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對于今后全唐詩文或全唐文獻新編的期待

至今為止，全唐詩文的訂補當然已經(jīng)有了很巨大的成就，今后還可以陸續(xù)有新的積累，但如果要做新編，就要有新的考量，要達到在學術(shù)質(zhì)量上真正的提升。就全唐詩來說，一些有文集傳世的大家，能夠選擇有代表性的善本，適當?？保龊眉庠姷脑鲅a和互見重出的甄別，也就夠了。關(guān)鍵是沒有別集的詩人及其詩歌，應該逐一說明其來源，交代文本的差異。至于全唐文，則要復雜得多。來自傳世文獻的文章，應該盡可能地利用各書的善本仔細?？薄Ｒ晃亩胁煌瑏碓椿蛟纬刹煌谋菊?，一定要互相比勘，然后寫定一本。敦煌吐魯番文獻中的寫本文獻，則應參考原卷和今人的校讀，重新寫定。石刻文本最為復雜。從道理來說，石刻從原石到拓本到錄文，似乎有規(guī)律可循，其實不然。大致石刻有早晚完殘的區(qū)別，拓本有精粗初晚的不同，錄文更有各家辨認能力的差異。即便晚出的千唐志齋藏石，一時拓本分售各處，完殘也有些微區(qū)別。學者沒有很好的識力和長期文本處理的積累，很難達到超越前賢的目標。不能超過原本，當然也沒有新編的必要。

幾年前在討論《全宋詩》存在問題及修訂辦法時，我曾提出：“現(xiàn)代科技已經(jīng)為傳統(tǒng)的大型古籍文獻編纂提供了極其便利的操作空間，這就是利用網(wǎng)絡以展開編纂修訂。比如《全唐詩》《全宋詩》這一類大型總集的修訂，書面出一個新版，幾十年內(nèi)可能都難以實現(xiàn)。但如果在網(wǎng)絡中進行，幾乎每天都可以有一個新版的推出，前人難以想象的事情，現(xiàn)在是可以做到了^[1]?！边@是現(xiàn)代學者比古代或前代學者的優(yōu)勢所在。我在二十多年前作唐詩輯佚時，凡《全唐詩》未用古籍中提到詩歌者，與《全唐詩》反復核對，才能確定是否佚詩。李嘉言及其后學為解決《全唐詩》重出問題，不惜花氣力做全書的每句索引，也僅能解決部分問題。遇到其他朝代人詩誤作唐人時，其實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靠偶然的發(fā)現(xiàn)來加以糾正。近年有兩位青年學人利用四庫全文檢索，指出拙輯《全唐詩補編》的一些錯誤^[2]，在我是非常感謝的。如果當年有現(xiàn)在的手段，我相信可以避免許多的差錯。這本書1992年出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16年，我和出版社都有做一個新版的考慮，但新版就必須增加最近十多年增加的資料，刪除當年誤收的作品，我的考慮是將市河世寧以后各家的補遺全部打通，校訂后統(tǒng)一編次，錄詩用較好的文本，來源有較早較完整的說明。但也擔心一下子也很難達到妥當?shù)某潭取Ｈ绻ㄟ^網(wǎng)絡先期發(fā)表，聽取各方意見后反復修改，我相信可以更好一些。

全唐詩文的更新，今后也可以循此途徑。更希望突破全唐詩文體例的局限，今后有人認真地做全唐文獻：專著有較好的校訂標點文本；佚著能夠匯聚遺文；敦煌吐魯番文獻應該將原寫卷和錄文及其相關(guān)研究一并陳列；石刻可以將拓本、錄文和研究一并展示；詩文可以同時羅列不同時代不同著作引錄的不同文本。這樣牽涉一代文獻的宏大工程，在傳統(tǒng)的紙本書籍來說，是難以達到的目標，現(xiàn)在通過網(wǎng)絡，完全可以做到。即便最初的文本有許多缺憾，但電子文本修改方便，可以不斷更新完善，逐漸形成可靠的文本。

2008年10月13日于上海復旦大學光華樓
（2008年11月臺北大學古典文獻研究所主辦第一屆東亞漢文文獻整理研究國際學術(shù)會議論文）

[1] 《斷代文學全集的學術(shù)評價———〈全宋詩〉成就得失之我見》，刊《宋代文學研究叢刊》第十輯，麗文出版公司2005年。

[2] 金程宇《〈全唐詩補編〉訂補》，刊《學術(shù)研究》2004年第5期；袁津琥《〈全唐詩補編〉訂誤》，刊《新國學》第五期，巴蜀書社200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