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jūn，白茅包之。

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林有樸樕sù，野有死鹿。

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無撼我?guī)渟huì兮，無使尨máng也吠。

這首情詩寫一位少年獵手求愛的事，余冠英說：“叢林里一位獵人獲得了獐和鹿，也獲得了愛情?！保ā对娊?jīng)選》）

獵人打得的這獐和鹿，同時就是送給女方的禮物了。以自己親手打來的獵物作饋贈，意義當(dāng)然不同尋常，比市場上買來的值得炫耀。首章是對情事的概略敘述。注意那個“包”字，這是關(guān)于送禮需要包裝的最早記載。在周代，白茅是南方貢物，《左傳》有“包茅”一說（見《僖公四年》）。白茅是編織材料。我想這鹿不會是用白茅草草包裹，而應(yīng)是以白茅編織物包之，這一點于詩意至關(guān)重要。其次要注意的是“誘”字：“誘”是有前提的行動；女方有愛的要求（“有女懷春”），男方和她套近乎，便是“誘”。

首章已把話說完了。二章實是在首章的基礎(chǔ)上作描繪補(bǔ)充，是變相的疊詠。詩中的獐和鹿實在只是一回事，是易辭申意（詩的同義詞借代很寬泛），把它說成送了兩回禮，是誤會。二章除了增加一個興句“林有樸樕”，其余三句就是首章前三句的變格（錯位）反復(fù)。

三章純寫對話，是此詩特色所在。約會當(dāng)在女家，必是黃昏以后，背了女方家人的幽會。所以女方叫男方不要毛手毛腳，不要把衣上玉飾弄得太響，不要驚動了寵物小狗。錢鍾書道：“按幽期密約，丁寧毋使人驚覺，致犬啀喍也。王涯《宮詞》：‘白雪猧兒拂地行，慣眠紅毯不曾驚。深宮更有何人到，只曉金階吠晚螢’；高啟《宮女圖》：‘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宮禁有誰來？’可與‘無使尨也吠’句相發(fā)明?！保ā豆苠F編》一）

詩寫女方口吻極妙，完全從聲音上著想，符合夜晚幽會的特定情境。這里寫了幽會中拉拉扯扯的事，《毛詩序》說是“惡無禮也”，不免煞風(fēng)景。其實，這就像今天男女幽會時，女方對男方說：“討厭，有人。”“討厭”是因為有人，心里美滋滋的，哪里就“惡無禮”呢。對話的加入，為詩平添風(fēng)趣。

語譯如下：

野外獵得一頭獐，白茅編袋來包裝；少女多情人漂亮，少年和他搞對象。

林中喬木連灌木，野外獵得一頭鹿；白茅編袋紅繩束，少女純情美如玉。

“哥哥你別慌嘛，別拉我衣裳嘛，別使狗兒叫汪汪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