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兩次起義到創(chuàng)建紅四師
南昌舉義旗
擊潰夏斗寅叛亂后,武漢并不平靜。1927年6月中旬,汪精衛(wèi)在加緊反共活動的同時,做出所謂“東征討蔣”部署,沿長江兩岸東進。但從6月下旬至7月上旬,只有張發(fā)奎統(tǒng)轄的部隊陸續(xù)從武漢向江西集中,而受中共領導和影響的部隊多在第二方面軍,其中有葉挺領導的第十一軍第二十四師,駐在南潯路馬回嶺車站的第四軍第二十五師,賀龍領導的第二十軍。袁國平隨第十一軍趕至九江。
7月15日,汪精衛(wèi)公開背叛革命,一大批共產(chǎn)黨人和革命志士慘遭屠殺。中共中央決定奮起還擊,發(fā)動武裝起義。29日,汪精衛(wèi)、張發(fā)奎等舉行反共會議,決定第二方面軍實行“清共”,逮捕廖乾吾等共產(chǎn)黨員。廖乾吾等火速離開九江,于7月31日晚趕至南昌。這段時間,袁國平亦按照黨組織的指示,離開第十一軍政治部,秘密趕赴南昌。
8月1日,中國共產(chǎn)黨掌握的部隊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一槍。起義后,部隊迅速進行整編,賀龍任總指揮,葉挺任前敵總指揮,郭沫若任總政治部主任,所轄部隊共約2.3萬人。袁國平奉命擔任第11軍二十五師七十四團一營三連指導員。敵強己弱,中共前敵委員會決定起義部隊和革命委員會迅速撤離南昌,進取廣東,重建革命根據(jù)地。8月3日至5日,南昌起義軍離開南昌向廣東進發(fā),其先頭部隊賀龍領導的第二十軍在壬田打了一個漂亮仗,接著準備組織會昌之戰(zhàn)。
會昌之戰(zhàn)于8月24日早上開始。面對嚴重的敵情,袁國平沉著鎮(zhèn)定,用北伐時葉挺獨立團攻打賀勝橋的榜樣激勵全連戰(zhàn)士。戰(zhàn)士們集中火力猛掃國民黨軍火力點,一鼓作氣向前攻,一步一步向前推,國民黨軍開始動搖后退。這時,葉挺命令第七十五團增援城西一帶山地,進攻寨崠之國民黨軍。國民黨軍見勢不妙,慌了手腳,臨河一個山頭的國民黨軍開始渡河逃跑。第七十五團立即沖上這個山頭,架起機槍向河里掃射。國民黨軍失去寨崠,全線動搖。
葉挺抓住戰(zhàn)機,將預備隊的兩個營拉上去猛撲嵐山嶺。周士第立即命令司號員吹沖鋒號。緊接著,西起寨崠,東至大伯山,各師、團、營、連的沖鋒號漫山遍野響起來,在山谷回蕩。起義軍吶喊沖鋒,遙相呼應,國民黨軍十個團全線崩潰。袁國平率領連隊沖上山頂,國民黨軍放棄抵抗,紛紛向山下潰逃。袁國平帶著全連如猛虎下山,把國民黨軍往河里壓。第七十五團集中火力迎頭痛擊,國民黨軍傷亡慘重,沒死的連滾帶爬,淌過貢水河,往會昌城猛竄。
涉水過河時,有的戰(zhàn)士停下來想喝水,袁國平大叫:“追呀!大家快追呀!喝水敵人就跑了。消滅了敵人大家再喝個飽!”戰(zhàn)士們互相催促:“快走!快走!不然敵人跑了!”
國民黨軍南路總指揮錢大鈞站在會昌城頭,見敗局已定,連忙爬下城墻,竄上馬背,往城外筠門嶺方向逃跑。國民黨軍穿城而過,起義軍一直追擊至筠門嶺,吃掉了國民黨軍的尾巴。起義軍押著俘虜,抬著繳獲的槍支彈藥,興高采烈地回到會昌城。勝利的喜悅使戰(zhàn)士們忘記了疲勞,忘記了饑渴。袁國平提醒戰(zhàn)士們:可以去喝個夠了。戰(zhàn)士們哄地一聲笑起來,此時已有一天一夜滴水未進。
會昌之戰(zhàn)結束后,起義軍經(jīng)福建入粵。袁國平隨第二十五師在三河壩抗擊國民黨軍,但起義軍相繼失利。1927年10月3日,前敵委員會在粵東普寧縣流沙鎮(zhèn)召開會議,鑒于當時形勢,決定武裝人員突圍去海陸豐,非武裝人員愿留就留,不愿留的由農(nóng)會干部護送,分批從海上撤退。會后,袁國平赴東江地區(qū),從信豐、南雄一路潛行,于11月抵達汕頭。后在當?shù)剞r(nóng)會干部的幫助下,倉促乘船轉移至香港。10月上旬,袁國平按照黨組織告訴的聯(lián)系地點,找到了中共廣東省委在香港的秘密聯(lián)絡點,見到了廣東省委常委、原黃埔軍校政治總教官惲代英,惲代英要袁國平先休息幾天再說。
廣東省委聯(lián)絡員
1927年11月下旬的一天,正在香港的袁國平,被惲代英找去談話。惲代英介紹了廣州的政治形勢和舉行起義的決定,要他抓緊時間去廣州,找省委書記張?zhí)捉邮苋蝿?。袁國平一到廣州,就發(fā)現(xiàn)時過境遷,與一年前參加北伐時相比,這里已經(jīng)面目全非,大批共產(chǎn)黨員被逮捕,進步團體遭破壞,廣東的革命形勢和全國一樣處于低潮。
但廣東的革命斗爭并未完全熄滅,中共中央在上海決定舉行廣州起義。廣東省委迅速貫徹,由省委書記張?zhí)兹螐V州起義總指揮。袁國平到達廣州后,張?zhí)淄M行了簡短的談話,告訴袁國平起義的主要安排,要袁國平以廣東省委聯(lián)絡員的身份,利用與黃埔軍校老同學熟悉的有利條件,秘密接待來自各地的革命青年,參加起義武裝的聯(lián)絡和組織工作。
此次起義的革命武裝,主要是瓦解、策反張發(fā)奎的部隊,爭取第四軍教導團、警衛(wèi)團和黃埔軍校特務營等武裝參加起義。其中第四軍軍官教導團早在建團初期,連長和排長大部分已是共產(chǎn)黨員。國民黨在教導團中雖建有特別黨部,可是擔任執(zhí)行委員、監(jiān)察委員和各連黨部執(zhí)行委員的多是共產(chǎn)黨員,其中負責特別黨部日常工作的唐維就是共產(chǎn)黨員。軍官教導團進至廣州后,正式建立中國共產(chǎn)黨教導團委員會,王侃予(即王侃如)、唐維、王若冰、唐嵩等為委員,唐維為書記。
11月下旬,時任教導團團長的楊澍松調(diào)往黃埔軍校任教育長,赴任時從教導團帶走了王侃予、吳展、宋湘濤。王侃予從政工室調(diào)出后,經(jīng)王侃予等老同學推薦,袁國平瞞過了教導團參謀長、代理團長朱勉芳的視線,被安排在教導團政工室工作,這就為袁國平聯(lián)絡并組織該團起義提供了便利條件。
廣州起義之前,來自全國各地的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志士聚集到廣州,袁國平大量的工作是秘密接待他們。當時受袁國平接待的陳同生,被派到警衛(wèi)團擔任連指導員,后陳同生與連長袁耐堅率領連隊參加了廣州起義。警衛(wèi)團團長梁秉樞是秘密共產(chǎn)黨員,團的其他干部也多是共產(chǎn)黨員。袁國平乘該團組建之機,推薦了一批共產(chǎn)黨員到該團工作。
16年后的1943年,陳同生在整風時寫《自傳》,談到袁國平對自己的教育和影響:“我到達廣州已是十月,袁國平同志與我接洽,介紹我到張發(fā)奎的警衛(wèi)團當連指導員?!薄霸瑖剑ㄔ#┩咀鳛辄h的領導在這時對革命青年的教育,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說……小資產(chǎn)階級的知識青年對革命很有貢獻,但是他們首先要背叛其本階級,降低自己的身價,老老實實地為無產(chǎn)階級服務。他講得深刻生動,使我大為感動?!焙蟆敖M織上調(diào)我到師黨代表辦公室編輯《紅軍生活》、《赤色恐怖》、《造反》等刊物?!标愅趾驮瑖皆谝黄鸸ぷ?,耳聞目睹,很受教育。
30年后的1958年,陳同生在《珠江風暴》的回憶錄中再次寫道:“到了廣州,第一個接待我的是袁裕(即袁國平)同志。他年紀與我相仿,秀眉下一對光澤的眼睛,使人感到十分親切。接談之后,他那卓越的見解和生動的言辭,令我相信,他是一個很有宣傳鼓動能力的領導同志。他告訴我,南昌起義軍并沒有完全失敗,朱德同志帶一部到湖南,顏昌頤、董朗同志帶一部到東江繼續(xù)堅持斗爭。他還告訴我,黨在策劃秋收暴動,準備奪取廣州,建立工農(nóng)兵蘇維埃政權。這一切都有力地激勵著我,鼓舞了我,使我深深感到,革命的烈火是撲不滅的,斗爭還在繼續(xù)著?!?/p>
臨分手時,袁國平對陳同生說:“你住在小旅館里很不妥:第一,不好看文件;第二,容易被敵人注意。你是四川人,我看還是搬到四川會館去住吧!既安全又可省下房租?!标愅粦T廣東旅館的竹床和陶器硬枕頭,再加之臭蟲咬得兇,便立即同意了。
四川會館實際上是黨的秘密聯(lián)絡點之一。這里很熱鬧,不但住有四川人,而且還有兩湖人,甚至北方人。有一次,陳同生好奇地問管房子的老大爺。老大爺說:“葉大哥介紹來的,怎好意思不收呀!”陳同生一聽又是這位葉大哥,許多人已經(jīng)多次談到他了。陳同生想他一定是哥老會的頭子,要不就是行俠好義的老先生。
陳同生發(fā)現(xiàn)這里經(jīng)常有黨員秘密集會,研究工作。在一次聚會中,袁國平指著一位中等身材、面目方正、精神飽滿、臉上有些麻子的人對陳同生說:“翰君,你不認識嗎?這就是你想見到的葉鏞同志?!标愅@才恍然大悟,便問袁國平:“是葉大哥嗎?”
“不要叫什么葉大哥,那是他們亂叫的,你叫我葉麻子,倒也名副其實?!敝宦犎~鏞一口標準的成都話。說完,葉鏞笑著親切地與陳同生握手。這時,教導團的陸更夫插嘴道:“叫你麻子也不好,你就吃麻子的虧了,老婆找不著,做秘密工作掛在臉上,敵人暗探一看著你,就盯你的梢。”大家說笑一陣,袁國平傳達了黨的指示,布置了工作。
在起義的準備階段,袁國平負責聯(lián)絡并參加黨的會議。12月4日傍晚,張?zhí)渍偌虒F、警衛(wèi)團以及黃埔軍校特務營等單位革命骨干分子200余人,在廣東東郊黃花崗舉行秘密會議,代表省委作起義的動員報告。據(jù)時任教導團第一營一連戰(zhàn)士的王謹權后來回憶,“教導團的兩百名積極分子,參加了張?zhí)椎仍诮纪庹匍_的秘密會議,葉鏞、袁裕、王若冰、唐維、陸更夫、覃正格(湖南石門人,中共黨員,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yè),第五連連長)、甘理真、蔣日、陳聲榮、唐嵩、游曦等同志都參加了。會上,大家一致主張暴動。他們回團后,便積極秘密進行準備工作?!?/p>
廣州起義
1927年12月10日,也就是廣州起義的前一天,教導團與平常一樣,學員照例出操和學習,工作人員照常上班。晚上9點半,熄燈號按時吹響,絕大多數(shù)人上床就寢??稍瑖胶筒糠止伯a(chǎn)黨員卻忙于起義的最后準備工作,把成匹的紅洋布剪成布條做領帶,作為識別起義人員的標志。
這天夜里,張?zhí)渍匍_軍事會議,起義部隊軍官和工人赤衛(wèi)隊干部參加,宣布起義的時間為12月11日凌晨3時30分,教導團、警衛(wèi)團和黃埔軍校特務營及工人赤衛(wèi)隊一起行動。袁國平參加了會議,并隨教導團第一營攻打市公安局。會議決定,起義指揮機關就設在攻占后的市公安局。
12月10日24時,中共教導團支部在袁國平等人的具體指揮下,共產(chǎn)黨員首先開始行動,廣州起義的序幕由此拉開。11日凌晨2時許,教導團各連隨著三聲短促的緊急集合哨聲全部起床,迅速整理行裝,撕去有國民黨標記的符號、臂章和青天白日帽徽,扎上紅布條領帶,檢查攜帶的槍支彈藥。隨后,張?zhí)住⑷~挺、徐光英、惲代英等來到教導團駐地四標營,具體布置起義事宜。
教導團分東、中、北三路進發(fā),袁國平隨中路第一營,乘坐革命軍事委員會安排的汽車,參加攻打廣州市公安局的戰(zhàn)斗。公安局是國民黨設在市中心的主要據(jù)點,由第一營一連主攻。這里不僅有高墻和鐵門,還有保安隊把守。袁國平和第一營營長葉鏞、第一連連長陸更夫組織攻擊,有的攻打公安局大樓火力點,有的消滅保安隊,有的對付鐵甲車。袁國平指揮部分戰(zhàn)士和工人赤衛(wèi)隊第一聯(lián)隊隊員,從側面翻墻而入,打掉了公安局大樓的火力點。公安局長朱暉日見勢不妙,爬越后院圍墻逃跑。
12月11日上午,廣州蘇維埃政府在原廣州市公安局成立,張?zhí)兹未硖K維埃政府主席,惲代英任秘書長。起義軍指揮部亦設在公安局,葉挺任總指揮,葉劍英任副總指揮。至11日中午,除少數(shù)據(jù)點尚未攻克外,廣州市珠江以北的國民黨據(jù)點,均被起義軍占領。但只身逃到珠江南岸第五軍軍部的張發(fā)奎等,與軍長李福林策劃調(diào)兵反撲,12日中午即攻克城北制高點觀音山。葉挺和葉劍英組織教導團和工人赤衛(wèi)隊增援,奪回了觀音山陣地。恰在這時,張?zhí)自诜祷乜傊笓]部途中遭國民黨軍襲擊,中彈犧牲,廣州起義驟然失去指揮重心。
黃昏時分,葉挺決定撤出廣州,并分頭向起義隊伍下達撤退命令。袁國平帶著朝鮮籍班長李彬等人,到總指揮部向葉挺請示下一步行動。袁國平來到葉挺的辦公室,只見葉挺正在給各部隊打電話,沉著冷靜地向各部下達撤退命令。
待葉挺打完電話正要與袁國平說話時,一名副官跑進來報告情況,惲代英也匆忙跨了進來,看到袁國平站著焦急地望著葉挺,連忙示意袁國平坐下,對袁國平說:“廣州可能守不住。為了保存革命力量,盡量減少損失,你們趕快轉移到東江去,與彭湃領導的海陸豐蘇維埃聯(lián)合。顏昌頤領導的紅二師也在那里。到了那里,力量就大了,可以繼續(xù)革命?!?/p>
袁國平正準備離開,葉挺拿著電話機抬起頭,高聲對袁國平說:“向花縣撤退!”怕袁國平?jīng)]有聽清楚,一連說了幾遍,又埋頭給部隊打電話。袁國平離開指揮部,突然有一股國民黨軍沖了過來,情況萬分危急。袁國平拿著一支德式小左輪手槍參加戰(zhàn)斗。袁國平正打得起勁,抬頭望見給朝鮮籍機槍手李彬搬運子彈的教導團中尉書記、臨時軍械處長王昌明。袁國平見王昌明只顧著看李彬裝槍瞄準,竟忘記面前就是兇惡的國民黨軍,馬上向王昌明喊道:“敵人沖上來了,老王,趕快臥下吧,不要顯露目標呀!”
王昌明回頭一看,只見袁國平正臥在右后方的低凹處。袁國平戴著近視眼鏡,正用德式小左輪手槍瞄準射擊??赏醪魅圆惶诤?,還對袁國平說:“像你這樣一支小槍,也能打敵人嗎?”“別說廢話,當心子彈!”袁國平話音剛落,只聽到“哧”的一聲,子彈從王昌明的耳邊擦飛而過。王昌明這才本能地臥倒。
國民黨軍越?jīng)_越近,袁國平和戰(zhàn)友們奮起抗擊。待國民黨軍靠近時,李彬抱起機槍猛掃,國民黨軍橫七豎八倒了一片。袁國平與王昌明趁戰(zhàn)斗間隙,一同回到起義總指揮部。寒暄幾句后,袁國平便向王昌明警告道:“你以后上火線須得小心謹慎,且勿粗心膽大。今天這一下,你幾乎斷送了性命,這可以說是一個明顯而具體的教訓,須要牢牢記??!”
事隔二十多年,中共中央已批準將袁國平的遺骸安葬于南京雨花臺烈士陵園。為收集整理袁國平的生平事跡,王昌明應袁國平之兄袁醉如之邀,特將袁國平的這段歷史寫成文字。王昌明仍記得當時的情景:“他說這話時,眉宇間充滿了階級友愛,深深印入我的腦海,使我永遠不會忘記。互談不久,我即奉命前往測量局搜集廣東全省軍用地圖。黃昏回部,沒有見到烈士,據(jù)說已到前方指揮作戰(zhàn)去了。那晚整個起義部隊奉命撤退北江?!薄皩け楦鞑坎灰娝嫩櫽?,我很擔心他或在前方陣亡了!乍逢而又永別,我心里幾日不得寧靜?!?/p>
袁國平與王昌明自從在起義軍總指揮部分手后,在廣州一直沒有再見面。王昌明沒有見到袁國平,“想他一定為革命犧牲了”,若有所失。而袁國平也一直牽掛著王昌明。12日晚,袁國平返回總部時,部隊已向江北撤退。袁國平13日拂曉摸到黃花崗,沒有找到部隊,于是拼命追趕,歷經(jīng)艱險,終于回到部隊,聽說王昌明也從廣州城撤了出來,十分驚喜,直奔王昌明住處。戰(zhàn)友重逢,分外激動。王昌明后來回憶道:
深夜忽聞人聲吵雜,我從睡夢中驚醒。大家都說烈士一把刺刀單人獨馬趕來了。我正在半信半疑之間,烈士的英姿已呈現(xiàn)在我的眼簾。我從月色稀微中見他身披一件黃色軍用大衣,左手牽著馬,右手提著一把俄式刺刀,一疊連聲地喊著來了:“老王在哪里?老王在哪里?”我那時一喜非同小可,竟然掉下淚來!他因沒有毯子,那晚他與我睡在一起。
他說十三日那晚,本想回總部與總指揮葉挺同志商量撤退計劃。不料沿途遇到許多障礙,繞了許多彎路,時過午夜才到達總部,方知所有部隊都到黃花崗集中,向江北撤退了。拂曉摸到黃花崗,部隊早已撤退。那時想只有趕上部隊才是生路。恰好黃花崗上遺下一些馬匹、軍服以及一些零用武器。他便披上大衣,揀選了一把俄式刺刀,翻身上馬追趕前來。沿途遇到許多危險與故障,東奔西避,爬山越嶺,渴飲饑餐,曉行夜宿,千方百計,歷經(jīng)艱險,才于今晚趕上我們。所談可說是九死一生了。當他述說這篇“行路難”時,有時使我目瞪口呆,有時使我驚奇失色!幾疑置身北京聽劉寶全說書使人聽而不倦。若不是烈士智勇機警,忠心耿耿,全心全意為了革命,決不能也不敢做出這種驚人的奇跡。
成立紅四師
袁國平趕到教導團的時候,干部戰(zhàn)士疲勞至極,有的邊走邊打瞌睡,有的竟倒在路旁睡著了。失去團領導人指揮,部隊出現(xiàn)各自活動、步調(diào)不一的現(xiàn)象。袁國平在部隊瀕于潰散的緊急關頭,挺身而出,找唐維商量解決辦法,覺得葉鏞雖然不是共產(chǎn)黨員,但有較高威信,由他臨時帶領部隊比較合適。
第二天即14日,部隊到達太和墟休息時,唐維召集各營長、連長開了一個短會,研究解決行軍中的統(tǒng)一指揮問題,一致同意葉鏞為臨時行軍指揮。此時,在廣州工人赤衛(wèi)隊第六聯(lián)隊負責軍訓工作的徐向前率六七人追上部隊。在此之前,警衛(wèi)團余部百余人,由連長袁耐堅、指導員陳同生率領趕了上來,與教導團匯合。黃埔軍校特務營數(shù)十人,也趕上了教導團。
1927年12月15日上午,當起義軍余部進到花縣象山一帶時,遭到民團、土匪上千人的襲擊。葉鏞派教導團第一連去“教訓”一下民團,民團爭相逃命,起義軍亦有多名戰(zhàn)士負傷。一些戰(zhàn)士一氣之下,放火焚燒了幾間民團的房屋和商人的店鋪。葉鏞下令將火撲滅,引起一些干部戰(zhàn)士的不滿。袁國平指出革命軍隊應當關心愛護老百姓,不能焚燒民房。經(jīng)袁國平這么一說,一些干部戰(zhàn)士將火撲滅,部隊繼續(xù)向花縣縣城開進。
花縣地處廣州北郊,是太平天國農(nóng)民革命領袖洪秀全的故鄉(xiāng)。中共花縣縣委書記劉綏華得知廣州起義軍余部進入花縣的消息,立即派人向廣東省委報告,并和特派員陳炳輝等率農(nóng)軍前來接應,在石巖、水滑一帶配合起義軍粉碎了民團的再次襲擊,起義軍余部于12月15日傍晚到達花縣縣城,葉鏞、唐維、袁國平把臨時指揮所設在一所高級小學里。
12月16日上午,在花縣縣立第一高級小學的一間教室里,起義軍余部舉行連以上干部會議。此時部隊共1200余人,商定編為紅四師,下轄第十、第十一、第十二團三個團,葉鏞為師長,宋湘濤為副師長,袁國平為師參謀長。接著召開黨的會議,選舉產(chǎn)生中共紅四師委員會,黨委委員有唐維、王侃予、袁國平、徐向前、陸更夫、彭蓬、鐘友千,唐維為書記。根據(jù)唐維的提議,王侃予任紅四師黨代表。
紅四師機關設兩處一廳,即參謀處、軍醫(yī)處和黨代表辦公廳,由賀同忠任參謀處長,賀誠任軍醫(yī)處長,詹光泉為黨代表辦公廳負責人。黨代表辦公廳是師黨委和師政治部合署的辦公機關。政治部下設組織、宣傳等科,還設了一個報社。
可紅軍的軍旗又是什么樣的呢?鄭梅仙等三十多位女戰(zhàn)士圍著征集來的一堆紅布發(fā)愁,不知怎么剪才好。此事反映到師領導那里,葉鏞知道袁國平知識面廣,要他先談談。袁國平略加思索,談了自己的想法:我們的政府是工農(nóng)兵蘇維埃政府,我們紅四師是共產(chǎn)黨領導的軍隊,是為工人、農(nóng)民利益而戰(zhàn)斗的軍隊,我們軍旗上應該有代表工人的錘頭、代表農(nóng)民的鐮刀、代表戰(zhàn)士的槍。袁國平的想法,立即得到師其他領導的贊同,鄭梅仙等女戰(zhàn)士很快做出一面軍旗。
18日晚,紅四師見三次派人到韶關找朱德的人員都沒有消息,又估計國民黨軍可能來襲,遂放棄與朱德部隊會合的計劃,準備到海陸豐找彭湃。袁國平和紅四師其他領導一起,率領部隊踏上了新的征程,臨行前給中共花縣縣委送了一些槍支,以便擴大農(nóng)民武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