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臨江仙》

這首詞聞得到月光的味道。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遍_篇是那樣一種靜穆幽寂的境界，以至于康有為評價說：“純是華嚴境界。”所謂“華嚴境界”，是指佛陀成道時，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朗然大悟時所呈現(xiàn)的那個境界。這個境界后人把它記錄下來，稱為《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詞中的“夢后”與“酒醒”便有夢醒成悟的境界?！皹桥_高鎖”與“簾幕低垂”有著世事滄桑、歲月遷延、人生際遇悲歡無常的深沉含意。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人在零落飛花間獨自站立，看那蒙蒙雨霧里的雙燕飛過，整個調(diào)子是輕逸的，籠著一層薄薄的惆悵，意境極妙。這兩句出自五代詩人翁翊五言《閨怨》：“又是春殘也，如何出翠??？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在翁詩中其實并不出奇，但一經(jīng)小山拈出便成驚艷文字。今人唐圭璋先生贊道：“落花，微雨，境極美；人獨立，燕雙飛，情極苦?！碧葡壬f“境極美”是妥帖的，“情極苦”則未必。其實，在繁華往事都已塵埃落定后，斯人獨立落花前，在微雨中靜看燕子雙飛，未嘗不是人生的一種境界。隱隱讓人想起李商隱的句子：“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記得小初見，兩重心字羅衣?！边@兩句寫實如畫，畫中有情?！皟芍匦淖至_衣”一句如人物寫意，重在“心字”，寓有小山內(nèi)心含而未露的綿綿情意。關(guān)于“心字”的解釋歷來不一。有說是羅衣經(jīng)心字香熏染過，故而寫其羅衣的馨香，即所謂“衣香鬟影”是也；也有說是一種羅衣上的心形圖案或是心字結(jié)。而“兩重心字”是指羅衣上有以重疊的心字紋組成的圖案，表示心心相印。如歐陽修《好女兒令》：“一身繡出，兩同心字，淺淺金黃?！逼鋵崯o論是心字香還是心字結(jié)，兩者兼有之也未嘗不可。重點是“心字”寓有小山的溫存懷想。記得納蘭容若有句云：“人生若只如初見”，此處正是晏小山對初見小時的驚艷與懷念?？梢娙松跻姇r的印象有多么深刻！

“琵琶弦上說相思”，這大概是晏小山聽曲時的體驗吧。小那時所彈奏的可能正是相思曲。而她的動作神態(tài)，她眉目之間所流露的脈脈深情，使人自然聯(lián)想到白居易《琵琶行》里的句子：“低眉信手續(xù)續(xù)彈，說盡心中無限事?！?/p>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被岳畎住秾m中行樂詞》：“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山花插寶髻，石竹繡羅衣。每出深宮里，常隨步輦歸。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飛。”一位歌女跟隨帝王進出深宮，每次歌舞時體態(tài)是如此輕盈，以至于生怕她在歌舞停止時就會化作一片彩云隨風飄飛而去。這樣美好繾綣的意象與聯(lián)想猶如童話般美妙。

我感覺，晏小山寫這首小令的時候可能已經(jīng)老了，文字如同一幅淡淡的水墨寫意。

那時，小山也許坐在一個月色清朗的湖舟上，輕棹搖蕩，菱歌縹緲。小船逐漸沉入了月色深處。那時節(jié)，他剛剛睡著了，做了一個深沉的夢。在夢里，他仰頭一望看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月亮。面對這月亮，歷經(jīng)人世滄桑的晏小山終于可以平靜地回想來時的路，和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那份執(zhí)著和牽掛進行淡定的對話。于是，一種久遠的懷念，一份掩埋在歲月深處的戀情，就此輕輕地浮出水面。

哦，那一年他們初次相見，月光把整個世界照得清清楚楚。那梳著雙鬟、穿著心字羅衣的美人在云端若隱若現(xiàn)。風帶著云朵四處飄蕩。那云朵在月光下忽而暗紫、忽而深紅、忽而櫻粉。美人淺笑盈盈，笑渦如水波流漾。染了鳳仙花的指甲輕輕一撥，琵琶聲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最后，有風輕輕地吹過，美人隨著彩云飄走，天際空空如也，再難尋覓芳蹤。

夢境中的這個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目光溫柔如月。她的笑容讓那些往事竟然都有了溫暖而斑斕的底色，滿是陽光的味道。

于是，枝頭的花瓣如雪紛紛飄零，天邊的彩云五色迷離。

今天，在燈下讀起那八百多年前的文字，眼前仿佛看見深夜都市里走來一位白衣勝雪的憂郁男子。如水的霓虹燈光下，他臉色蒼白，眼神冷峻，身影高而瘦，顯得十分孤獨。

他抬頭看看四周，悄無聲息地走進了一家酒吧。然后，向侍者打了個響指，要了一杯白蘭地，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地聽著那舒緩的、傷感而懷舊的薩克斯風。

在他所坐的臺桌前，插著一朵紅玫瑰。一束朦朧燈光正好打在那束玫瑰花上，血紅、妖艷而又有幾分頹敗。晏小山若是穿越時空來到了我們這個時代，也許就是這個樣子。

因為他那天生的敏感與憂郁，還因為他那相府貴胄的身份?！坝浀眯〕跻姡瑑芍匦淖至_衣。”想象一下，這位有著貴族身世的白衣男人，獨自一人靜靜地品味著白蘭地。這時，一個美麗而婉約的女子出現(xiàn)在樂池里，燈光下獨自彈著琵琶。

她穿著兩重心字結(jié)的時尚衣裙，還應該有一頭飄逸的長發(fā)，在一邊斜斜散開如黑色瀑布，燈光下閃動著絲質(zhì)的光澤。她的眼神清澈而幽深，像一泓幽幽的深湖。

有時，她會朝著那個白衣男人輕輕地一笑，那笑容干凈而純粹，透出女孩子的善良和友好。男人雖然不動聲色，眼神中卻開始變得柔和。他輕輕抿了一口酒，依然安靜地聆聽那女孩子彈奏。

她的琵琶聲里有一種綺麗而傷感的調(diào)子，如怨如訴，纏綿悱惻。優(yōu)美而傷感的琴聲里，那位端著高腳酒杯的白衣男人漸漸陷入沉思，眼前出現(xiàn)了幻覺：是的，他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美麗的女孩子。是的，她叫小。她的笑容讓他想起似乎在很多年前，夢醒的午后，一個冷冷的落花時節(jié)，空中飄著細細的雨絲。晏小山，這個孤獨的相國公子，一個人在雨中佇立多時，幾片花瓣落在他的肩上。他能夠感到雨絲貼在臉上的濕涼，像一個沒有溫度的涼涼的吻。

這時，他看見了細雨中，一雙燕子穿花拂柳而來。它們快樂地啁啾鳴叫著，停在樹梢間互相梳理著羽毛，親昵而恩愛。“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是他父親的名句，仿佛寫的就是此時此刻。

這時，他在靜靜地思念一個飄忽的身影，一個美麗的笑容。

那時，他有兩位好友，同朝貴公子沈廉叔和陳君龍。在他們家里聚會歡宴時，有四位聰明美麗的歌女陪伴：蓮、鴻、、云。她們?nèi)缤禾炖锏乃亩浠▋?，那樣的青春年華，那樣的善解人意，“娟姿艷態(tài)、一座皆傾?！蹦菚r，晏小山每每酒至酣處，便會文思泉涌，揮毫間便一闋詞成，遞給那些女孩子演唱。然后，他們?nèi)硕似鹁票o靜地聽她們唱歌、起舞。而這些心有靈犀的女孩子也似乎特別深解小山詞中心意，每每唱得纏綿悱惻，搖動人心。

對小山來說，那真是一段快樂而輕松的時光。那時他正是青春年少、意氣風發(fā)，精通音律，雅善各種樂器，更寫得一手絕妙好詞。他無憂無慮地飲酒、填詞、聽曲、觀舞，然后和那些漂亮聰明的女孩子們從容友善地談笑、聊天。

可是好景不長。不久，陳君龍一病不起，像廢人般躺在家里，而沈廉叔已然染疾身亡。那些歌女們也風流云散，從此找不到她們的芳蹤。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沈府樓臺高鎖，陳家簾幕低垂，已經(jīng)沒有了往昔的繁華和熱鬧。這兩句便是寓意這一場繁華落盡、花事荼的紅塵夢碎，讓晏小山不禁心生惆悵。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那位美麗歌女小時的情景。當年初見時的小多么羞怯啊，像一朵不勝涼風的荷花。

他清楚地記得，那時的她穿著一件輕盈如蟬翼的羅衣，腰帶打了兩個心字結(jié)。她娉娉婷婷，懷抱琵琶，眉黛如畫，纖指如玉，彈奏的琵琶曲是那么纏綿多情。眉眼間淺笑盈盈，目光不時投向一邊的晏小山。琵琶的弦聲里仿佛傳達著脈脈情意。

記得小初見時，調(diào)起琵琶弦，四目相視，弦遞心聲，芳心已暗許。

這首《臨江仙》中的小其實在《小山詞》中出現(xiàn)過很多次，每一次出現(xiàn)都讓人驚艷，讓人沉迷。風光旖旎的文字間深藏著晏小山的溫情與迷戀。

而“小”則似乎是位嬌憨清純、我見猶憐的乖乖妹，讓晏小山格外鐘情，初見時就有著一絲慌亂的心跳。穿著兩重心字羅衣的小在驚艷中出場，小山的詞筆對她而言仿佛是深情款款的慢鏡頭。在筆花四照中，美麗的小如輕云之出岫、春花之初綻，讀來令人怦然心動。

這是一位清純而浪漫的女孩子，“兩重心字羅衣”仿佛無聲地訴說著她內(nèi)心的純情乃至癡情?！芭孟疑险f相思”，她的纖纖玉指下，琵琶聲訴說著內(nèi)心的深情?！奥浠ㄈ霜毩?，微雨燕雙飛”，是晏小山在思念她；“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她卻始終如月光下的一片彩云，縹緲而虛幻。

小顰若解愁春暮，一笑留春春也住。

晚紅初減謝池花，新翠已遮瓊苑路。

湔裙曲水曾相遇，挽斷羅巾容易去。

啼珠彈盡又成行，畢竟心情無會處。

——《木蘭花》

這里的“小顰”本意當作輕蹙眉尖，即輕輕地皺眉?！都t樓夢》里，寶哥哥第一次見到林妹妹就給她取了個表字“顰顰”，取的就是眉頭輕蹙，若有輕愁。依同音假借之理，小“顰”這里其實也是暗指前面《臨江仙》中的“小”。

在小山筆下，小是溫柔嫻靜的美少女，一顰一笑，盡態(tài)極妍，淡妝濃抹卻有一笑傾城的魅力：“小顰若解愁春暮，一笑留春春也住?！敝灰⌒σ恍?，就能把整個春天留住。那“佳人一笑，傾國傾城”又算得了什么？一笑留春，那是何等的絕代風華！

“晚紅初減謝池花，新翠已遮瓊苑路?！薄爸x池”本義從謝靈運《登池上樓》詩中“池塘生春草”而來。

后多用指佳人所居的豪華池閣。溫庭筠《更漏子》詞：“惆悵謝家池閣。”韋莊《歸國遙》：“日落謝家池館?！彼?，這里的“謝池”顯然指小所居之處?！碍傇贰奔喘偭衷罚吻露曛?，在開封新鄭門外，與金明池南北相對，為皇帝賜宴新科進士之處。這兩句的意思是女子小的住處暮春花謝，而初夏的新綠卻遮住了花園的路徑。晏小山來到小的住處，眼中看到的是紅衰花謝、新綠初覆的景象。于是引起了他對美好往事的回憶和懷想。

“湔裙曲水曾相遇，挽斷羅巾容易去?！薄颁杖埂笔枪潘兹氯丈纤裙?jié)，眾民皆去水邊洗濯，祓除不祥。隋朝杜臺卿《玉燭寶典》有記載：“元日至于月晦，民并為酺食渡水，士女悉湔裳，酹酒于水湄，以為度厄?！彼文滦蕖肚迕鬟B上巳》詩：“改火清明度，湔衫上巳連。”這兩句的意思是在三月初三上巳節(jié)時，詞人晏小山曾經(jīng)在河邊遇到過她，卻無法挽留她的身影。

“啼珠彈盡又成行，畢竟心情無會處?！薄疤渲椤庇兄嘎吨榈?，如唐人元稹詩“柳誤啼珠密，梅驚粉汗融”，又“夜久清露多，啼珠墜還結(jié)”即是。如吳文英《過秦樓》有句云：“生怕哀蟬，暗驚秋被紅衰，啼珠零露?！边@里當是指離別時流下的淚珠。這兩句是說，淚水流盡后又分別了，畢竟小對他的滿懷情意還無法完全知曉。

瓊酥酒面風吹醒，一縷斜紅臨晚鏡。

小顰微笑盡妖嬈，淺注輕勻長淡凈。

手挼梅蕊尋香徑，正是佳期期未定。

春來還為個般愁，瘦損宮腰羅帶剩。

——《玉樓春》

“瓊酥酒”又作瓊蘇酒，這里代指美酒。

小剛剛飲過美酒后滿面泛紅，在斜陽余暉下臨鏡自照。無論蹙眉還是微笑都備覺妖嬈，淡抹輕描之后只覺淡雅素凈，清新宜人。她梳妝完畢后便手拈梅花走到飄著花香的林中小徑。眼前春意萌動，正是和心上人幽會的好日子，卻見不到他。春天已經(jīng)到來了，她卻一天天在相思的煎熬中消瘦憔悴下去。

“瓊酥酒面風吹醒，一縷斜紅臨晚鏡?！毖鄄鲃樱勖婧?，便覺天地間花光流彩?！靶★A微笑盡妖嬈，淺注輕勻長淡凈”依然是寫小的容色可人，柔美的笑容好似一縷春風。在晏小山的筆下，小似是位溫雅嫻靜的少女，一顰一笑盡態(tài)極妍，低眉淺笑間，便瞬間照亮了人心。

采蓮時候慵歌舞。永日閑從花里度。

暗隨末曉風來，直待柳梢斜月去。

停橈共說江頭路。臨水樓臺蘇小住。

細思巫峽夢回時，不減秦源腸斷處。

——《玉樓春》

這首詞當是晏小山對小、對往日情事的回憶和思念。

上片“采蓮時候慵歌舞。永日閑從花里度?！睂懪有郧閶摄?，歌舞時已沒有往日的激情，整日只在花間流連消遣?！安缮彆r候”實為表演江南采蓮歌舞的時候。“暗隨末曉風來，直待柳梢斜月去?！弊置嬲f的是女子朝來夜歸。實寫晏小山為了與小蓮或小見面，常常早來晚去。“末”出自宋玉《風賦》：“夫風生于地，起于青之末?！贝颂師o疑暗指小。“停橈共說江頭路。臨水樓臺蘇小住?！被厝r乘船過江，原來蘇小的家在水邊樓臺間。“蘇小”即蘇小小，南齊錢塘知名歌女，能詩善文。這里應指小?！凹毸嘉讔{夢回時，不減秦源腸斷處?！边@兩句以“巫峽夢回”和“秦源腸斷”隱晦地寫當年的纏綿情事和如今音訊杳渺的惆悵?！扒卦础奔词翘一ㄔ?。晏殊有句云：“騷客登山知有助，秦源雞犬更相聞?！?/p>

晏小山另有《洞仙歌》一首也寫到了“秦源”：

春殘雨過，綠暗東池道。玉艷藏羞媚赪笑。記當時、已恨飛鏡歡疏，那至此，仍苦題花信少。

連環(huán)情未已，物是人非，月下疏梅似伊好。澹秀色，黯寒香，粲若春容。何心顧、閑花凡草。但莫使、情隨歲華遷，便杳隔秦源，也須能到。

詞中這位“玉艷藏羞媚赪笑”的女子也是住在“綠暗東池道”，臨水而居。只是“記當時、已恨飛鏡歡疏，那至此，仍苦題花信少”。兩人歡情已遠，書信難通。下片寫晏小山悵嘆物是人非，月下疏梅也像是她的容貌身影。“澹秀色，黯寒香，粲若春容”是寫她的美麗與品性是如此美好，以致讓晏小山“何心顧、閑花凡草”，讓他看不上那些俗花凡草了。“但莫使、情隨歲華遷，便杳隔秦源，也須能到”，晏小山嘆息，不要讓這美好的情感隨著時間歲月的流逝而淡漠。哪怕她在那人跡罕至的世外桃源，他也會追隨而去。

疏梅月下歌金縷，憶共文君語。

更誰情淺似春風，一夜?jié)M枝新綠替殘紅。

香已有蓮開信，兩槳佳期近。

采蓮時節(jié)定來無？醉后滿身花影倩人扶。

——《虞美人》

“疏梅月下歌金縷，憶共文君語?！边@里是說在月下聽歌女唱起那《金縷衣》時，不禁讓晏小山想起和舊時情侶在一起吐露心曲時的情形?！案l情淺似春風，一夜?jié)M枝新綠替殘紅?！比欢l知轉(zhuǎn)眼間就和她天各一方，身邊歌舞的新人已替代了舊人?！笆杳贰敝甘栌皺M斜的梅樹。由上面這首《洞仙歌》可知，“疏梅”是寫的小，這讓小山夢魂相牽的女子。

“金縷”即樂府《近代曲辭》中的《金縷衣》，歌詞云：“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ㄩ_宜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薄拔木奔醋课木?，西漢臨邛(今屬四川)卓王孫之女，新寡在家時，愛悅才士司馬相如，與之私奔。見《史記·司馬相如傳》。此指舊日情人。

“香已有蓮開信，兩槳佳期近。”水中浮萍泛起的香氣帶來了蓮花即將開放的信息，與情人劃船采蓮的佳期臨近了?！安缮彆r節(jié)定來無？醉后滿身花影倩人扶?！蹦敲床缮彽臅r候你我一定都會來嗎？此時卻醉醺醺地在滿身花影里站立不穩(wěn)，需要人來相扶。唐陸龜蒙《和襲美春夕酒醒》詩云：“覺后不知明月上，滿身花影倩人扶。”可見，這首詞是思念小。詞中所說的“香已有蓮開信，兩槳佳期近”、“采蓮時節(jié)定來無”當不是實指采蓮時節(jié)，而是指與情人約會之期。

如今，一同聽小歌唱的朋友或亡或病，那些歌兒舞女也已經(jīng)不知何處。只記得與小最后分手時，那時天上正有一輪明月，月光下的小飄逸如云，燦爛如霞。如今明月依然在天上，可是當年翩然若彩云一樣的佳人在哪里呢？

是啊，她們?nèi)チ四睦镅剑?/p>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jīng)離去在人海茫茫，

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里呀？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jīng)難辨真假，

如今這里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

好在曾經(jīng)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還在開嗎？

啦……去呀！

她們已經(jīng)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吉他彈唱：水木年華樸樹特輯》楊永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