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

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

卻顧所來徑^〔1〕，蒼蒼橫翠微^〔2〕。

相攜及田家，童稚開荊扉。

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3〕。

歡言得所憩^〔4〕，美酒聊共揮。

長(zhǎng)歌吟松風(fēng)，曲盡河星稀。

我醉君復(fù)樂，陶然共忘機(jī)^〔5〕。

【題解】

這是李白初入長(zhǎng)安時(shí)游終南山之作。終南山，在今西安市南，一稱南山，唐代士人多在此隱居。過，拜訪。斛斯山人，復(fù)姓斛斯的一位隱士。詩人到一個(gè)隱居在山中的朋友家拜訪，朋友留居，又設(shè)酒款待，彼此意氣相投，忘卻了世間的紛擾。顯然詩人是將這次拜訪，作為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美并”的經(jīng)歷來看待的。因而詩中寫景、寫事、寫情，無不充溢著美感。而全詩又明白如話，不加斧鑿，字字從心中流出。李白詩往往以這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英氣取勝。

【注釋】

〔1〕 卻顧：回頭望。

〔2〕 翠微：青翠的山嶺。

〔3〕 青蘿：即女蘿，一名松蘿，地衣類植物。

〔4〕 歡言：歡然。言為語助詞，無義。 得所憩（qì）：指留宿在山人家。憩，休息。

〔5〕 忘機(jī)：忘卻世俗得失。機(jī)，機(jī)心，巧偽之心。

【譯文】

黃昏，步下青蔥的終南山，多情的山月一路上伴我回還。回頭眺望剛才走過的地方，一道道青山增添了幾分蒼茫。山人帶著我到他的田莊宿夜，天真的孩童開了柴門迎接。竹叢間穿行著一條幽深的小路，藤蔓不時(shí)輕拂著我的衣服。多么快樂啊，得到了向往的歇所，又有美酒，正好一起歡然共酌。長(zhǎng)歌連連伴著松風(fēng)的呼嘯，曲盡時(shí)銀河的星點(diǎn)已見稀少。我喝醉了，你也樂不可支，我們心心相融，忘了機(jī)詐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