明白白，而絕不會同你行如此茍且之事。你給我走開！給我……”

馮子南由于過度激動，昏厥了過去。

王翰呼喚不醒，背起馮子南就朝牢門走去。

梁士清攔住去路：“你不能帶他走！”

王翰拔出刀來：“你給我閃開！”

梁士清畏懼地閃在一邊。

王翰背著馮子南急速離去。

梁士清突然悟出了什么，發(fā)出一聲凄厲的狂嚎：“快來人啦！抓住他們！”

45．山道 夜 內(nèi)

王翰背著馮子南驅(qū)馬疾馳。

身后一片火光與吶喊聲，梁士清領(lǐng)著官兵緊追而來。

火光映照著梁士清表情復(fù)雜的臉。

46．江畔磯頭 晨 外

斷崖下，渾黃的江水在熹微的曙色里流向遙遠的迷蒙。

王翰勒住馬，扶下馮子南。

馮子南在清涼的江風(fēng)里睜開眼睛：“這是什么地方？”

王翰：“大哥，這是我們過去常來的地方?！?/p>

馮子南極目望去，江天一色，殘月如鉤。

一只高貴的藍色蝴蝶在他眼前翩然起舞。

馮子南如夢初醒：“你怎么把我?guī)У竭@個地方？”

王翰興奮地：“大哥，你自由了！”

馮子南臉色陡變：“胡鬧！快送我回去！”

王翰激動地：“梁士清是在謀害你，大哥！”

吶喊聲愈來愈近。

王翰：“不好，他們又追來了。大哥，快上我的馬！”

馮子南鄙夷地看了看王翰，什么也沒說，他徑自朝磯頭斷崖走去。

王翰趨前：“大哥，事到如今，你怎么還想不通啊？”

馮子南突然淚流滿面：“你這是陷我于不忠不孝，讓我落個亂臣賊子的千古罵名！”

王翰跪下，悲愴地：“大哥！”

馮子南仰起臉來，晨風(fēng)吹拂著他單薄的衣衫，猶如一只疲憊的老蝶，飄然欲去。

吶喊聲漸近。

馮子南縱身跳下斷崖。

驚濤裂岸，月涌江流。

王翰撲向斷崖，撕心裂肺地一聲慘叫：“大哥！”

無數(shù)的藍鳳蝶從斷崖下飛起，在黎明前黯淡的月光下，宛若一群飄忽的藍色精靈。

47．縣衙 日 內(nèi)

三只親密相依翩然起舞的藍色蝴蝶。

梁士清徐徐展開馮子南贈的蝶畫。

梁士清憂郁片刻，還是將畫幅送到燭光前點燃。紙灰似只只黑蝶飛起。

梁士清憂傷地閉上了眼睛。

48．郎府廳堂 日 內(nèi)

郎業(yè)霖暗自垂淚。

郎坤走進來，不滿地：“爹，你還在為他傷心?。俊?/p>

郎業(yè)霖：“畢竟，他是我的親外甥……”

郎坤冷笑著：“現(xiàn)在吃后悔藥已經(jīng)晚了。我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茵姑賣了。這小女子鬼得很，她可能知道她爹與我們的事，免得留下禍根?！?/p>

郎鳳城悄悄走來，聞此言大吃一驚。

49．書房 夜 內(nèi)

夜晚。

茵姑嗚咽著：“鳳城哥哥，你救救我吧！”

郎鳳城想了想：“你跟我來?！?/p>

兩人來到門口，蒙面的王翰突然出現(xiàn)，一把夾起茵姑就走。

郎鳳城抓起劍：“你放開她！”

茵姑拼命掙扎。

王翰扯下面罩：“茵姑，是我！”

茵姑喜淚交流：“王翰叔叔！”

王翰：“別出聲，我都知道了。你抓緊我的手?！?/p>

郎鳳城依依不舍：“茵姑！”

茵姑：“鳳城哥哥！”

王翰：“鳳城，你也多保重。告辭了?！?/p>

王翰拉著茵姑如蝴蝶般地飛上屋頂，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郎鳳城目送著他們，眼里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50．江邊磯頭 日 外

濃云低垂，江聲浩蕩。

茵姑對著江流跪拜，她的身邊立著面色憂郁的王翰。

王翰拉起茵姑，將一個畫軸交給她。

茵姑徐徐展開原來是馮子南畫的那幅百蝶圖。

王翰：“茵姑，這是你爹的遺物，好生收著。”

茵姑淚花閃閃，點了點頭。

畫面上，藍蝶飛舞。

51．郎府 日 內(nèi)

數(shù)年后。

郎業(yè)霖的臥室。一星殘燭飄忽，顯得幽暗陰森。

郎業(yè)霖形容枯槁，臥在那兒，如同一具僵尸。

郎業(yè)霖的幻覺：馮子南飄然而至。

郎業(yè)霖連聲驚呼：“鬼！有鬼?。　?/p>

幻影消失。郎鳳城飄逸的身影在床前出現(xiàn)，他已是一位風(fēng)姿俊美的青年。

郎鳳城：“爺爺，是我。”

郎業(yè)霖仍驚懼不已：“鳳城，你這幾天陪陪我?！?/p>

郎鳳城皺了皺眉頭：“鄉(xiāng)試在即，我還要苦讀經(jīng)書?！?/p>

郎業(yè)霖：“你叔叔呢？”

52．妓院 日 內(nèi)

郎坤正與幾個粉頭調(diào)得情熱。

郎坤：“老爺子活不了幾天了。你們誰對我好，我就贖誰出去！”

粉頭們爭向獻媚。

53．郎業(yè)霖臥室 日 內(nèi)

郎業(yè)霖氣喘吁吁：“鳳城，你追求功名，我好喜歡。要是你這輩子能像你表叔那樣，做個京城的官，我死也瞑目了！”

郎鳳城：“爺爺，近來，您怎么老提起表叔？”

郎業(yè)霖：“這些天，我老是見到你表叔。我想他定是冤魂不散，找我報仇來了。我干了那件糊涂事，對不起他呀！”

郎鳳城：“事隔多年，您別胡思亂想。”

郎業(yè)霖點點頭。郎鳳城安慰了幾句，走了出去。

馮子南的幻影復(fù)又出現(xiàn)，朝著郎業(yè)霖冷笑。

郎業(yè)霖心膽俱裂。他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54．靈堂 日 內(nèi)

郎鳳城披麻戴孝跪在郎業(yè)霖靈前，放聲痛哭。

郎坤走過來，皮笑肉不笑地：“鳳城啦，人死了不能哭活。老爺子一死，這家也就敗了。你不能老待在我這兒，指望我養(yǎng)你一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自謀一條出路了！”

郎鳳城一震，哀求道：“叔叔，等我明年鄉(xiāng)試一過，我就走。行不行？”

郎坤無情地：“不行！誰知道你明年能不能過？”

郎鳳城悲憤地：“爺爺尸骨未寒，你就趕我走？”

郎坤勃然大怒：“對，我就是要趕你走！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55．破廟 夜 內(nèi)

衣衫破舊的郎鳳城就著一支殘燭，仍在苦讀經(jīng)書。

寒風(fēng)瑟瑟，從破窗中灌了進來，吹滅了殘燭。

窗上顯出黎明的曙色。

郎鳳城放下書本，他想了想，從破柜里取出一卷紙，夾在腋下，走了出去。

56．街市 日 外

熱鬧非凡的縣城街道。

郎鳳城低著頭走來，仍夾著那卷紙。

鑼聲響起。人們紛紛向兩邊閃開。

一頂官轎悠然而來。

郎鳳城仍然低著頭朝前走，不知回避。被衙役奮力一推：“混帳，還不閃開！”

郎鳳城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手中的紙卷散落在地。他慌忙去拾，卻被風(fēng)吹得東飛西舞。他急得大聲叫喊：“我的畫！我的蝴蝶！”

滿地蝶影翩躚。

官轎中的知府大人聞聲探出頭來，原來是梁士清。他一見滿地飛舞的蝶畫，似被觸動情懷，便喝令停轎，走了下來，來到郎鳳城身邊。

梁士清：“我看你是個讀書人，你拿這許多畫做什么？”

郎鳳城不滿地：“做什么？我要拿這換生活。你這也不知道？”

一衙役上前：“大膽！這是新任知府梁大人。還不跪下！”

郎鳳城依然立著，他看著梁士清，覺得似曾相識，目光有些迷惘。

梁士清：“讀書人，我看你這藍蝴蝶畫得有些來歷。你是跟何人學(xué)的？”

郎鳳城：“跟我表叔學(xué)的?！?/p>

梁士清：“哦，你表叔是誰？”

郎鳳城：“馮子南?！?/p>

梁士清不覺一驚：“讀書人，快收拾好你的畫，跟我一起走?！?/p>

郎鳳城不解地：“為什么？”

57．府衙 日 內(nèi)

梁士清狎昵地摸了一下郎鳳城的臉蛋，笑著說：“不為什么。我就喜歡你這標(biāo)致臉蛋，還有你畫的藍蝴蝶。你就留在我身邊吧。”

郎鳳城困惑地：“這不成。好歹我是個讀書人，總不能丟了功名?！?/p>

梁士清又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你真是個書呆子。功名一事，包在我的身上。跟著我，我是不會虧待你的！過幾天，是我的五十大壽，你給我作幅畫，好嗎？”

郎鳳城點點頭。

58．府衙客廳 日 內(nèi)

前來祝壽的人絡(luò)繹不絕。

郎鳳城走了進來。

他徐徐打開手中一幅由數(shù)百只彩蝶組成一個“壽”字的巨幅中堂。

眾人嘖嘖贊嘆。

郎鳳城：“愿老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梁士清看了看畫，又看了看華服麗裝愈發(fā)俊俏的郎鳳城，臉上顯出癡迷的神情。

一衙役至：“老爺，請來的戲班就要開臺，就等老爺您了?！?/p>

梁士清命人收好畫，攜著郎鳳城的手走了出去。

59．府衙庭院 夜 內(nèi)

戲臺上正在上演雜劇《望江亭》。

梁士清和郎鳳城挨肩坐在前排。梁士清的手下意識地抓著郎鳳城的手指摩挲著。身前身后的一些人對著郎鳳城指指點點，似有艷羨之意。

郎鳳城顯得很不自在。

一聲鑼響，扮演譚記兒的小旦出場，嗓音清亮，扮相俊俏，楚楚動人。

郎鳳城感覺到小旦的目光頻頻關(guān)注自己，不覺有些心猿意馬。

梁士清并未在意。他仍然抓著郎鳳城的手指摩挲著。

60．郎鳳城臥室 夜 內(nèi)

梁士清的手指摩挲著郎鳳城的全身，急不可耐地解開他的衣衫。

郎鳳城呢喃著：“老爺，求您別這樣?！?/p>

梁士清淫笑著一把摟緊了他。

61．府衙后院 夜 外

夜深人靜，更鼓敲了三下。

一個身著夜行服的蒙面女子飄然而至。她在曲徑回廊中穿行，手中的利劍閃著寒光。

62．郎鳳城臥室 夜 內(nèi)

梁士清從床上爬起來，戀戀不舍地捏了捏郎鳳城的臉蛋。

郎鳳城：“老爺，時辰不早了。您快走吧……”

梁士清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郎鳳城見他離開，急忙下了床，又捧著一本書就著燭光看了起來。

63．梁士清臥室 夜 內(nèi)

蒙面女子悄然而入，用劍挑開帳子，見床上空無一人，轉(zhuǎn)身便走。

64．臥室外 夜 外

梁士清得意洋洋地走來。

蒙面女子執(zhí)劍閃了出來。

梁士清一驚，急忙閃至院中一株大樹后。

蒙面女子飄然而去。

梁士清突然悟出了什么，連聲驚呼：“有刺客！快來人啦！”

65．后院 夜 外

蒙面女子飄然而來，幾個官兵狂喊著窮追不舍。

蒙面女子與之格斗，刀光劍影，乒乓作響。官兵越來越多，蒙面女子殺死了幾個官兵，見寡不敵眾，縱身一躍，飛檐走壁而去。

眾官兵目瞪口呆，又狂喊著追去。

66．郎鳳城臥室 夜 內(nèi)

郎鳳城仍在窗下苦讀。

蒙面女子從窗口躍入，郎鳳城驚恐不已。蒙面女子摘下面罩，原來是那個年青貌美的小旦。

郎鳳城：“你……你是何人？”

小旦嫣然一笑：“鳳城哥哥，你不認識我了？我是茵姑！”

郎鳳城驚喜交集。

吶喊聲逼近，茵姑急忙掩入床后。

官兵蜂擁而至，窗外一片火光。郎鳳城略一思索，仍坐著讀書。

官兵首領(lǐng)：“郎公子，你可見一蒙面女子上這兒來了？”

郎鳳城搖搖頭。

官兵打著火把，呼嘯而去。

茵姑走了出來：“多謝鳳城哥哥搭救?！?/p>

郎鳳城不解地：“茵姑，他們?yōu)楹我窔⒛?？?/p>

茵姑咬著牙說：“我與梁知府有不共戴天之仇！”

郎鳳城大驚失色。

茵姑：“鳳城哥哥，你是我父親的弟子，梁士清與我有殺父之仇，我認為這兒不是你的安身之地，望哥哥三思?！?/p>

郎鳳城：“茵姑，落到這一步我是一言難盡。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打聽你的下落，卻杳無音信。”

茵姑：“我也是一言難盡。鳳城哥哥，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告辭了！”

郎鳳城：“你要上哪兒去？”

茵姑：“萍蹤浪跡，四海為家。只是父仇未報，心中未免牽掛。鳳城哥哥，梁士清是無恥小人，你千萬不要與他做出什么茍且之事，我勸你及早離開此地！”

郎鳳城矛盾地：“容我再思考一下……”

茵姑雙手一揖：“哥哥多保重?！?/p>

郎鳳城只見紅光一閃，茵姑剎時在窗外消失了。

畫外傳來官兵們的吶喊：“在這兒！別讓她跑了！”

郎鳳城佇立窗前，神思恍惚。

67．府衙庭院 夜 外

眾官兵將茵姑團團圍住，茵姑拼命廝殺，力圖殺出重圍。

一官兵一劍刺來，茵姑猝不及防，偏頭閃過，面罩卻被挑了下來。眾官兵認出了她，愕然不已。

茵姑被識破真相，無心戀戰(zhàn)，且殺且退，被逼至一堵墻邊。

危難之際，王翰從天而降，他將黑色的披風(fēng)輕輕旋起，無數(shù)黑色的蝴蝶在夜空中呼嘯而至。

官兵被蝴蝶迷魂拳打得落花流水。

王翰攜茵姑逾墻而去。

68．驛道 晨 外

翌晨。

載著雜劇班戲子的馬車緩緩而行。

馬蹄聲聲由遠而近，梁士清與眾官兵追隨而至。

梁士清一揮馬鞭，眾官兵一擁而上，揮舞著兵器朝著毫無準備的戲子們殺去。

刀光血光交相迸濺，殺聲哭聲驚天動地。

69．府衙庭院 日 外

劍光閃爍，郎鳳城正在舞劍。

幾個幫閑文人連聲喝彩。

郎鳳城有些生氣地扔了劍，走向一座亭臺。

亭臺上筆墨紙硯俱全。

幫閑文人又簇擁了過來。

文人甲：“郎公子的藍蝴蝶天下一絕。無怪知府大人賞識你！”

文人乙：“請郎公子留下墨寶?！?/p>

文人丙：“郎公子可別惜墨如金啦！”

郎鳳城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但礙于情面，他還是抓起筆來。

畫外響起茵姑的聲音：“鳳城哥哥，此地不宜久留。此地不宜久留！”

郎鳳城將筆一扔，拂袖而去。

眾人驚愕，隨即一個個臉上都顯露出鄙夷與憤怒的神色。

70．驛道 日 外

王翰與茵姑驅(qū)馬而至，眼前的景象慘不忍睹——

車仰馬翻。被殘殺的戲子尸橫山野。

五彩的戲衣、行頭扔得遍地都是。

茵姑在馬上痛哭失聲：“是我……害了他們！”

王翰面色冷峻，不發(fā)一語。

茵姑：“叔叔，我們上哪兒去？”

王翰：“天無絕人之路。跟我走！”

王翰與茵姑策馬而去。

71．府衙書房 日 內(nèi)

郎鳳城專心致志地看著書。

梁士清滿面春風(fēng)地走了進來：“鳳城，來了幾個客人。他們要看你當(dāng)面作畫?！?/p>

郎鳳城反抗地：“老爺，我沒空。鄉(xiāng)試在即，我要準備應(yīng)試。”

梁士清有些不悅地：“你近來越來越不像話！我看你真有點不識抬舉啦！”

郎鳳城：“老爺，我不想丟了功名?！?/p>

梁士清：“你跟著我就有功名！”

郎鳳城勇敢地：“老爺，我在你身邊已有三載，你根本就不關(guān)心我的前途！”

梁士清勃然作色：“混帳，你以為自己是什么人？老實告訴你，你只不過是我身邊的一個孌童，抬舉你才有今天！你若不想待在這里，立即給我滾出去！”

郎鳳城震驚，眼中突然貯滿了屈辱的淚水，他毅然朝門外走去。

梁士清情急，突然摟住了他。

郎鳳城無言地推開了他。

72．白蓮山上 日 外

王翰與茵姑騎馬來到劉浩然山寨。

劉浩然出迎：“不知貴客駕到，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王翰：“不必客氣。我叔侄二人正是投奔劉寨主而來?！?/p>

劉浩然一愣，隨即笑容滿面：“只是山寨廟小，怕容不下……”

王翰打斷了他的話：“別說了。三年前，你多次邀我入伙，我不答應(yīng)。今天是你不答應(yīng)我也要留下來。”

劉浩然：“王壯士既然屈尊前來山寨，是山寨之大幸，豈有不應(yīng)之理？請！”

王翰與茵姑跳下馬來，與劉浩然一起朝山寨走去。

73．故里鎮(zhèn)口 日 外

巍峨矗立的大學(xué)士牌坊。

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郎鳳城跳下車，撫摩著這座為自己恩師立的牌坊，感慨萬千，熱淚盈眶。

淚眼朦朧中，郎鳳城看到麗日藍天下，一只碩大的藍蝴蝶翩然飛來。

74．街市 日 外

藍蝴蝶化作宣紙上栩栩如生的藍蝴蝶。

郎鳳城當(dāng)場作畫，身邊擠滿了圍觀者。

購畫者絡(luò)繹不絕。郎鳳城的蝶畫供不應(yīng)求。

郎坤一副落魄的樣子，擠在人群中觀看。

圍觀者甲：“這小子發(fā)大財了！一只藍蝴蝶一兩銀子，還有這么多人買！”

圍觀者乙：“你知道什么？人家名氣可大著呢。不僅梁知府欣賞他的畫，聽說他的藍蝴蝶都飛到皇宮里去了！”

圍觀者驚嘆地：“是嗎？”

郎坤面露喜色。

郎鳳城埋頭作畫。

75．京城張府 日 內(nèi)

張楚在欣賞郎鳳城的蝴蝶畫，連聲贊嘆：“好畫呀，好畫！”

御史路平湊過來：“這是蕪州知府梁士清送給大人的?！?/p>

張楚仍在觀畫，喃喃自語：“一如當(dāng)年馮子南的畫風(fēng)，只是稍遜一些。馮子南的一幅百蝶圖我見過，堪稱神品?！?/p>

路平討好地：“不瞞大人，這個郎鳳城便是馮子南的得意門生，那幅百蝶圖他一定知道。這件事我交給梁士清去辦。”

張楚面露喜色：“再過幾個月，便是我六十壽辰。梁士清若弄到那幅百蝶圖，就作為他的壽禮，叫他親自給我送來！”

76．街市 日 外

郎鳳城仍在作畫。

茵姑村姑打扮，也夾在圍觀者中。她深情地注視著郎鳳城。

郎鳳城全然不覺。

郎坤擠了上去親熱地叫了一聲：“鳳城賢侄！”

77．客棧 夜 內(nèi)

郎鳳城正在燈下看書。

郎坤闖了進來：“鳳城賢侄，你還是聽我的話，搬回家去住吧！”

郎鳳城冷笑道：“回家？我沒有家。你有何貴干就直說吧！”

郎坤一副可憐相：“鳳城，叔叔真是對不起你呀。沒想到我會落到這種地步。”

郎鳳城鄙夷地掏出一錠銀子，扔在他的面前：“你是為這個才來的吧？”

郎坤點頭哈腰，抓起銀子就溜了出去。

郎鳳城生氣地推開窗子。

江月千里，煙波浩淼。

郎鳳城陷入沉思。

茵姑拿著一個畫軸突然出現(xiàn)在郎鳳城的身后。

茵姑：“鳳城哥哥！”

郎鳳城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茵姑，驚喜交集：“茵姑！”

茵姑：“鳳城哥哥，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

茵姑取出畫軸徐徐展開，原來是那幅百蝶圖。

郎鳳城喜出望外：“這是先生的百蝶圖！”

78．府衙 夜 內(nèi)

梁士清放下手中的信紙，喃喃自語：“百蝶圖？我怎么不知道？”

梁士清心事沉沉地來回踱步。

79．客棧 夜 內(nèi)

茵姑與郎鳳城深情對視。

茵姑：“這幅百蝶圖是父親的杰作，我將它送與你作個記念?！?/p>

郎鳳城：“我一定好生保留。”

茵姑：“鳳城哥哥，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郎鳳城緊執(zhí)著她的手，柔聲地：“說吧。”

茵姑：“你的功名心太重了。在這個世道，讀書人有什么用？你沒有看見我爹書讀得不少，官做得也不小。到頭來，還不是被奸人所害，葬身江流？你還不如與我一道上山去，轟轟烈烈干他一場！”

郎鳳城驚恐地：“你要我落草為寇？我不……”

茵姑一笑：“王翰叔叔與劉寨主都是讀書人，如今換了一種活法。扯起義旗造反，召集天下豪杰，活得自由自在。鳳城哥哥，你別執(zhí)迷不悟了！”

郎鳳城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打量著茵姑，突然吼道：“你給我走開！”

茵姑驚訝地后退了幾步，鎮(zhèn)定下來：“鳳城哥哥，我知道，你想讀書做官出人頭地?？赡阍俾犖艺f一句……”

郎鳳城強壓怒火：“我不要聽。你走吧！”

茵姑眼噙淚花：“鳳城哥哥！”

郎鳳城不再看她。

茵姑雙手一揖：“鳳城哥哥，請多保重！”

茵姑朝窗外一躍，倏時消失了蹤影。

80．街市 日 外

郎鳳城仍在作畫賣畫，只是顯得心思沉沉。

街市的人們突然紛紛向兩邊閃開。

一頂官轎緩緩過來，在郎鳳城的畫店門前停下。

梁士清步下轎來。他見到郎鳳城，大喜過望。

81．客棧 日 內(nèi)

梁士清執(zhí)著郎鳳城的手，親熱地：“鳳城啦，可想死我了！”

郎鳳城有些厭惡地：“知府大人，請您放尊重些！”

梁士清并不生氣，而是心不在焉地翻弄著郎鳳城堆在桌上的畫卷：“你還生我的氣？我只不過說了你幾句，你就給我來個不辭而別！”

郎鳳城：“知府大人，您有什么事就直說了吧！”

梁士清：“我正是為了你的功名之事而來?！?/p>

郎鳳城：“功名之事？”

梁士清：“你的機會來了。你可知你的恩師馮子南有過一幅畫？”

郎鳳城：“什么畫？”

梁士清：“百蝶圖。”

82．白蓮山寨 日 外

夕陽西下，遠山如浪。

茵姑在山坡上舞劍，紅衣飄拂如一只彩蝶。

劍光閃閃，驚飛山谷中一群歸鳥。

王翰遠遠走來：“茵姑！”

茵姑收起劍：“王翰叔叔，您什么時候有空？我要跟你學(xué)蝴蝶迷魂拳?！?/p>

王翰：“我有空一定會傳授與你?！?/p>

茵姑點點頭。

83．客棧 日 內(nèi)

郎鳳城漫不經(jīng)心地抽出茵姑給的那幅畫軸，遞給梁士清。

梁士清展開百蝶圖，喜出望外。

郎鳳城：“是這幅畫嗎？”

梁士清卷起畫軸放進衣袖：“沒錯。正是這幅?！?/p>

郎鳳城急了：“這幅畫不能給你！”

梁士清狡黠地笑著：“你的功名，你的前途，全在這幅畫上?！?/p>

郎鳳城猶豫片刻：“不行。你還給我！”

梁士清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將畫又放在桌上：“機不可失，一切由你。到時可別后悔喲！”

梁士清轉(zhuǎn)身欲去。

郎鳳城突然大叫一聲：“知府大人，你等等！”

84．白蓮山寨 日 外

王翰與茵姑并肩走來。

王翰：“你去蕪州城去探個虛實。我聽說張楚老賊作六十大壽，梁士清要親自去京城給他祝壽。城中空虛，到時，我們就好動手?！?/p>

茵姑點點頭。

劉浩然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的身后，笑容滿面：“你們叔侄二人私下又在商量什么大事情呀？”

王翰坦然地：“還是我倆商量的那件事。我想讓茵姑去蕪州城去探個虛實?！?/p>

劉浩然：“攻城一事，還得慎思而行。”

王翰：“這可是難遇的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劉浩然不悅地：“該怎樣做我會做的。你用不著多操心了！”

王翰：“劉寨主，昨天，當(dāng)著眾弟兄的面，你不是也同意了嗎？”

劉浩然：“那只是隨眾愿。王翰兄，你雖說來山寨不久，可弟兄們都把你的話當(dāng)成圣旨一般，我的話倒是沒有人聽了?！?/p>

王翰一愣：“劉寨主，你這是什么意思？”

劉浩然依然笑容滿面：“沒什么，只是說著玩笑。王翰兄你又認真了！我有點事先走，你們叔侄二人繼續(xù)談吧?！?/p>

劉浩然徑自走開。

茵姑：“劉寨主陰陽怪氣的?！?/p>

王翰：“此人本事不大，心眼卻是極小。好了，你還是去蕪州一趟，主要探明梁士清何日出洞。”

85．驛道 日 外

一輛馬拉轎車緩緩駛來，十幾個隨從騎馬擁在前后。

梁士清坐在轎車內(nèi)躊躇滿志。

四野寂靜，山鳥凄厲的叫聲使人覺得毛骨悚然。

梁士清掀起轎簾朝外看去，但見兩邊青峰壁立，仿佛正朝他壓下來。

梁士清驚恐地：“快走！”

突然一聲鑼響。王翰率領(lǐng)兵馬沖了下來。兩軍相接，兵刃相見，一場惡戰(zhàn)。

梁士清跳下轎車來，便往山谷里鉆。

王翰追上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知府大人，還認識我嗎？”

梁士清一震：“三弟！看在我們結(jié)義的分上，你就饒了我吧！”

王翰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梁士清悄悄伸手去拔出劍來，被眼疾手快的王翰一腳踢飛。

梁士清跪倒在地：“三弟……”

畫外音驟然響起：“傷朋害友，天地不容！天地不容??！天地不容！??！”

王翰猛地沉下臉，拔出刀來，怒目圓睜：“呸！誰是你的三弟？你這認賊作父傷朋害友的無恥小人！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王翰揮刀欲砍，劉浩然匆匆趕來，大叫一聲：“王兄，刀下留人！”

86．白蓮山寨 日 內(nèi)

王翰將那幅百蝶圖交給茵姑：“這幅畫我交給你收藏，怎么會落到梁士清手里？”

茵姑目瞪口呆：“是我怕失落，才贈予鳳城的……”

王翰冷笑：“人心不可測呀！”

茵姑面有慍色，略一思索，走了出去。

87．囚牢 夜 內(nèi)

深夜，偶爾可聞山泉山鳥之聲。

梁士清木然呆坐，長吁短嘆。

劉浩然打著燈籠走了進來，默默地注視著他。

梁士清起身答謝：“感謝劉寨主不殺之恩！”

劉浩然慌忙施禮：“知府大人，這可使不得！”

梁士清狐疑地看著他。

劉浩然忽然長嘆一聲，眼中流下淚來。

梁士清驚訝地：“劉寨主莫非有什么難言之隱？”

劉浩然：“不瞞知府大人，幾年前，鄙人也是一介書生，寒窗苦讀，多年功名不就。后因小妾不貞，勾搭歹人，弄得我家破人亡，鄙人迫于無奈，才走到這一步。其實，鄙人早有歸順朝廷之意。”

梁士清：“原來你想招安？只要你放了我，你的事包在我的身上。”

劉浩然憂慮地：“只怕王翰不會答應(yīng)?！?/p>

梁士清沉吟道：“我倒有一計，保證王翰會答應(yīng)。到時你就這么辦?！?/p>

梁士清對劉浩然耳語，劉浩然猶豫著：“這怕不好……”

梁士清察言觀色：“既然劉寨主與王翰有情有意，那就算了?！?/p>

劉浩然：“情意說不上，只是那些多年跟隨我的兄弟們……”

梁士清：“這你放心，我會安排的?！?/p>

88．山中驛道 夜 外

月明星稀。

茵姑騎馬疾馳而來。

清冷的月光映照著她怒氣沖沖的臉。

89．囚牢外小徑 夜 外

劉浩然領(lǐng)著梁士清匆匆走來。

劉浩然四顧無人：“知府大人，你快走吧?！?/p>

梁士清：“事成之后，我在蕪州城里等著你?！?/p>

劉浩然謙卑地：“我已將身家性命全交給知府大人了?！?/p>

梁士清微笑著：“我一定請奏皇上，封你一個官做做?！?/p>

劉浩然假意地：“不敢，不敢。只求皇上恕罪，我已感恩不盡。”

有腳步聲隱隱傳來。

梁士清在草叢中消失了蹤影。

90．山寨大廳 日 內(nèi)

王翰憤怒地一擂桌子：“是誰放走了梁士清？是誰？”

眾人面面相覷。

劉浩然冷冷地：“一定是茵姑。只有她昨夜突然不見了。”

王翰大驚：“你說什么？”

91．蕪州城內(nèi) 日 外

茵姑一身村姑打扮，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92．山寨大廳 日 內(nèi)

眾人竊竊私語。

王翰：“這不可能！茵姑絕不會干出這種事的?！?/p>

劉浩然陰沉地笑笑：“那也不一定。她爹馮子南與梁士清可是拜把子兄弟！”

王翰目光炯炯：“這么說，我以前與梁士清也曾結(jié)拜過兄弟，劉寨主也懷疑我嘍？”

劉浩然：“王兄多慮了，茵姑年幼，即使做出此事，也在情理之中。你我之間不必心存芥蒂，應(yīng)以大局為重。我倒有個想法，不知王兄可愿采納？”

王翰：“但言無妨?！?/p>

劉浩然：“梁士清既然逃走，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他尚在喘息之際，一舉攻下蕪州城，活捉梁士清，以絕后患！”

群情激昂，王翰也為之所動。

王翰：“劉寨主，是否先派人探聽一下城中的虛實？”

劉浩然：“來不及了。只怕夜長夢多，梁士清會有準備。我看明日一早，即可攻城！”

93．客棧 日 內(nèi)

郎鳳城正在收拾行囊，好像要出遠門。

茵姑怒氣沖沖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郎鳳城驚喜地：“茵姑！”

茵姑拔出劍來就刺：“你這卑鄙的小人！”

郎鳳城驚愕不已，一旁抓起劍，在空中將茵姑的劍架?。骸耙鸸?，有話好說?！?/p>

茵姑又是一劍刺來，郎鳳城無奈，只得應(yīng)戰(zhàn)。

兩人迎戰(zhàn)了十幾個回合，郎鳳城無心戀戰(zhàn)，大叫：“茵姑，你就是要我死，我也得死個明白?！?/p>

茵姑聲色俱厲：“把我給你的百蝶圖交出來！”

郎鳳城不解地：“怎么，你來就為這事？”

茵姑冷笑：“怕是拿不出了吧？我沒想到你會與賊為友，忘恩負義，拿著我父親的畫去巴結(jié)梁士清！”

郎鳳城恍然大悟：“你誤會了，茵姑！”

茵姑收起劍，從懷中取出一個畫軸，怒火中燒地：“你還敢抵賴？這是什么？”

郎鳳城徐徐打開那幅畫，驚異地：“這幅畫你是從哪弄來的？”

茵姑：“從梁士清處得來的，是你送的吧？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郎鳳城：“你原來就為這件事生氣呀？你等等?！?/p>

郎鳳城隨手拿來一個錦盒，打開密密層層的包裹，取出一個畫軸。他打開，正是那幅百蝶圖。

茵姑頓時傻眼了。

郎鳳城：“送給梁士清那幅是假的，是我仿作的。先生的畫，我一直珍藏著。”

兩幅百蝶圖真假難辯。

茵姑的臉上露出微笑：“鳳城哥哥，我是錯怪你了。”

郎鳳城撓了撓頭：“差點我就人頭落地了。”

茵姑：“鳳城哥哥，你準備出遠門嗎？”

郎鳳城：“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如今天下讀書人難有出路。再說，梁士清若知道我給了他一幅假的百蝶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我打算出去避一陣子！”

茵姑：“鳳城哥哥，你避了今日，還能逃了明日？再說，你又能去哪兒？還是跟我上山去吧，我們立即就出城！”

郎鳳城沉吟片刻：“我們？”

茵姑深情地注視著他，郎鳳城將她一把摟在懷里。

94．白蓮山寨 日 內(nèi)

茵姑領(lǐng)著郎鳳城匆匆趕來見王翰。

王翰將桌子一拍：“來人，將茵姑給我拿下！”

幾個兵士拿住茵姑。

郎鳳城有些莫名其妙。

王翰：“你私自下山，違反軍令，該當(dāng)何罪？”

茵姑：“叔叔！你聽我說！”

王翰：“我不是你的叔叔。我也不聽你說，按山寨規(guī)矩辦事，先關(guān)起來，再論罪！”

郎鳳城打拱作揖：“茵姑是因我下山的，求您開恩放了她吧！”

王翰：“那你也少不了干系。也給我關(guān)起來！”

幾個兵士拿住郎鳳城。

王翰一揮手，幾個兵士推著二人就走。

茵姑大聲地：“叔叔，你聽我說！”

王翰表情木然。

一將官走來：“王將軍，劉寨主有令，攻城的計劃不變。明天一早務(wù)必趕到蕪州城外?！?/p>

王翰憂心忡忡：“盲目攻城，只怕會兇多吉少。劉寨主一向謹慎從事，這回為何一反常態(tài)？”

將官：“劉寨主這次還要親自掛帥?！?/p>

95．山野驛道 夜 外

夜行軍。

劉浩然與王翰并肩騎馬走在前面。

王翰表情嚴肅，劉浩然神氣活現(xiàn)。

96．山寨囚牢 夜 內(nèi)

茵姑與郎鳳城相向關(guān)在兩個牢室里，中間隔著一條甬道。

郎鳳城長噓短嘆：“茵姑，你要我上山來，就落了個這樣的結(jié)局！”

茵姑安慰他：“鳳城哥哥，叔叔一向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今天的事我覺得蹊蹺，我想他也許是一時糊涂吧?！?/p>

遠處傳來五更鼓聲。

有腳步聲傳來，原來是一個老牢頭。

老牢頭打開牢門，放出了他們。

茵姑不解地：“為什么這時放了我們？”

老牢頭：“王將軍臨走前吩咐我：五更鼓一敲，就放了你們。他要你們走得越遠越好！”

茵姑：“走？你剛才說，王將軍去哪兒啦？”

老牢頭：“你不知道？山寨幾乎走空了，劉寨主讓全都人馬都去攻打蕪州城了！”

97．蕪州城外 晨 外

曉霧彌漫。

王翰與劉浩然騎著馬率領(lǐng)人馬逼近城下。

一聲炮響，城門吊橋忽然落下，涌出大批官兵人馬。

王翰情知有詐，急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劉浩然突然不知去向。

身后的迷霧中，殺聲四起。

王翰被官兵團團圍住。他揮舞長刀，力圖殺出一條血路。

一場鏖戰(zhàn)，血濺荒野。

98．白蓮山寨外 晨 外

茵姑與郎鳳城出了寨門。

茵姑流著淚：“叔叔關(guān)押我們，原來是為了保護我們。他知道這次攻城帶有很大的冒險性，很可能有去無回。”

郎鳳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我們走得越遠越好！”

茵姑拭去淚水：“事態(tài)不明。不能就這樣走。我們立即去蕪州城，探個究竟?！?/p>

郎鳳城贊同地：“這樣也好?！?/p>

99．蕪州城外 日 外

迷霧漸漸消散。

曉霧中浮起一輪血淋淋的朝陽。

王翰奮力殺敵。身邊的兵士紛紛倒地。

官兵如潮水般涌來。

王翰身上血跡斑斑，仍在拼殺。

騎馬的梁士清突然出現(xiàn)：“三弟，你好?。　?/p>

王翰怒目而視。

梁士清拔出劍來，大喝一聲：“給我拿下！”

官兵們逼近王翰。

王翰張開手臂，作蝴蝶飛舞狀。

梁士清冷笑，他跳下馬來：“三弟，我知道你是江湖上有名的蝴蝶俠。我最近又將百花劍重新拾起來，就是為了對付你的蝴蝶迷魂拳?！?/p>

王翰掀動披風(fēng)，黑色的蝴蝶漫天飛舞。

梁士清舞動利劍，花影閃爍，黑色的蝴蝶紛紛消失在百花叢中。

梁士清哈哈大笑：“狂蜂亂蝶是經(jīng)不住富貴花誘惑的。三弟，投降吧，我一定請奏皇上，封你一個官做做?！?/p>

梁士清走上前來，王翰見大勢已去，拔刀自刎。

王翰不瞑的雙眼怒目蒼天。

梁士清走了過來，身后跟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劉浩然。梁士清在王翰的尸體前佇立片刻，他彎下腰去，伸出顫抖的手為王翰合上雙目。

梁士清的眼中忽然盈滿了淚水。

100．蕪州府衙 日 內(nèi)

梁士清大擺宴席慶功。

酒過三巡。梁士清站起來，端著一杯酒來到劉浩然面前，微笑著：“劉寨主，我敬你一杯。這次你可立了頭功！”

劉浩然受寵若驚：“哪里哪里！”

梁士清：“我想應(yīng)該賞你一個官做做。”

劉浩然感激涕零。

梁士清將手一招，幾個官兵抬上一具黑漆棺材。

劉浩然困惑的眼神。

梁士清依然微笑著：“這便是我賞給你的官（棺）！你看不小吧？”

劉浩然面色陡變。

梁士清沉下臉來：“你這賊人！多年來占山為王，一直與官府作對；如今又傷天害理，賣友求榮。如此小人，留你何用？請吧，這具棺材便是你的歸宿！”

劉浩然：“不，知府大人。你可不能卸磨殺驢呀！”

梁士清：“今天我就要殺了你這頭蠢驢！動手吧！”

幾個官兵不由分說，將劉浩然生拉硬拽，欲塞進棺材。

劉浩然這才軟了下來：“求知府大人開恩！”

梁士清冷笑著：“你要是跟我英雄下去，我興許真會饒了你。你現(xiàn)在做軟蛋求我，卻是晚了！”

官兵將劉浩然塞進棺材，合上棺蓋，拿來長長的鐵釘，用鐵錘敲打起來。

叮叮咚咚的敲擊聲驚心動魄，棺材里的劉浩然的叫喊聲漸漸微弱。

眾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梁士清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

101．蕪州城外 日 外

茵姑與郎鳳城匆匆趕來。

尸橫遍野，慘不忍睹。

茵姑發(fā)現(xiàn)王翰的尸體，伏尸痛哭。

郎鳳城拉起她：“茵姑，人死不能復(fù)生，你要顧惜自己的身子！”

茵姑淚流滿面地抓起王翰那把帶血的長刀。

102．蕪州府衙 夜 內(nèi)

夜深人靜。

茵姑夜行人打扮，潛人梁士清的臥室，手中的長刀在黑暗中閃爍著寒光。

茵姑掀開帳子，舉刀就砍。

帳后突然躍出一人，一劍將茵姑刺傷，她跌倒在地。

身后傳來梁士清陰險的笑聲。

梁士清的衛(wèi)士將茵姑擒住。

衛(wèi)士走過來撕下茵姑的面罩，茵姑的臉色蒼白如紙。

梁士清捏了一下茵姑的臉蛋：“又是你這女子，你不僅戲唱得好，還敢殺人！”

茵姑：“不殺你難解我心頭之恨！”

梁士清詫異地：“我與你素?zé)o仇怨，你為何三番五次加害本官？”

茵姑咬牙切齒：“我與你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梁士清：“你父親是誰？”

茵姑：“我親爹馮子南、義父王翰，都讓你害死。梁士清，你不是人！”

梁士清大驚失色：“原來你是茵姑？快放開她！”

茵姑：“我沒能殺死你，是你的福氣！”

梁士清：“茵姑，我念你年幼無知，不追究你的罪過。你趕快離開這里！”

茵姑佇立不動。

梁士清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再不走，我就殺了你！”

茵姑仇恨地盯了梁士清一眼，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103．城外松崗 晨 外

明月西斜，曙色熹微。

郎鳳城焦灼萬分。

茵姑踉踉蹌蹌走來。

郎鳳城：“茵姑，你上哪去了？我在此等了你一夜?！?/p>

茵姑沒有言語，突然倒在郎鳳城的懷中。月光下，她的臉色蒼白而美麗。

郎鳳城觸著了她胸前流出的鮮血：“啊，你受傷了？”

茵姑無力地：“我沒能殺死梁士清，我好恨啊……”

郎鳳城：“茵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p>

茵姑搖搖頭：“我只怕等不到那天了！”

郎鳳城眼中盈滿了淚水。

茵姑有氣無力地：“鳳城哥哥，有一件事，你能答應(yīng)我嗎？”

郎鳳城點點頭。

茵姑：“在我臨死之前，你能答應(yīng)讓我做你的妻嗎？”

郎鳳城一愣，旋即大聲地說：“不！你不會死，茵姑！”

茵姑平靜如水：“你答應(yīng)嗎？”

郎鳳城一個勁地點頭。

茵姑美麗地一笑，死在郎鳳城的懷中。

郎鳳城悲痛欲絕：“茵姑！”

104．蕪州府衙 日 內(nèi)

翌日。

梁士清心事重重，來回踱步。

衙役來報：“梁知府，監(jiān)察御史路平大人駕到！”

梁士清整理衣冠，準備迎客。

路平盛氣凌人地走了進來。

梁士清：“不知御史大人駕到，失敬失敬！”

路平陰沉著臉：“接旨！”

梁士清一愣，跪了下去。

路平宣讀圣旨：“查蕪州知府梁士清與白蓮山匪素有勾結(jié)，與匪首王翰還是結(jié)義兄弟。后山匪全殲，梁士清懼怕真相敗露，竟然將一心歸順朝廷的匪首劉浩然處死，借以殺人滅口。梁士清罪惡昭彰，天理難容，就地正法，以除后患。欽此！”

梁士清癱軟在地，絕望地拔出劍來：“來人啦！”

梁府官兵沖了進來，劍拔弩張。

路平祭起上方寶劍：“大膽！誰敢抗旨，誅滅九族！”

官兵面面相覷，紛紛退縮。

梁士清見大勢已去，啪地扔掉手中的劍，一頭朝柱子撞去，血流滿面仆地而死。

105．林中墓地 日 外

紅葉蕭蕭，飄落在一座新墳上。

墓碑上鐫刻著一行大字：亡妻馮茵姑之墓

默默佇立的郎鳳城，跪了下去。取出那幅百蝶圖，點燃焚燒。

紙灰飄飄，化作漫天飛舞的黑蝶。

106．江畔 日 外

江天蒼茫，江鳥低飛。

蓬頭垢面的郎鳳城踉踉蹌蹌走來，目光呆滯。

一只碩大美麗的藍鳳蝶翩翩飛來，在他眼前嬉舞。郎鳳城呆滯的眸子一亮。畫外響起主題歌《亂世蝴蝶》——

忘不了，兩小無猜情真切，

曾記否，歷經(jīng)磨難志難滅。

夢幾回，功成名就人似月，

誰知道，芳魂一縷凝碧血。

從來是，少年不識愁滋味，

更哪堪，風(fēng)刀霜劍嚴相逼。

空留下，大江無際秋蕭瑟，

恨難咽，儒林幽冷桃李劫。

獨嗟嘆，亂世書生多悲歌，

罷罷罷，林泉高臥夢蝴蝶。

歌聲中，各種有關(guān)蝴蝶的記憶紛至沓來——

竹林中，少年的茵姑與郎鳳城追逐著一只蝴蝶。

街市上，青年的郎鳳城正揮筆為顧客作畫，一只藍鳳蝶躍然紙上。

府衙里，郎鳳城展開由蝴蝶組成的壽字畫。

短松崗，受傷的茵姑走來，裙裾飄飄，如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

孤墳前，郎鳳城焚燒著那幅百蝶圖。

那只高貴而美麗的藍鳳蝶飄飄忽忽，悠哉游哉。

忽然，藍色蝴蝶雪花般漫天飛舞。

郎鳳城追逐藍色蝶群踉蹌而去。

江天蒼茫，殘陽如血。

畫外傳來寺院的晚鐘，一聲聲在天地之間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