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3年11月14日，星期五

（哲學思辨有礙席勒的文學創(chuàng)作；感傷的詩與質(zhì)樸的詩）

……話題轉(zhuǎn)向戲劇，談到了第二天要公演《華倫施坦》^[13]，于是討論起席勒的創(chuàng)作來。

“席勒讓我感覺很特別，”我說，“我是懷著真正的熱愛和贊賞，讀了他那些大劇本的有些場次；可是接下來就遇到違反自然真實的情況，叫我讀不下去。就連《華倫施坦》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我沒法不相信，是希臘的哲學傾向損害了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他的哲學傾向使他走得這么遠，竟把觀念看得高于整個自然，以至于消滅了自然。凡是他想得到的，就必須發(fā)生，也不管這符合自然還是違反自然。”

歌德說：“一個才華如此出眾的人，從自己的哲學思維方式得不到絲毫好處，反而長期為其所苦，看著真是叫人痛心啊。他在受玄學思辨困擾的時期給洪堡寫過幾封信，洪堡^[14]把信給我捎來了。從信里可以看出當時他如何傷透腦筋，想把感傷的詩和質(zhì)樸的詩截然區(qū)別開來。^[15]可結(jié)果找不到感傷的詩根基何在，他自己因此也陷入了難言的困惑。他這么干給人一個印象?！备璧挛⑿χa充了一句：“仿佛感傷的詩沒有其所產(chǎn)生的質(zhì)樸基礎(chǔ)，單單本身也可以存在似的！”

“在一定程度上無意識地僅憑直覺行事不是席勒之所長，”歌德繼續(xù)說，“相反，他做任何事情都要反復思考。不管原因何在，他總是沒完沒了地琢磨自己的寫作計劃，把它們談過來談過去，以致他晚年的所有劇作都跟我一幕一幕地討論過。

“我生性正好相反，從不和人談自己打算寫的東西，即使是席勒。我把一切悄悄藏在心上，通常不到大功告成，誰也不知道一絲半毫。想當初，我把已經(jīng)成書的《赫爾曼與多羅苔》放在席勒面前，令他大吃一驚，因為關(guān)于寫這部敘事詩的打算，事先我未曾對他吐露一個字。^[16]

“不過我挺好奇，想知道明天你關(guān)于《華倫施坦》會講些什么！你將看見一些高大形象，劇本會叫你印象深刻，深刻得很可能出乎你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