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秋夕信步）

愁痕a滿地?zé)o人省，露濕瑯玕b影。閑階c小立倍荒涼。還剩舊時月色d在瀟湘e。薄情轉(zhuǎn)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紅箋向壁字模糊，憶共燈前呵手為伊?xí)鴉。

◤◤注釋

a愁痕：指地上的青苔。

b瑯玕（láng gān）：像珠子一樣的美石。這里是形容竹子的青翠。杜甫《鄭附馬宅宴洞中》：“主家陰洞細(xì)煙霧，留客夏簟青瑯玕?！?/p>

c閑階：空蕩寂寞的臺階。

d舊時月色：宋姜夔《暗香》：“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p>

e瀟湘：指湘江，因其水清深故名。唐劉禹錫《瀟湘神》：“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楚客欲聽瑤瑟怨，瀟湘深夜月明時。”

f“紅箋”二句：意思是說信箋仍在，而信中模糊的字跡，讓人想起當(dāng)初夜燈下呵手寫字的情景。向壁，李白《草書歌》：“起來向壁不停手，一行數(shù)字大如斗?！痹该姹谠趬ι蠈懘笞郑@里是說不停地在紙上寫字。

◤◤鑒賞

一個深秋的夜晚，詞人在庭院中信步閑逛，看到月色下深淺不一的青苔，以及被秋露打濕的蒼竹，那婆娑的竹影，此時此景不禁讓詞人感傷，想起妻子，內(nèi)心的凄涼油然而生。本詞采用前寫景后抒情的常用手法，即由眼前實景追憶曾經(jīng)的情景。結(jié)句描寫一細(xì)節(jié)，使小詞頓生妙趣，意韻悠長，情趣悠遠(yuǎn)。

“薄情轉(zhuǎn)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這兩句則是感嘆自己為情所累、所苦，我們讀來不勝唏噓?；叵肫甬?dāng)年一起燈前寫字的情景，往昔的一切歷歷在目。這讓人想起《紅樓夢》中寶玉曾在冬天為晴雯呵手取暖后題寫絳蕓軒的匾額。晴雯是黛玉的影子，寶玉寫完時恰巧黛玉走來，寶玉請她指正，黛玉便贊他書法進(jìn)步。此事恰與這首詞的最后兩句相映襯，有異曲同工之妙。

描寫“憶共燈前呵手為伊?xí)钡纳罴?xì)節(jié)，使這首小詞情遠(yuǎn)意淡，無形中增添了一份意蘊。納蘭每在詞中寫日常小事，總是細(xì)膩入神，令人為之怦然心動。尤其是當(dāng)斯人已去，他的所寫所感讀來更是讓人覺得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