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學校門口的美味記憶

每年的某一個不特定時段，余姚某著名論壇都會有一個帖子被翻出來，然后被眾人溫習一遍：有誰還記得富巷小學門口的油包包？很多人或真或假地紛紛起哄，開始懷念，開始渲染那油包包的美味，贊美它至今無人企及的美食地位。我曾經(jīng)在那所小學工作十來年，而且也不止一次品嘗過這個攤位賣的油包包。可能對很多人來說，這個油包包的美味，需要添加上那種冒著被老師發(fā)現(xiàn)、被某部分同學揭發(fā)的被稱為“膽戰(zhàn)心驚”的調(diào)料，人與食物才更加圓融到令人難忘。

做油包包的是一位大媽，花白頭發(fā)，走進人群絕對不容易被找出來的。推一個裝了輪子的煤爐，煤爐上是個平底鍋。煤爐一邊是個竹籃，里面就是生成美味油包包的原材料：一疊春卷皮，一捆油條，若干根小火腿腸，一碟蔥花，幾瓶醬料，還有一把刷子，一把平頭刮刀。平底鍋微熱，攤一張春卷皮，放上一根油條，稍微烤熱之后，撒上蔥花，根據(jù)小客戶要求決定是否添加火腿腸。如果要，就用手持的平頭刮刀將火腿腸一剖為二，與油條排列在一起，再問刷什么醬料，或甜面醬，或再加點兒辣醬，“唰唰”幾下，油條與火腿腸頓時變得油潤金黃，再撒若干蔥花，轉(zhuǎn)手就將春卷皮四角疊卷包成一個長方形，包上一張薄薄的牛皮紙，油包包就交到顧客手中。這當中，主顧雙方互動積極，交流極為簡潔：“火腿腸？”“不要?！薄搬u？”“微辣……”行云流水一般，招呼了這個，也不會冷落了別個。一群高矮不等的男女學生，將她圍在當中，一雙雙眼睛里，滿是垂涎欲滴的急切。

這樣的攤位還有許許多多。除了做油包包，烤紅薯、茶葉蛋、串香干、爆米花等攤位層出不窮，而且常常推陳出新。有一次甚至出現(xiàn)了一個賣手工蛋糕的姑娘，那蛋糕制作得小巧玲瓏、香味誘人，可惜價格太高，說是原材料貴，都是進口的?？墒?，你一個蛋糕賣12塊錢，我怎么還有錢吃其他美味？

放學了，在學校門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順帶著與同學聊聊今天課上沒有說完的八卦，與要好的朋友交流一下感情，交換一下對門口某位攤主的看法，或者結(jié)伴去和某位美食制作者探討一下：昨天那紅薯太水了，是否考慮換一下紅薯的品種，烤一回紫薯怎么樣？

學生是攤主的熱情擁躉者之外，某部分家長其實也是。他們常常會在接到孩子之前，在某個攤位前先預(yù)訂好東西，孩子一到就可以下手下嘴。是啊，長長的一天下來，這個時間正是最想吃點兒什么的時候。再說了，無論小學、初中、高中，都正是最容易餓的年齡。小學低年級還好一點兒，好多孩子還嬌嬌的，喜歡賴在大人身上，由大人們安排吃點兒什么。到了三四年級，大多數(shù)孩子都食量大增，再加上手里都開始有點兒零花錢了，你說不讓買？怎么可能！不讓買就偷偷買，買的人多了，賣的攤位就多了；買的多了賣的多了，哪里還管得過來？

好多學校的圍墻都是鏤空欄桿，好多欄桿外面都是居民區(qū)。因為有學校里那么多饕餮者存在，好多學校外面就形成了好多小店，好多學生與小店就在鐵欄桿內(nèi)外進行交易——注意，這往往不是放學以后，是課間那十來分鐘，甚至是體育課或者活動課的上課時間！這給學校管理出了多大的難題??！可是，這種偷偷摸摸的刺激讓孩子們多高興??！他們可以在監(jiān)管他們的老師和同學的眼皮子底下悄悄買到美食，給了他們多少秘而不宣的快樂。這些快樂給他們的學校生活留下了精彩的回憶。再精彩的課，再苦口婆心的教育，可能都不曾給他們留下深刻的感動。這些無傷大雅的或者帶著些許小叛逆和小罪惡的細枝末節(jié)，將成為他們長大之后可以時時回望的快樂記憶，并且反復(fù)咀嚼，回憶起來依舊滿口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