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月圓

◎劉因

茫茫大塊洪爐里^①，何物不寒灰。古今多少，荒煙廢壘^②，老樹遺臺。太行如礪^③，黃河如帶^④，等是塵埃^⑤。不須更嘆，花開花落，春去春來。

【注釋】

①大塊：大地，大自然。洪爐：造物主的冶爐。②壘：用于戰(zhàn)守的工事。③太行：山脈名，在黃河北，綿亙山西、河南、河北三省。礪：磨刀石。④黃河如帶：《史記》載封爵之誓，有“使河如帶，泰山若厲（礪）”語，意謂即使黃河變成了狹窄的衣帶，泰山變成細平的磨刀石，國祚依然長久。后人因有“帶礪山河”的成語。此處僅在字面上借用了《史記》的成句。⑤等是：同樣是。

【譯文】

茫茫天地就像被裝進一個巨大的煉爐，在這里，有什么東西能逃脫其冶煉，不帶上寒冷灰暗的色調呢？時光縱橫，古今發(fā)生多少變遷，廢棄的兵壘上彌漫著荒涼的銷煙，古舊的遺址殘臺，只有枯老的樹木相伴?？刺猩椒路鹨粔K礪石，黃河就像一條綢帶，混同塵埃。更用不著去哀嘆，什么花開花落，春去春來。

【賞析】

作者登高遠望，所見之景破敗蕭瑟?！盎臒煆U壘，老樹遺臺”難免不讓人感慨萬千，它們曾經(jīng)雄壯威武，如今卻殘破不堪，成為一段喧囂歷史的見證。而“古今多少”說明作者已然想到這世間風云變幻，紛爭無數(shù)，荒棄的戰(zhàn)爭工事何止是眼前這一處兩處。因為距離較遠，一眼看去巍峨的太行山就像磨刀石一般，滾滾黃河也成了細細的一條帶子。人們常說在偉大的自然面前人類渺小不堪，但在作者這里，無論是人工構建的輝煌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于造物主面前，都“等是塵?！薄?/p>

只是念到此處，常人多會心生傷感，但作者卻不然?！安豁毟鼑@”乃勸世之語，也反映了作者瀟灑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結合曲首，天地間的一切莫不在“茫茫大塊烘爐里”，盛放的鮮花和凋落的鮮花都是“烘爐”中的事物，并不存在本質差別。同樣的人也無需時光流轉介懷，一如“春去春來”，此時此刻凋零衰敗的也許哪天又生機煥發(fā)，重現(xiàn)華彩呢？

作者劉因性格豪邁，此曲即如其人，奔放俊逸。

⊙作者簡介⊙

劉因（1249—1293），理學家，原名骃，字夢驥，因愛諸葛亮“靜以修身”之語，號靜修。保定容城（今河北容城）人。其人天生聰慧，3歲識字，6歲能詩，7歲能文。20歲時便才華出眾。至元十九年（1282）征為承德郎、右贊善大夫。后因母疾辭官，累征不出，死后追贈翰林學士、資政大夫、上護軍、追封“容城郡公”，謚“文靖”。主要的著作有《四書精要》、《易系辭說》等，并被收入《四庫全書》。其編著的詩文集《靜修集》，收入各體詩詞八百余首，其散曲今僅存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