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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飛機上沒有無線電信號”

墜落與重生:9·11的故事 作者:(美)米切爾·祖科夫


第二章 “他飛機上沒有無線電信號”

美航11號航班

2001年9月11日

2001年9月11日,天還沒亮,美航飛行員約翰·奧戈諾夫斯基就起床了,他在黑暗中輕輕移動,以免吵醒妻子佩格和他們的三個女兒。他穿上制服,吻別了依然在夢鄉(xiāng)中的妻子。

在那個完美的夏末清晨,太陽開始升起的時候,約翰走出后門。他可以開四十五分鐘車,等到了洛根國際機場以后再喝咖啡。他爬上滿是泥土的綠色雪佛蘭皮卡,車斗里還有干草,保險杠上有一張貼紙,上面的口號是“沒有農(nóng)民,就沒有農(nóng)業(yè)”。

約翰沿著彎彎曲曲的道路開著車,駛離他心愛的土地。他可以看見他撥給柬埔寨移民的地塊——五英畝正在成熟的南瓜和十英畝飼料玉米,玉米稈還可以賣給人家做萬圣節(jié)和感恩節(jié)的裝飾。約翰沿著長長的土路開著車,穿過那扇白色的木門,農(nóng)場的名字“白門”就來自它。路過叔叔阿爾門前時,他摁了一聲喇叭,算是家人間例行地打個招呼。這時差不多6點了。

在明亮的藍色天空下,約翰朝東南方向的機場開去,準備坐進飛機駕駛艙里的位置,發(fā)揮他在龐大的國家航運系統(tǒng)中的作用,這個航運系統(tǒng)每天從美國五百六十三個機場,把乘坐兩萬五千個航班的一百八十萬名乘客送到他們的目的地。

他計劃周末之前就回家,參加家里的野餐。

約翰·奧戈諾夫斯基快到機場時,邁克爾·伍德沃德離開他在波士頓時髦的后灣區(qū)公寓中沉睡的男友,坐上了一班通往洛根機場的長達二十分鐘的早班地鐵。他有六英尺多高,兩百多磅重,面相溫和,頭腦敏銳。他今年三十歲,聰明而富有雄心,從票務代理升職到了美航的航班服務經(jīng)理。他的工作是保證飛機上飲食充足、服務周到,并且安排好全班乘務員。

邁克爾從機場站的地鐵中出來時,波士頓海灣帶有咸味的海風拂面而來,但從現(xiàn)在起,直到漫長的一天結束,他才能再見到室外的天光。6點45分,邁克爾穿著灰色西裝,系著勃艮第酒紅色領帶,走向位于機場B航站樓深處的辦公室,這里比乘客的登機口要低一層。他凝重的臉色暴露出他的不快。

邁克爾和手下二百多名空乘員中的很多人都是朋友,但今天他要訓斥一個人,讓她按時上班,把襯衣的紐扣扣好,好好表現(xiàn),不然就要被炒魷魚。他把她叫進辦公室,深吸一口氣,做了該做的訓斥。她接受了批評,邁克爾松了一口氣,覺得他已經(jīng)完成了9月11日這一天最不愉快的任務。

邁克爾辦公室外面,空乘員聚集在一個簡單的休息室里,航空公司的雇員在這里拿咖啡,飛行前在這里的電腦上簽到。邁克爾看見貝蒂·鄧時眼睛一亮,貝蒂是個有十四年經(jīng)驗的資深空乘員,她的朋友稱她為貝,此刻,她正坐在休息室的一張桌子前,享受工作前的幾分鐘清靜。

貝蒂四十五歲,高挑婀娜,留著齊肩黑發(fā),她在舊金山的中國城長大,父母開一家熟食店,她是四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貝蒂熱愛中國戲劇、旋轉木馬、納·京·科爾的音樂,還收集豆豆娃,她體育也很好。貝蒂走路時邁著活潑的步伐,她的笑聲尖細,給朋友們帶來很多歡樂。她掛電話前都要說一句:“我太愛你了!”一起飛行過多次以后,她和飛行員約翰·奧戈諾夫斯基以及他的空乘員妻子佩格都成了好朋友,約翰常常開車把貝蒂從洛根機場帶回她在馬薩諸塞州安多弗市郊區(qū)的排屋,這兒離奧戈諾夫斯基的農(nóng)場不遠。經(jīng)歷一次分手后,貝蒂保持單身。在飛行間隙,她像是周圍鄰居家孩子們的大姐姐,還會帶歲數(shù)大的鄰居去看醫(yī)生。前一天,貝蒂剛剛從加利福尼亞州圣何塞飛回波士頓?,F(xiàn)在她又回來上班了,她多飛了一些班次,這樣這周晚些時候她就可以和姐姐凱茜一起去夏威夷度假。

邁克爾朝房間里掃了一眼,看見了凱瑟琳·“凱茜”·尼科西亞,一個綠眼睛的嚴肅的空乘員,最近他剛剛在舊金山請她吃過飯。凱茜今年五十四歲,干空乘員這行有三十二年了,她會對管理者們提出合理的質疑,但她不會質疑邁克爾。他走過去,凱茜給了他一個擁抱。他身上留下一股凱茜的香水味,在凱茜和貝蒂上樓走向登機口后也久久不散。

早上7點15分左右,在航站樓三十二號登機口外的停機坪上,洛根機場的地勤服務人員肖恩·特羅特曼拿起加油管,把它插進機身寬大的波音767機翼下的一個插口中。銀色的飛機剛剛從舊金山夜航飛來,一個多小時前才滑進停機坪。它機身長一百八十英尺,從頭到尾刷著紅、白、藍條紋?!癆merican”一詞覆蓋了頭等艙窗戶的上方。醒目的紅色和藍色A之間有一只抽象的藍鷹,點綴著機尾旗子般的垂直尾翼。

工作完成了,特羅特曼關上加油面板。飛機那兩只巨大的機翼油箱裝滿了非常易燃的Jet A航空煤油,供這趟橫跨美國的六小時航程使用,燃料基本上就是為更高效燃燒而精煉的煤油。特羅特曼給飛機雙翼加了重達七萬六千四百磅的燃料,相當于一輛四十英尺長的消防車的重量。

特羅特曼轉向另一架飛機,其他地勤人員也裝好了行李,運來了供餐用品。他們工作的時候,約翰·奧戈諾夫斯基走到飛機底下檢查起落架,這是每個飛行員飛行前的例行工作。

與此同時,在767機艙內(nèi),空乘員瑪?shù)铝铡ぁ鞍C住薄に雇岵惶吲d。埃米金發(fā)藍眼,三十五歲,和兩個年幼的孩子在家度過夏天以后,剛剛回來上班。這是她第一次不能引導五歲的女兒坐上幼兒園的校車。埃米用手機給丈夫邁克打電話,邁克安慰她說,沒關系,以后送孩子們?nèi)W校的日子還多著呢。

埃米·斯威尼、貝蒂·鄧和凱茜·尼科西亞是九位空乘員中的三位,九位空乘員中,有八位女空乘員和一位男空乘員,他們將和機長約翰·奧戈諾夫斯基以及副駕駛員——前海軍戰(zhàn)斗機飛行員托馬斯·小麥吉尼斯一起工作。這是美航11號航班的十一人機組,11號航班是每日飛往洛杉磯的直飛航班,起飛時間為早上7點45分。

登機很順利,寬體飛機有兩條走道,加上乘客不多,登機就變得更容易了。穿過客艙門的乘客中,最年輕的是康涅狄格州丹伯里市的坎達絲·李·威廉斯,她是東北大學的學生,想成為股票經(jīng)紀人,現(xiàn)在要去加利福尼亞州看望她的室友。年齡最大的則是八十五歲的羅伯特·諾頓,他是緬因州盧貝克鎮(zhèn)的一位退休人士,和妻子杰奎琳一起去參加她兒子的婚禮。

來自加利福尼亞州范奈斯的丹尼爾·李是后街男孩樂隊的巡回演出隨團人員,他從樂隊的巡回演出中溜出來,買了一張11號航班的票回家,為了趕上他第二個孩子的出生。馬薩諸塞州薩德伯里鎮(zhèn)的科拉·伊達爾戈·霍蘭要給她住在加利福尼亞州圣貝納迪諾的年邁母親面試一位護工。電影演員、攝影家貝里·貝倫森是演員安東尼·博金斯的遺孀,她剛剛在科德角度完假,現(xiàn)在飛回洛杉磯的家中。

飛機上還有馬薩諸塞州康科德鎮(zhèn)一位七十歲的電子設備顧問亞歷山大·菲利波夫,他是三個孩子的父親,特別愛熱鬧,充滿永不知足的好奇心。他會用十幾種語言說“你喜歡吃中餐嗎”,像今天這樣出差時,他很容易和外國人攀談起來。不遠處,來自洛杉磯的電腦技術員彭迪亞拉·“瓦姆西”·瓦姆西克里希納出差三個星期,他想念妻子普拉桑娜了,于是給家里打了個電話,留言說,他會回來吃午飯。

乘客們繼續(xù)登機,三十三歲的塔拉·克里默穿過走道,坐進靠窗的33J號座位。塔拉可不是輕易驚慌失措的人。很多年以前,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正好趕上情人節(jié),一個大學同學把她帶到一家叫“弗雷迪意面”的紅醬意大利餐館吃飯,然后帶她去看關于食人者和連環(huán)殺手的電影《沉默的羔羊》。她嫁給他了。

認識約翰·克里默的時候,塔拉還是馬薩諸塞大學阿默斯特分校的大二學生,那時她活潑開朗,留著深色鬈發(fā)。約翰則是一個羞怯的、藍眼睛的美式足球前鋒,他們的校隊叫馬薩諸塞大學民兵隊,為了紀念美國獨立戰(zhàn)爭中的愛國者們。塔拉宿舍所在的樓層和約翰的朋友們很近,約翰就一直在她宿舍周圍晃悠,直到她注意到他。第一次約會吃了意面和蠶豆以后,他們就成了一對。

結婚時,兩個人都是二十三歲,塔拉和約翰湊夠頭款,在馬薩諸塞州伍斯特市買了一座帶遮蔽式門廊的亮黃色科德角式房子,離約翰父母住的地方不遠。他們花了好長時間,自己裝修了一下。刷墻、貼墻紙好像沒完沒了,約翰失去了耐心。他生悶氣的時候,已經(jīng)懷孕幾個月的塔拉冷靜地走進還沒裝修好的地下室,手里抓著一只滴著白油漆的寬刷子。她在一道粗糙的灰色墻上寫下“塔拉約翰”。緊張氣氛過去了,但是那對名字和感情卻留了下來。晚上,他們蓋著塔拉姨媽縫的一床褐紅色、粉色和白色相間的被子,圖案是互相交叉的圓環(huán),象征著他們的結婚戒指。柔軟的布料上寫著“用愛為塔拉和約翰縫制”,還有他們結婚的日子——1994年8月13日。

他們的兒子科林1997年出生,三年后又有了女兒諾拉。塔拉在大學學的是時尚營銷專業(yè),畢業(yè)后在馬薩諸塞州弗雷明漢的TJX公司當策劃經(jīng)理,TJX是大型零售商T.J.Maxx公司的母公司。上班路上,她給科林和諾拉唱歌,午餐的時候去公司的托兒所和他們一起吃午飯。塔拉仔細地更新著他們的成長日記,記錄下第一次爬行、第一次走路、出第一顆牙、說第一個詞的細節(jié)。當一個公司領導告訴塔拉要開始習慣加班時,她拒絕了。和孩子們在一起更重要。

科林出生以后,塔拉和約翰從來沒有一起坐飛機旅行過。塔拉擔心萬一飛機掉下去了,科林無人照料,諾拉出生后,又擔心科林和諾拉兩個孩子都無人照料。塔拉的母親1995年因癌癥去世,失去母親的痛苦還記憶猶新。但是,2001年5月,約翰的一個好朋友邀請他們?nèi)シ鹆_里達參加他的婚禮。旅行之前,塔拉搞了一次全方位策劃,她安排好保險、監(jiān)護人和家庭財務,以防萬一。她也借這個機會給科林解釋死亡的概念。塔拉告訴科林,他只有一位祖母,因為另一位祖母,他媽媽的媽媽已經(jīng)成為天堂里的天使,關照著他。科林好像明白了,但塔拉拿不準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2001年夏末,諾拉一周歲了,塔拉準備重新開始出差。這次出差,塔拉可以在加利福尼亞州待一個周末,見一個老朋友,但她計劃坐連夜的紅眼航班,星期五早上就返回家中。9月11日前夜,她收拾好行李,飛11號航班一切就緒,上床之前,她還有最后一項任務要完成。作為自封的家庭策劃經(jīng)理,她給約翰打出了一份詳細的備忘錄,名為“日常安排”,是母親照顧孩子的指南。開頭是這樣的:“7點到7點15分之間叫醒科林。讓他看一會兒卡通節(jié)目(52臺)。7點30分諾拉要是還沒醒,要叫醒她。給她換尿布,用吸管杯給她喝牛奶!”

坐在塔拉旁邊的是紅褐色頭發(fā)的尼莉·安妮·赫弗南·凱茜,她來自馬薩諸塞州韋爾斯利鎮(zhèn),也是TJX公司的策劃經(jīng)理。兩天前,尼莉和丈夫邁克剛剛跑了五千米,為乳腺癌研究募捐。他們跑的時候還推著六個月大的女兒萊莉。附近幾排座位上坐著五個TJX的同事,都是去加利福尼亞州出差的:克里斯蒂娜·巴爾布托、琳達·喬治、莉薩·芬恩·戈登斯坦、羅賓·卡普蘭和蘇珊·麥凱。

蘇珊的丈夫道格是美國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的空中交通管制員。他把那天的值班時間調(diào)到了早班,這樣晚上就可以參加八歲女兒學校的一項活動,并且還能給十三歲的兒子做晚餐。道格準備到辦公室后跟11號航班的駕駛艙通個話,讓約翰·奧戈諾夫斯基機長代他向蘇珊問好,給她一個驚喜。

頭等艙第一排寬敞的皮座椅上,坐著馬薩諸塞州尼德姆鎮(zhèn)的金融家戴維·雷蒂克,一個愛搞惡作劇、愛飛蠅釣魚的顧家男人,他的妻子正懷著他們的第三個孩子,七個月了。同事認為戴維是個不同尋常的人:一個人人都喜歡的風險投資家。在開往機場的路上,戴維在馬薩諸塞州收費公路上看見了一輛熟悉的車。他加速開到那輛車旁邊,朝父親招招手,給了他一個驚喜。他父親是位醫(yī)生,正在上班的路上。

戴維旁邊坐著旅游行業(yè)顧問理查德·羅斯,他在馬薩諸塞州牛頓市的家人知道有三件事他一定會做:隨時唱起辛納屈的歌;為腦癌研究募集資金;習慣性遲到。今天早上也毫不例外,他是登上11號航班的最后一名乘客。理查德慌里慌張地對登機口的一個檢票員說,堵車太厲害了,這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另一個檢票員對他心生憐憫,把他的飛機票從商務艙升到了頭等艙。

戴維和理查德后面一排坐著來自馬薩諸塞州多佛鎮(zhèn)的退休芭蕾舞演員、慈善家索尼婭·波波洛,她的外套上垂著一條駝色羊絨圍巾,看著非常優(yōu)雅。她的行李鼓鼓囊囊的,里面是嬰兒照片和兒時紀念品,她是去探望住在洛杉磯的兒子馬克·安東尼的,她管他叫穆基。索尼婭是一個富有的藝術和民主黨贊助人,她戴著一枚特別的婚戒,鉆石鑲嵌在金色的柱子中間。鑲著珠寶的柱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微型地標建筑的廊柱。

商務艙里坐了十九名乘客,包括靠窗座位7A上的來自馬薩諸塞州牛頓市的佩奇·法利·哈克爾。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精神顧問,也是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廣播主持人。每天晚上,佩奇都給丈夫艾倫留一份包含五項內(nèi)容的“感激單”,內(nèi)容的范圍從“正義”到“裸泳”,再到“我們的幸?;橐觥焙汀帮w機”,還包括“露絲和朱麗安娜”:她的閨蜜露絲·克利福德·麥考特和露絲四歲的女兒朱麗安娜。朱麗安娜是佩奇的教女。很多年以前,佩奇和露絲在露絲結婚前擁有的一家日間水療中心相識,兩個人非常投緣。前一天晚上,露絲和朱麗安娜剛剛在佩奇和艾倫家中過夜,這天早上,一個司機把她們?nèi)艘黄鹚偷铰甯鶛C場。佩奇、露絲和朱麗安娜計劃一起去加利福尼亞州度假,但露絲有聯(lián)航積分兌換的免費機票,于是,她和朱麗安娜訂了與美航11號航班同時從波士頓出發(fā)的聯(lián)航航班。等兩架飛機都在洛杉磯降落時,她們打算一起開車到拉霍亞一家由迪帕克·喬普拉經(jīng)營的健康中心待幾天。然后她們打算在飛回波士頓前,獎勵朱麗安娜去一趟迪士尼。

佩奇后面坐著人道主義援助人員林恩·安杰爾和她結婚三十年的丈夫戴維·安杰爾,他們要飛回加利福尼亞州帕薩迪納家中。戴維是獲過獎的電視節(jié)目制作人,也是情景劇《歡樂一家親》的執(zhí)行制片人,作為電視劇《歡樂酒店》的編劇,他兩次獲得艾美獎。(碰巧,在戴維與人合寫的一集《歡樂一家親》中,一個陌生人給弗雷澤留了一條電話留言,說她馬上會乘“美航11號航班”抵達。)

安杰爾夫婦后面的9B座位上坐著一個年輕人,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開始變得稀疏,穿著耐克鞋、牛仔褲和綠色T恤衫。他是新計算機時代的明星。馬薩諸塞州劍橋市的丹尼爾·盧因不到三十歲就創(chuàng)業(yè)發(fā)跡,和別人一起發(fā)明了一個解決互聯(lián)網(wǎng)峰值問題的方法。不過,眼下丹尼爾有點兒陷入困境。他飛到西部參加一個電腦會議,要簽一個四億美元的合同,他希望這個合同能夠挽救他的公司阿卡邁科技。丹尼爾已經(jīng)目睹他從前高達幾十億美元的財富大幅縮水,阿卡邁的股票跌到了每股三美元左右,而兩年前的價格差不多是現(xiàn)在的一百倍。盡管他有杰出的數(shù)學頭腦,丹尼爾卻打破了人們對IT男的刻板形象:這個肩膀寬大、騎摩托車的網(wǎng)絡領軍人物得過舉重稱號“青少年以色列先生”,并且在以色列軍隊當過四年的軍官。

11號航班還載著五個來自中東、根本不打算飛到洛杉磯的乘客。其中兩個,一個是埃及出生的穆罕默德·阿塔,一個是沙特出生的阿卜杜勒阿齊茲·奧馬里,他們繞了令人不解的一圈,登上了11號航班。9月10日晚上,他們開著一輛租來的車,從波士頓開到了緬因州波特蘭市的一家凱富酒店。在那里,他們光顧了一家必勝客、一家沃爾瑪、一個加油站和兩個ATM取款機。9月11日破曉前,他們開到波特蘭國際機場,乘坐全美航空公司的通勤航班回到了波士頓。

為什么阿塔和奧馬里要先去波特蘭,然后再于9月11日早晨飛回波士頓,這還是個不解之謎。一個可能是,他們覺得,如果開車到洛根機場,一大撥中東人同時到達機場,可能會顯得可疑,而從波特蘭飛過來則不那么令人生疑。也可能他們覺得,在緬因一個小一點兒的機場遇到的安全檢查不會那么嚴格。

到了波特蘭機場后,阿塔托運了兩只行李箱:他的帶輪子的特普羅·鐵塔和一個顯然屬于奧馬里的綠色滾輪包。綠色行李箱里裝著無害的物品,包括奧馬里的沙特護照、他的支票簿、一本阿拉伯-英語詞典、三本英語語法書籍、一塊手絹、一張二十美元的鈔票、一瓶百利去頭屑發(fā)乳,還有一瓶香水。

在波特蘭的售票柜臺上,阿塔向票務代理索要他下一段從波士頓出發(fā)的美航11號航班的登機牌。票務代理說,他必須在到達洛根之后再次登記才能拿到。阿塔牙關緊咬,看起來像是要發(fā)火。他告訴票務代理,有人保證他能夠做到“一步登記”。票務代理沒有讓步,也沒有理會他的怒火。他只是告訴阿塔,如果不想誤了飛機,最好還是快一點兒。盡管阿塔看起來不痛快,但他和奧馬里還是離開售票處,前往波特蘭機場的安檢處。

5點45分,阿塔和奧馬里順利地走過了金屬探測器,金屬探測器是專門調(diào)整好的,能測出一支槍或一把大刀子中的金屬含量。他們的黑色隨身行李隨傳送帶移動著,也順利地穿過了X光機。奧馬里還帶著一個攝影包一樣的小黑盒子,它也沒有把警鈴激響。阿塔神情嚴肅,穿的衣服看起來像是飛行員制服:深藍色帶領子的襯衣,深色褲子。奧馬里穿著奶油色的襯衣,卡其褲子。通過安檢后,兩人坐進一架小型通勤飛機的最后一排,開始了飛往波士頓的短途旅行。

與此同時,阿塔托運的行李被選出來做額外的安全檢查,主要是保證里面沒有爆炸物品。遴選行李的工作是由一個1997年采用的系統(tǒng)完成的,這個系統(tǒng)叫計算機輔助旅客初篩檢測系統(tǒng),簡稱CAPPS,采納的是一種包括各種保密因素的算法,再用一個計算機公式加權。這個系統(tǒng)也會在每個航班上隨機抽取某些乘客,以減少關于人種、民族或國籍歧視方面的抱怨,也防止恐怖分子掌握避免被選中的辦法。這個系統(tǒng)檢測的只是托運了行李的乘客,這種設計本身,就反映了2001年夏天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可悲的錯誤觀念:劫機已經(jīng)過時了,破壞是航空旅行的最大威脅,破壞的方式是把炸藥偷偷放進一個沒有登機的乘客的行李中帶上飛機。是什么使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得出這樣的結論,實在令人費解,尤其是在1996年至2001年間,全世界發(fā)生了六十四起劫機事件,而破壞案只有三起的情況下。

波特蘭機場沒有檢測爆炸物的設備,行李也沒有被打開搜查。按照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的安全規(guī)則,唯一的要求是要將行李扣住,直到交運行李的人登上飛機。阿塔登機后,地勤人員把他托運的行李扔進了小飛機的行李艙。

按照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幾年前放棄的更嚴格的規(guī)則,一旦一個旅客的行李被挑出來檢查爆炸物,旅客本人也必須經(jīng)過搜身,而且他們的手提行李也要嚴格搜查一遍。但是這些規(guī)則都很費時間,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因為機場排的長隊受到了嚴厲批評,因為長隊意味著昂貴的代價和令人煩躁的拖延,也意味著按時抵達的航班越來越少。結果,搜身和隨身行李檢查都被取消了。沒有人對阿塔和奧馬里進行搜身檢查,他們的隨身行李也沒有人檢查。

那些附加的安全措施在阿塔和奧馬里的計劃中會產(chǎn)生什么影響,我們不得而知。前兩個月,阿塔購買了兩把瑞士軍刀和一把帶短刀的萊澤曼牌多功能工具套件。那年夏天早些時候,去西班牙時,阿塔告訴他的“基地”組織聯(lián)絡員,他和另外兩個一起參加飛行訓練的同伙馬爾萬·謝西和齊亞德·賈拉,在幾次試驗登機時,都能把開箱刀帶上飛機。我們不知道阿塔或奧馬里9·11那天有沒有在波特蘭或波士頓帶這些東西或其他武器過安檢,但即使他們帶了,對地勤人員來說也無關緊要。2001年夏天實施的聯(lián)邦規(guī)定,允許航空公司乘客攜帶刀刃短于四英寸的刀子上飛機。安檢人員有權按“常識”自行決定是否沒收短刀,但是,政府研究顯示,低收入安檢人員的表現(xiàn)總是有很多漏洞。他們?yōu)楹娇展竟ぷ鳎娇展究偸枪膭钏麄儽M量讓隊伍短而快。安檢員應該“隨機不斷地”搜查隨身行李,但他們很少搜查。

機場安檢的疏漏不限于抽查規(guī)則和檢查人員。比如說,一個即將劫機的人,一旦過了安檢,就完全可以覺得自己不再有危險了,他根本不用擔心會在國內(nèi)航班上碰上武裝空中警察。2001年,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只雇用了三十三名空中警察,和七十年代相比大幅下降,而且,他們毫無例外地全都部署在被認為有高風險的國際航班上。事實就是如此,盡管在9·11僅僅八個星期之前,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在《聯(lián)邦紀事》上發(fā)表了一份聲明:“在美國,恐怖主義有可能隨時隨地發(fā)生。外國恐怖組織成員、恐怖主義贊助國代表、來自許多國家的激進原教旨主義者,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美國。因而,來自國外的恐怖主義和國內(nèi)潛在恐怖勢力對民航的威脅不斷增加,需要加以防范和阻止?!?/p>

從波特蘭起飛的全美航空公司航班6點45分在波士頓著陸,讓阿塔和奧馬里有足夠的時間趕上從B航站樓飛往洛杉磯的飛機。他們通過了洛根機場的安全檢查,同樣毫無問題。到達波士頓幾分鐘后,阿塔在手機上接到一個從洛根機場C航站樓附近的付費電話打來的電話,C航站樓主要是由聯(lián)合航空公司和其他幾家航空公司使用的。打電話的是阿塔死亡計劃的主要合作人。

阿塔和奧馬里同其他乘客一起在三十二號登機口等著,但是,在登上11號航班前,阿塔進行了一次奇怪的對話。副駕駛林恩·豪蘭剛剛從舊金山飛到波士頓,她輔助駕駛的紅眼航班將要改為11號航班。就在她走下那架波音767進入候機廳時,一個陌生人走上前來,問她是不是要把這架飛機飛回西部。看他的裝束,像是一個希望乘坐專門提供給機組人員的免費座椅飛到洛杉磯去的飛行員。

“不,我剛把這架飛機飛過來。”豪蘭告訴他。

那個人突然轉身走開了。后來,她認出那是穆罕默德·阿塔。

阿塔登機時,問一個登機口檢票人員,他早先在波特蘭托運的兩件行李是不是已經(jīng)裝進了飛機。阿塔有理由擔心他的行李,尤其是如果有一個懂阿拉伯語的人在飛機起飛前打算搜查一番的話。在他的黑色特普羅·鐵塔滾輪行李箱中,有那封手寫的關于如何在后勤和精神上為劫機做準備的指令。即使不懂阿拉伯語,一個眼尖的安檢員如果注意到關于如何飛一架波音飛機的錄像教程、其他的飛行員設備、折疊刀和那管“第一防御”胡椒噴霧,他或她都會產(chǎn)生懷疑的。找阿塔行李的登機口檢票人員給11號航班的地勤負責人員唐納德·本內(nèi)特打了個電話。本內(nèi)特說,這兩件行李已經(jīng)到了,但到得太晚了。地勤人員早已把這架大飛機的行李艙裝好鎖上了,航空公司希望飛機按時起飛,離起飛時間這么近,不會允許重新打開行李艙的。因為行李已經(jīng)通過了安全檢查,沒有人僅僅因為它們來晚了,就覺得有必要檢查它們。阿塔和奧馬里的行李箱掛上了新標簽,被送上另一架晚些時候飛往洛杉磯的航班。

7點39分,阿塔和奧馬里上了飛機,找到了座位8D和8G,11號航班商務艙2-2-2布局中間的那一對座位。

已經(jīng)就座的有頭等艙第一排2A和2B座位上的沙特阿拉伯兄弟瓦伊勒·謝里和瓦利德·謝里。這趟飛機的座位編碼沒有第一排,所以這兩個位置就直接在駕駛艙后面。阿塔和奧馬里的行李在波特蘭被抽查,謝里兄弟托運的行李在洛根機場也被挑出來檢查爆炸物。但是,沒有發(fā)現(xiàn)爆炸物,他們的行李被裝上了11號航班。由于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的新規(guī)定,就像阿塔和奧馬里一樣,謝里兄弟都不用經(jīng)過額外的安全檢查,比如說搜身或搜查隨身攜帶的行李里有沒有武器或違禁品。

這個團伙的第五名成員,沙特人薩塔姆·蘇卡米,也沒有經(jīng)過額外的安檢。阿塔和奧馬里登機后不久,蘇卡米也坐到了位于商務艙過道一側的10B號座位上。

這五個人在11號航班上選擇這樣的座位,不僅方便他們走上過道,而且離駕駛艙很近。碰巧,蘇卡米的座位正好在科技企業(yè)家和前以色列軍官丹尼爾·盧因后面。

11號航班的容量是一百五十八位乘客,但機組準備起飛時,只有八十一個座位上有乘客:頭等艙九位,商務艙十九位,經(jīng)濟艙五十三位。

飛機起飛前不久,美國航空公司航班服務經(jīng)理邁克爾·伍德沃德上來做最后一次檢查。

他在頭等艙找到了“老大”——空乘組組長卡倫·馬丁,她以作風特別嚴謹著稱??▊惛邆€子,金發(fā)碧眼,四十歲,要強,朋友們都說她是“A+型”性格。旁邊站著的是三十九歲的芭芭拉·“博比”·阿雷斯特吉,第五號空乘員,她嬌小、耐心,有本事讓最難相處的乘客安靜下來。

邁克爾問她們是不是一切就緒了。

“是,一切就緒?!笨▊悺ゑR丁說。邁克爾看見了他的朋友——二號空乘員凱茜·尼科西亞,揮手打了個招呼。

下飛機之前,邁克爾習慣性地掃了一眼走道,看看頭頂?shù)男欣钕涫遣皇嵌缄P上了??吹缴虅张摃r,他和8D座位上的乘客對上了眼神。他身上有點兒發(fā)冷,有種不安的直覺,拿不準,卻又擺脫不掉。穆罕默德·阿塔那陰沉沉的臉看著就不太對勁。但是航班已經(jīng)有點兒晚了,邁克爾不會因為一個乘客瞪他就去盤問他。他轉過身,走下11號航班,一個登機口檢票人員在他身后把機艙門關上了。

整裝待發(fā),登上11號航班的機組人員和乘客開始了通常的演練:座位直立起來,系好安全帶,小餐桌收起來放進座位后面,手機關機??粘藛T坐進了專門提供給他們的座位。機翼里滿載燃料,波音767緩緩退出三十二號登機口。在關閉的駕駛艙里,約翰·奧戈諾夫斯基機長和托馬斯·小麥吉尼斯副駕駛將這架銀色的飛機從航站樓滑行出來。

得到起飛許可,他們轉向洛根機場的4R跑道,查了一下風速和空中的交通情況。他們7點59分升空,成為上午晚些時候起飛的大約四千五百架普通載客飛機中的一架。

起飛后不久,飛行員們在波士頓海灣上掉了個頭,將飛機沖著西方,飛過馬薩諸塞州寬闊的瀝青收費公路上方幾英里的清澈天空,朝著紐約邊界飛去。

11號航班起飛的頭十四分鐘,飛行員約翰·奧戈諾夫斯基和托馬斯·麥吉尼斯聽從地面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空中交通管制員的指揮,把波音767升到了兩萬六千英尺的高度,比最初所需的巡航高度——兩萬九千英尺——只稍微低一點點。起飛后的幾分鐘內(nèi),他們和空中交通管制員說了十九句話,都是很簡練的例行交流,地面自動錄下來了,大都是禮貌地打招呼,以及關于航向和高度的指示。

新煮咖啡的香味在機艙里飄浮,空乘員等著飛行員關閉“系上安全帶”的信號。頭等艙的乘客馬上就會享受到卡倫·馬丁和博比·阿雷斯特吉提供的“白銀級服務”,白色桌布上供應著歐陸式早餐。商務艙從薩拉·洛和瓊·羅杰那里得到類似但不那么講究的服務,黛安娜·斯奈德協(xié)助她們。經(jīng)濟艙里的乘客有松餅、果汁和咖啡,為他們提供服務的是貝蒂·鄧和埃米·斯威尼。凱茜·尼科西亞在后廚工作。唯一的男空乘員杰弗里·科爾曼需要時會在頭等艙幫忙。不管坐在哪個客艙,所有乘客都會被邀請看喜劇演員艾迪·墨菲在飛機上播放的電影《怪醫(yī)杜立德2》中和動物講話的表演。

飛行十五分鐘后,8點14分之前一點兒,飛行員收到一個名叫彼得·扎萊夫斯基的空中交通管制員通過對講機發(fā)出的口頭要求:向右轉二十度。飛機轉向了。十六秒后,扎萊夫斯基指導11號航班爬到三萬五千英尺的巡航高度。飛機爬高了,但只爬到兩萬九千英尺。沒有人回復扎萊夫斯基的命令。十秒鐘過去了。

扎萊夫斯基再試了一次,聲音柔和。四十三歲的扎萊夫斯基在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工作了十九年,已經(jīng)習慣了空中交通管制這份工作的無情壓力。他成天待在新罕布什爾州納舒厄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一間黑黑的、沒有窗戶的房間里,這個航空管理局叫波士頓中心,是全國二十二個空中交通管制中心中的一個。扎萊夫斯基和波士頓中心其他二百六十名管制員的工作,簡單地說,就是隔離航班,或者盡一切手段使飛機之間保持安全的距離。扎萊夫斯基的工作要求他不斷地看著電腦屏幕,或者說“監(jiān)視器”,關注波士頓西部劃定地區(qū)內(nèi)兩萬英尺高度以下的飛機。這些飛機離開他負責的地理轄區(qū)后,將由另一個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雇員接管。

沒有收到11號航班飛行員們的答復時,扎萊夫斯基納悶約翰·奧戈諾夫斯基和托馬斯·麥吉尼斯是不是沒有注意,或者是無線電頻率出了問題。但他沒有多少時間等到真相大白。他開始擔心,按目前的高度和位置,11號航班可能會與飛往洛根機場的飛機撞上。扎萊夫斯基檢查了他的設備,試了試11號航班剛起飛時的無線電頻率,然后用一個應急頻率呼叫它,但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復。

“他飛機上沒有無線電信號?!痹R夫斯基告訴一個同事,用了空中交通管制中形容“沒有無線電信號”的專用術語NORDO??赡苁怯辛寺闊?,但這種情況也經(jīng)常發(fā)生,并不需要馬上緊急應對。通常,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是因為飛行員注意力分散,或者出現(xiàn)了某些可以用不同辦法補救的技術問題。不過,飛機沒有答復,對試圖讓飛機互相隔離的空中交通管制人員來說,還是意味著有潛在的問題。扎萊夫斯基的一個同事在雷達上跟蹤著11號航班,試圖把別的飛機從它旁邊引走,扎萊夫斯基本人則繼續(xù)不斷試圖聯(lián)絡11號航班的飛行員。

8點14分08秒:“美航11號,波士頓?!?/p>

十五秒以后,他發(fā)出了同樣的呼叫。

十秒鐘以后:“美航幺幺號……你能聽見我嗎?”

下面兩分鐘,他又試了四次。沒有反應。

8點17分05秒:“美航11號,美航幺幺號,波士頓。”

8點17分59秒,波士頓中心的航空管制員們在11號航班和附近其他航班使用的無線電頻率上聽見了一聲短暫的、來歷不明的聲音。他們不知道這聲音來自何處,也拿不準,但它聽起來像是尖叫。

扎萊夫斯基又試了一次。再試。又試。還是沒有信號。

波士頓中心另一名航空管制員請一架從西雅圖飛往波士頓航班的飛行員呼叫美航11號,也沒有反應。那名飛行員向一名位于得克薩斯州沃思堡、負責監(jiān)管跨大西洋航班的美航簽派員匯報了11號航班沒有答復的情況。

然后,事態(tài)急轉直下。

從雷達上,扎萊夫斯基看見11號航班突然轉向西北,脫離了指定航線,往紐約州奧爾巴尼市方向飛去。波士頓中心的航空管制員把其他飛機引出美航11號的航線,從地面到三萬五千英尺的高度都清空了,以防萬一。這很奇怪,也很令人擔心,但是,有時候技術會失靈,扎萊夫斯基和波士頓中心的人也還都不認為需要宣布緊急狀態(tài)。

然后,8點21分,起飛二十二分鐘以后,有人在駕駛艙里關閉了11號航班的應答機。所有飛到一萬英尺以上的飛機都必須使用應答機,很難想象11號航班的飛行員有任何原因有意關閉應答機。

即使應答機沒有正常運行,航空管制員在他們的一次雷達范圍內(nèi)也還是能看見像一個小點一樣的11號航班,但他們只能猜測它的速度。他們也不知道它的高度,因而,在空中交通不斷的潮起潮落中,很容易“丟失”這架飛機。從接到飛行員的最后一次無線電通話以來已經(jīng)過了七分鐘,那之后,他們就不再回答扎萊夫斯基和其他飛機的多次呼叫。這架波音767偏離了航線,沒有爬到應有的高度,現(xiàn)在又沒有一個有效的應答機。所有的跡象都指向一次電子的,或機械的,或人為的危機,但扎萊夫斯基還是拿不準。

扎萊夫斯基轉向波士頓中心的一位上司,輕聲說:“你能到這里來一下嗎?我覺得出大事了?!?/p>

但是,在沒有更多證據(jù)之前,他還是拒絕想象最壞的情況。當上司問他是不是認為飛機被劫持了,扎萊夫斯基回答道:“絕對沒有。不可能?!边@可能是一廂情愿,但在扎萊夫斯基的頭腦里還存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一系列超常的機械和技術綜合問題在11號航班上引起了大亂。

扎萊夫斯基的思路反映了他所受的訓練。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的航空管制員所受的訓練是,要等飛機上有了某些特定的信號或信息之后,才能宣布有人劫機。一個飛行員有可能偷偷在應答機上輸入編碼“7500”——一種通用的遇險信號——這樣航空管制員的綠色雷達屏幕上會自動閃出“劫機”字樣。如果是機械問題,飛行員可以輸入“7600”,表示應答機失靈了,“7700”是緊急狀況。否則,受到脅迫的飛行員可以在無線電通話里描述航班路線時,說一個聽起來很平常的詞“trip”。通過這個暗語,航空管制員馬上會明白飛機上有人劫機。波士頓中心沒有聽見或看見任何表明11號航班被惡意劫持的口頭或電子暗語。

但是,所有這些訓練都圍繞著某些關于劫機如何發(fā)生的預期,這些有限的預期只是來自幾十年來的沉痛經(jīng)驗。最重要的是,所有預期都建立在一個假設之上,即一個或兩個飛行員——約翰·奧戈諾夫斯基或托馬斯·麥吉尼斯——還在控制飛機。

波士頓中心的航空管制員從沒想過,劫機犯能夠使飛行員失去行為能力,或者把他們都殺死,然后自己駕駛飛機。對他們來說,劫機犯還是按老規(guī)矩辦事。扎萊夫斯基繼續(xù)對飛機喊話。

一磅約相當于零點四五公斤。

即華裔空乘員鄧月薇。

美航11號此前是美航198號,于當天早上大約6點06分飛抵洛根機場。

特羅特曼告訴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他給飛機雙翼加了七萬六千磅的燃油,但根據(jù)9·11調(diào)查報告,這一數(shù)字為七萬六千四百磅。

阿塔和奧馬里在波特蘭機場通過安檢的過程被監(jiān)控鏡頭記錄下來,并在扎卡里亞斯·穆薩維的審判中作為證據(jù)被播放。

全稱為波士頓航線交通管理中心(Boston Air Route Traffic Control Center)。

一次雷達(primary radar)常用于飛機航路監(jiān)測,其原理為通過雷達發(fā)射電磁波,電磁波抵達目標后被反射,雷達接收反射并進行處理。而由地面詢問雷達和機上應答機組成的二次雷達(secondary radar),通過詢問雷達發(fā)射電磁波,目標飛機的應答機被觸發(fā)后,發(fā)射應答信號,詢問雷達由此可以接收到飛機的應答機代碼、飛行高度、飛行速度、航向等參數(shù)。

此處“trip”意指“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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