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祝生畫

這是一首題畫詩。祝生，祝孝友，當時的一個畫師。作者所注重的不是一幅具體的畫，而是繪畫的人；所贊美的不僅是畫家的才能，還有畫家的風神。故詩中對所題的畫，只字未提，卻著重描寫了祝生和已故裴侯的交往，以及裴侯對祝生畫的癖好；最后又因人世無常，發(fā)出深深的慨嘆。全詩寫得波瀾起伏，跌宕多姿，在表現手法上頗有特色。

裴侯愛畫老成癖，歲晚倦游家四壁。隨身只有萬疊山，秘不示人私自惜。俗人教看亦不識，我獨摩娑三太息。問君何處得此奇，和璧隋珠未為敵。答云衢州老祝翁，胸次自有陰陽工。峙山融川取世界，咳云唾雨呼雷風。昨來邂逅衢城東，定交斗酒歡無窮。自言妙處容我識，為我掃此須臾中。爾時聞名今識面，回首十年齊掣電。裴侯已死我亦衰，只君雖老身猶健。眼明骨輕須不變，筆下江山轉蔥茜。為君多織機中練，更約無事重相見。

【翻譯】

裴侯愛畫始終不變，

老來竟然成為一癖。

晚年懶于在外云游，

回顧家中徒有四壁。

隨身只有一幅圖畫，

畫上高山連綿崎嶇。

藏在身邊從不炫露，

心中對此分外珍惜。

俗人就是看到這畫，

也不可能激賞稱奇；

唯我一人愛不釋手，

不禁發(fā)出深深嘆息。

我問裴侯何處得此奇物，

和璧隋珠也無法相比。

裴侯作了這樣回答：

“衢州有個祝姓老翁，

胸懷自和常人不同。

具有化生萬物本領，

高山聳立，河水奔流，

世界一一再現畫中；

咳嗽成云，吐沫為雨，

狂風驚雷在紙上轟隆。

昨日我在衢州城東，

喜和祝翁不期相逢。

一見定下終生之交，

開懷暢飲其樂無窮。

欣然答允揮舞彩筆，

讓我一睹妙技神工；

一幅繪畫頃刻而成，

高手自有成竹在胸。”

當時聽到祝翁大名，

直到今天才得相見。

一晃已經十年過去，

時間真如飛馳閃電。

裴侯已經化為塵土，

我也變得衰弱不堪。

獨你雖然也已年邁，

身體依然十分康?。?/p>

雙目炯炯，四肢輕便，

須發(fā)烏黑如同以前。

江山在你筆下出現，

愈發(fā)顯得蒼翠嬌艷。

我將準備更多絹素，

讓你筆墨留在上面。

臨別和你殷勤相約，

無事之時再來相見。

1. 裴侯，侯，古代士大夫之間的尊稱，猶今稱“君”。裴侯是朱熹一個姓裴的朋友，名字不詳。
2. 家四壁：指家貧一無所有?！妒酚洝に抉R相如傳》：“相如乃與馳歸成都，家居四壁立?！?/li>
3. 摩娑：撫摸。
4. 和璧隋珠：和璧，春秋時楚人和氏（卞和）所得的寶玉，世稱和氏璧。隋珠，傳說古代隋侯看到一條大蛇受傷，便給它敷了藥，后來大蛇在江中銜了一顆大珠作為報答，稱為隋侯珠。和璧、隋珠都代指極珍貴的寶物。
5. 衢州：州名，以境內有三衢山得名。轄境相當今浙江衢州市、江山市及常山、開化二縣地。
6. 陰陽：古代思想家看到一切現象都有正反兩方面，就用陰陽這個概念來解釋自然界兩種對立和相互消長的物質勢力，并以陰陽解釋萬物的化生。參見《復用前韻敬別機仲》注。
7. 邂逅（xiè hòu謝候）：不期而會。
8. 掣（chè撤）電：形容迅疾，如電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