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順的靈魂
當置身于云南騰沖的邊陲古鎮(zhèn)和順,我才真切地感受到,2005年中央電視臺舉辦的首屆“中國魅力名鎮(zhèn)”評選,為什么人們會不約而同地把“第一”的選票投給了和順,而不是比它名氣更響的其他古鎮(zhèn),因為和順是有靈魂的。
和順地處西南絲綢之路的要沖,這里曾是馬幫重鎮(zhèn)和著名的僑鄉(xiāng)。六百多年的風雨浸潤,成就了古鎮(zhèn)自然天成的風情畫卷。一代代和順人遠涉重洋,又回歸故里,他們在這里創(chuàng)建公司、學校和圖書館。明清時期的祠堂、牌坊、老宅,鱗次櫛比地坐落在古老的火山臺地上,積淀深厚的歷史文化、濃郁的人文氣息與田園牧歌式的風光相映,讓和順充滿了魅力。同其他古鎮(zhèn)相比,和順多了些底蘊和大氣,少了些商氣和喧囂。2006年,極少題字的朱镕基總理欣然題寫“和順和諧”匾額,道出了和順的和諧和氣質。
和順圖書館是中國最富特色的鄉(xiāng)村圖書館之一,為中國傳統(tǒng)的樓房建筑,前置花園,美觀素雅。拾級而上,依次是大門、中門、花園。圖書館的前身是清末和順同盟會的“咸新社”和1924年成立的“閱書報社”,后經(jīng)華僑和鄉(xiāng)人捐資贈書,擴建為圖書館。1938年新館落成,胡適、廖承志等大家紛紛題詞,著名數(shù)學家熊慶來題詞這里是“民智源泉”。館內(nèi)現(xiàn)有藏書七萬多冊,古籍、珍本一萬多冊。當我置身館內(nèi),一半是欽佩,一半是好奇。館內(nèi)陳設簡單,報紙用傳統(tǒng)的報夾夾好,雜志一律用粗線訂起,供鎮(zhèn)里人閱讀。木制書架上的書籍雖已卷角泛黃,卻透出書香。服務臺后面的圖書管理員已上了年紀,老者端坐在那兒靜靜地看書,大約,他應是鎮(zhèn)里最幸福的人之一。
和順最讓人肅然起敬的當屬滇緬抗戰(zhàn)博物館,這是民間的私人博物館。生于斯長于斯的段生馗先生二十多年來孜孜以求地收集相關文物,數(shù)次深入原始森林探險,幾十次涉足緬甸、印度尋蹤,收集到滇緬抗戰(zhàn)遺物兩萬多件。館址位于當年遠征軍二十集團軍司令部所在地,面積七百平方米,建筑呈三橫兩縱結構。室內(nèi)展出包括中國遠征軍、駐印軍、美英盟軍、民眾抗戰(zhàn)等方面的文物。他要讓人們通過這個博物館記住抗日戰(zhàn)爭時這里所發(fā)生的一切。
在這個可能是中國最小的博物館里,每件文物都有一段生動的故事。展廳一角有一枚并不起眼的芥子氣炸彈,是揭露日軍在滇西使用細菌戰(zhàn)、毒氣戰(zhàn)的重要罪證。2003年,美國俄勒岡大學八十多名文史大學生專門來到和順,他們是為一枚刻有盧米斯·埃德加名字的戒指而來。作為“飛虎隊”十四航空隊上尉的盧米斯,母校俄勒岡大學為他自豪,在頒發(fā)給他的戒指上專門刻有上尉的名字、專業(yè)和畢業(yè)時間。1944年5月,盧米斯駕駛的飛機被日機擊毀,墜落在緬北江心坡,盧米斯壯烈犧牲。這枚珍貴的戒指,是段生馗在第三次入緬時尋到的。尤為珍貴的是抗日縣長張問德的紅藤手杖,是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李宗仁所贈。老縣長曾拄著這根手杖八次翻越高黎貢山,它也成為民族精神的支撐,是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
博物館里,日軍殘酷殺害中國軍人和平民的實物令人觸目驚心。最不能忘卻的是為我們講解的年輕姑娘,她和她的同事們從博物館開館那天起就在這里擔任講解,一天也沒有停過,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的講解。她飽含深情地向來人講述著那段歷史,講述著這里每一件展品或壯烈或慘烈的故事。當講到一張日軍用來殘酷殺害中國人的長條凳時,眼中充滿著淚水,不能自已,不知她為了這張長凳一天要流下多少悲憤的眼淚。臨行時,我悄悄地問了她一個很低級的問題,作為一名大學生,講解水平又很好,這里的博物館如此之小,將來有一天會離開這里另謀發(fā)展嗎?她盯著我反問,你說呢?從她的眼光里我看到了堅定。顯然,她是不會的,她愛和順,她要向所有來這里的人講述和順的歷史。
從段生馗、講解員乃至所有的和順人身上,我看到了和順的靈魂,他們懂得堅守,懂得憎愛,他們十分看重自己的人文精神,他們以自己的價值觀鑄就了古鎮(zhèn)的靈魂。
和順人懂得堅守,懂得憎愛,他們十分看重自己的人文精神,他們以自己的價值觀鑄就了古鎮(zhèn)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