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斤瀾 紀(jì)終年

百年曾祺:1920—2020 作者:梁由之 著


林斤瀾
紀(jì)終年

原載1997年第4期《收獲》

汪曾祺1920年舊歷上元燈節(jié),出生在江蘇高郵。小時候,他多才多藝的父親自制了個兔兒燈,下帶轱轆,讓他過生日拉了跑前跑后,七十歲還惦念這燈,這鄉(xiāng)土的燭光如夢的燈節(jié)。

終年七十七,“古稀今不稀”。好像走得也突然,剛寫完的稿子還沒有交稿,要畫要字的正不少,還有官司盯著,小報上新有挑剔,當(dāng)然,有邀請,有約會,有盼望見面的文友……

曾祺走后第二天,忽然覺得這回辭世早有準(zhǔn)備。這一覺,仿佛眼前一亮,把些紛亂印像水洗一樣清晰了。什么從容、豁達、安詳……都成了陳詞。我想說是一種境界。什么境界?想說是“審美”。他是一個真正的藝術(shù)家,先讓我這么說著吧。

我們剛?cè)ニ拇?,參加一個“跨世紀(jì)”的筆會,回來才一周。5月11日晚上,他大量吐血,估計可有千多CC——一位特護指著吊瓶說,總有兩三瓶。當(dāng)即呼叫急救車,送到友誼醫(yī)院搶救,止住了血,16日上午8點還好好的,10點再次出血,這回是向下走,立刻摸不著脈息,量不著血壓,繼續(xù)搶救兩小時,不治。

住院頭尾才六天,好友同行都還不知道,辭世消息一傳出來,我這里電話不斷,大家當(dāng)然是震驚。

其實早在1994至1995年的春節(jié)前,他住過一回醫(yī)院,檢查出來肝不好,食道靜脈曲張,如同瘤子。也考慮過手術(shù)處理,可要大開刀,年事又高,怕扛不住。只吃藥,忌食硬的、干的、炸的東西,再,斷酒。

一時間,精神萎頓,反應(yīng)遲慢,口齒也有點不清楚了。有青年同行近年練功,仿佛得道,他問汪老臉色怎么那么黑?我說生來就黑,小名小黑子。這位說黑跟黑不一樣,這黑是肝得過,還有隱患。往下沒有直白,只是沉下臉來??墒窃髯约嚎傉f不過有的指標(biāo)偏髙,兒女們也是后來才看見成沓的“病歷”。

先后不少文友,都對臉色發(fā)生疑問。我因常見面,倒看得平常一些。到了秋天,力勸他和夫人施松卿到我家鄉(xiāng)走走,散散心。我家鄉(xiāng)溫州,是江南水鄉(xiāng),又是浙東山“甌”,經(jīng)濟發(fā)展,也別具一格。終于成行,同行中有比他年長的,但接待人員看外表都先去攙扶他,不只一位悄悄說,有可能汪老是最后一次出游了。我說不會,不能。不可從此滑坡。精神還是比在北京開朗。是不是和斷酒斷得太急也有關(guān)系,可以喝點啤酒試試。

人們喜歡他的字,他也有興致寫。有天晚會,還登臺唱了幾句昆曲。車能去船能到的地方,都去,下車下船就近散散步。過后寫了幾篇散文,雖是星星點點,卻生機蔥蘢。

平安進入1996年,服用“螞蟻”偏方,請人按摩。氣色日漸明亮,肌肉見壯,思想活躍,我說老頭好像麥苗返青了。在他家里夸口出游是個轉(zhuǎn)折點。

一天下半夜,老伴老施起夜眩暈,摔倒地上,曾祺驚醒。老伴是老年血管硬化,大腦缺血昏迷。咫尺之地,曾祺連拉帶拽,竟努力了兩個小時,才回到床上等待天亮。不想施松卿夫人從此衰弱,不久臥床不能自理。

這是發(fā)生在蒲黃榆舊居里的事。舊居狹窄,有的同行抱不平,說,這樣的老作家有幾個?還住在貧民窟里。曾祺自己從來不談這些事情——家里議論,都不插話。這時長子汪朗,分到虎坊橋三室一廳的大單元,讓給老人進住。兒女們包辦了裝修,置了新家具。門廳寬敞,進門煥然,我不覺賀道:老頭發(fā)了!曾祺若無其事,發(fā)也談都不談。

他的書房小些,秉性不愛也不會收拾,立刻書本堆到地上,紙張挼的摞的不是地方。自己多半站著,躬身在大書桌上寫毛筆字,畫花卉。老伴躺在隔壁屋里,醒著時,刻把鐘叫聲曾祺,他就過去站一會兒。

有時候小聲說:這怎么寫東西呢(指的是本行文章)!

曾祺的字比畫好,但漸漸的只顧畫花畫草,寫字不算多,說,寫字要想詞兒。

有天,打電話問我,你在縮編古典小說?報上說的。沉吟一會兒,小聲:不要浪費生活。我說是少年讀物,也不費很多時間。他不做聲。我想說你也不要整天畫畫,想想還是先畫吧,畫吧,畫段時間再說。

有天,來電話說,當(dāng)天《北京日報》副刊上有篇好文章,作者不見經(jīng)傳。我說我家沒有《北京日報》,他說他寄給我,又說太慢,有點著急的樣子。我說我下樓到報攤上買一張。接著我轉(zhuǎn)了兩個報攤,都沒有“進”這個報。只好打電話給我女兒,從辦公室借一張回來。第二天,他又約了邵燕祥三人各寫一篇短評一起發(fā)表。

有時候,曾祺沏一杯綠茶,坐在已畫未畫紙團紙卷中間沙發(fā)上,好像那張沙發(fā)倒是后來擠進來的;點煙,直眼,煙灰寸長自落,伸手在看不見的地方,摸稿紙,竟也能摸到鋼筆。以后一氣呵成,出來一篇小說。小說也越寫越短。

幾個人合編一套散文選,說好由他寫序。等到編成,他差不多忘記了,給過他的資料也找不著了。再湊點資料給他,過幾天又不知哪里去了,那就隨便寫吧,竟寫了快三千字,大家叫好。

老來文章越好的話,不斷聽見。這里只記下他的沈師母張兆和先生說:下筆如有神。又感嘆這樣的作家不多見,越來越少了。

這次去四川參加筆會前,我讓他挑個頭,約幾個人談?wù)劧唐≌f。他說談什么?我說新近小會上,他有兩句話沒有展開來。一句是他在用減法寫小說。還有一句是沒有點荒誕沒有小說。又要他把新近發(fā)表的,挑三兩篇給我,有用處——賣了個關(guān)子。

我知道這幾年他不看《北京文學(xué)》。我說現(xiàn)在是小章主事。今年搞了個短篇小說大獎賽,出了些好作品,特別是出了新人,刊物有了起色。不過有一點,現(xiàn)在的短篇小說,大多是字?jǐn)?shù)少些就算短篇……仿佛是碰著了不知哪根筋,他立刻說:“好吧,等四川回來?!?/p>

我主張去趟四川,把一些事情推到回來再計較,這中間還有個由頭:曾祺做夢也夢不到攤上官司。事關(guān)版權(quán)枝節(jié),曾祺表示了歉意,誰知調(diào)解不成,后來人家還是開價要“費”。

兒女們勸他不要管,剩下的事務(wù)由他們承擔(dān)。朋友們也說就這么點事,年老體弱,犯不著煩惱,放開,拉倒。

曾祺卻總覺著名利上頭,一生淡泊,臨老卻潑上臟水,把件汗衫脫也脫不下來,貼在身上好比裱褙。竟連續(xù)幾天睡不著覺,下半夜兩三點鐘還睜著眼,只好吃藥。這時候是不是喝點酒了呢?沒有細(xì)問。不過他的女兒說吃飯時候只喝一杯兩杯,可是家里的酒瓶好像漏了。

出去吧,散散心去吧。

四川的筆會活潑,接待隆重。只不過和曾祺不住在一處,出入不同車。兩三天后,聽說跟他要字要畫的人很多,直寫到半夜,也有躺下了還叫起來的時候。

從成都到了宜賓五糧液酒廠,聽說他開了白酒戒。曾祺去年恢復(fù)喝點酒,我觀察心理生理上都得到好處。先喝啤酒,后喝葡萄酒。汪朝說越喝越多,傳達室小賣部的“中國紅”,差不多是為他“進”的?,F(xiàn)在又開白酒一戒,這可大膽了。但食不同桌,不知究竟。

同時登記歸程車船機票,有人繞道三峽,又有九華山邀請,還有四川別地的逗留。我找到曾祺,問有什么思想活動,他說回北京。我說好,惦記老伴了吧。他小聲說:歸心似箭。我說宜賓就有飛北京的班機。他說還有點東西留在成都。我說那就一起回成都,立刻飛北京。只怕又有耽擱。

5月4日,各自回到家中,本打算休息一陣,再一同去趟江蘇南通,這是到四川前約下的。不想才三兩天,打電話來說,女作家們在太湖有個聚會,特請老頭參加。我想了解一下怎么回事。又聽說南京要曾祺先去他們那里,有點什么出版事務(wù),還有電話臺的什么主意,幸好兒女堅決反對,汪朝說老頭“折騰”不起。幸好幸好,要不發(fā)生在路上了。

11日晚上10點多鐘大出血。電梯工說,廊道上都聞到血腥味兒。女兒們在各自家里,老伴精神不濟,還不能全叫她知道。小阿姨急得直哭,這一通忙亂可以想見。

13日我才接到電話。汪朝忙中抽空打了幾次才知道。

14日下午3時,“探視”開始,我走進病房,先看見大女兒汪明夫婦。汪明招呼道:您的好朋友來了。我看見了兩個吊瓶,“特護”在右腳插針地方綁紗布,再看見枕頭那里一把管子什么的,有插進鼻孔的,有堆在嘴邊的。曾祺閉著眼睛,我小心輕輕走到床前,不想他睜開眼來,清晰說道:還是那個地方……我趕快接過來說:靜脈曲張。

醫(yī)生進來交代:不要說話,光聽著。又緩和一句:少說,多聽,好吧。

曾祺的臉變小了,不黑,倒蒼白。摘掉假牙,又插管子,貼橡皮膏,下巴收縮潦草……怎么會有清晰的發(fā)音?睜睜眼睛,可又怎么閃閃光芒?早有人說過,汪老有冷光。有人說“奕奕”,有人說“炯炯”,大概都是有特殊印象,卻說不準(zhǔn)確只好沿用現(xiàn)成的詞匯。

一個人從青年到老年,相貌當(dāng)然會有變化,總有幾個跳躍的階段。經(jīng)常見面的老朋友反倒感覺不明顯,有一位楊早先生說“汪先生的生母是我祖父的堂姑”,1994年才初見“汪爺爺”,寫下這么個印象:

“有文章說,汪老捂著嘴偷笑的時候,很顯‘猴相’。我悄悄地觀察了一陣,果然不錯,他眼里時時閃現(xiàn)的光芒,總讓人想起一個字:精。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點奇事:汪先生在仰頭、低頭、側(cè)頭的時候,從不同角度看去,模樣都截然不同,就好像一個人有很多副面孔似的?!?/p>

這時我在病床前,發(fā)生奇異的感覺,恰好想到這個“精”字。想到不止一兩位文友的議論:晚成。老來寫成“精”了。

曾祺閉目養(yǎng)神,出小聲,好像是“走四個不是”?

四個?哪來的數(shù)字?趕緊回想平日閑談,有沒有類似的意思,想不起來。

他小聲:馮牧,荒煤,還有誰?

同年齡段中,端木蕻良也走了不久。為紀(jì)念端木,我約了幾篇稿子。曾祺說難寫,但還是如期交稿。有什么難?當(dāng)是端木坎坷我們都很清楚,清楚到難以下筆……這時又?jǐn)?shù)上也難?多么像上路時點點同伴?我趕緊說沒有了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一會兒,更像自言自語,提起剛走不久、可年輕得多的劉紹棠。說那天在八寶山,大家從靈堂出來,一位作家說,和紹棠的“禮數(shù)”——這兩個字聽不真——到此結(jié)束。曾祺大聲點,一句一頓,清楚又平和:怎么這樣?這叫朋友?可交嗎?

北京京劇院來了兩位,送來支票,代表領(lǐng)導(dǎo)慰問。曾祺睜眼,抬頭抱拳,和善周到,說道劇院困難,我還添麻煩……那兩位把話攔住,小心告辭。

我和汪明夫婦說,誰也不能永久,誰也得走??墒俏覀冊趺匆惨M入下一個世紀(jì),這已經(jīng)是眼面前的事了,沒有問題了,我和曾祺都約好了,下世紀(jì)也不服老,還要劃拉劃拉點東西。

曾祺不做聲,面露安詳?shù)奈⑿Α?/p>

“特護”谷女士在文藝界工作過,喜歡文學(xué)。她和汪明穿插著說,那天曾祺剛搶救回來,止住了血,平躺著,不想兩手放到腦后——剛才是忽然抬手抱拳——說:以后寫東西,可有得好寫。

大家笑起來,曾祺還不做聲,不過嘴邊的管子有動靜,“特護”過來整理。那個管子分岔,鉗著三個夾鉗,滴里嘟嚕?!疤刈o”又笑道:老先生逗著呢,說給他咬上“嚼子”了。

汪明夫婦有事先走,汪明到床前俯身,叮嚀好好休息。沒事了,只要好好休息就好。還說下回帶兩個小狗來,叫小狗來看看爺爺……

兩個小狗指的是孫女小卉和外孫女小蕊,一個初二一個初一。曾祺不說什么,可是兩眼慈祥,并且閃閃。

探視時間過了,我盯著他說,有什么事要辦叫他們打電話給我。曾祺也不說什么,可兩眼的光芒叫人不由得又想起精靈。我走過醫(yī)院好像地下迷宮的廊道,那眼光一直在面前。

15日他像睡足了,多像沒有困勁了。雖也閉閉眼睛,但腦子在活動。從忽然開口說出的話聽來,心情愉悅,思想格外敏銳,也不說誰誰走不走的話了。

他身體里有足夠的水分,那是從吊瓶從插管進去的。但食道嚴(yán)禁食物通過,連一滴水也不許可?!疤刈o”向我們解釋的時候,曾祺閉著眼插上兩個字:

“戒嚴(yán)。”

因此口腔咽喉,在感覺上,十分干渴。偏偏這個部位重要又敏感,舌頭翻不過來……曾祺又插嘴:

“天安門戒嚴(yán)?!?/p>

“特護”笑起來,曾祺仿佛抓住機會,指指舌頭。“特護”笑著拿個針管,滴兩滴在舌頭上,說只能兩滴,才到不了食道,喉嚨就給吸收了。

曾祺說他現(xiàn)在有了監(jiān)護人?!疤刈o”說再拍也堅持原則。我說等他好了給你畫張畫?!疤刈o”說沒有那么大的要求,送本書就行。昨晚上老先生還說這才知道上甘嶺的日子不好過。

我們都夸起來,說思想進步,渴了想上甘嶺,燙著想邱少云,做什么想雷鋒,腦子里都是英雄形象。

曾祺閉著眼,徐徐說道:什么時候,還開心,這樣的朋友不可交。

大家更加說得熱鬧,肯定體力逐漸恢復(fù),精神一天比一天開朗?!疤刈o”說前天做醫(yī)療透視,脫掉衣服拍片,老先生說怎么拍裸體照。

曾祺插嘴說:“老頭子什么好拍的。”

“特護”說,前天還總是說拍電視。一會兒說誰誰誰拍什么,什么鏡頭怎么怎么了,聽不明白,也記不住。一陣一陣的迷糊,說胡話。

曾祺靜默一會兒,覷著眼,小聲說,前天看屋子是綠色的,豆綠?草綠?不像今天的奶黃……

我想著房間要是綠色可陰暗多了,另外一個天地了。

曾祺慢慢說道,不是迷糊,那是第二思維……

這時他兒子汪朗進來,曾祺提高聲音:是,那是第二思維。

汪朗先一愣,接著說:怎么了,今兒第二思維了。

曾祺只管說自己的,這兒那兒,盡是鏡頭。

汪朗高興起來,說,也怪,吐血當(dāng)時,是最清醒的時候,交代哪張畫放在哪里,送到哪里。什么文章寫好了,交給誰。

曾祺小聲解釋:正好,都寫出來了。

我說這還有完嗎?都是什么呀?

曾祺說,都是約了的。小聲:有一篇寫鐵凝,還比較滿意。

我跟汪朗說,那是給“時代”那一組里的。

汪朗點頭:交代清楚著呢。

我這才驚覺:第二思維!一個藝術(shù)家的鮮活想象。曾祺覷著眼,思索——凝視綠色,思索——凝視閃閃的鏡頭,他走進審美境界了。在生與死的“大限”地方,迷糊,卻看見了美。

曾祺新近說,他把用思索的地方,改用凝視了。因為凝視是動態(tài),還富有感情。

16日中午,汪朝來電話,立刻想到有新情況,但汪朝的聲音鎮(zhèn)定。說上午8點鐘還要眼鏡,要看書。10點鐘再次出血,這回是便血。我知道醫(yī)生有言在先,再出血就沒有辦法了。不覺失聲叫道,怎么會這樣!汪朝靜默,再說什么不知是我沒有聽清還是她說不清楚了。

大前天,汪朝說雖沒有什么要求,還是要把住院的事,通知中國作協(xié)和北京作協(xié),可是醫(yī)院里的電話不大好打,我說這些電話由我來打吧。

兩個作協(xié)的電話都打通了。北京作協(xié)即將開作代會,換屆,忙得賽過紅白喜事。趙金九書記接到電話,當(dāng)天下午就和我一道去了醫(yī)院,看見曾祺精神很好,一起聊得高興。才轉(zhuǎn)天,我把辭世消息告訴北京作協(xié)辦公室,剛放下電話,鈴聲又響,是趙金九和北京文聯(lián)副書記陳世崇兩位叫我在家稍候,他們立即來了,一同到曾祺家中,向汪朝夫婦表示震驚和慰問,對喪事提了建議。喪事由北京京劇院主辦,中國作協(xié)和北京作協(xié)協(xié)助。

中國作協(xié)至此還沒有露面。

施松卿夫人一直臥床,怕她承受不了,只好能瞞多久就多久。

沈從文先生的一位公子經(jīng)營花卉公司,要包辦靈堂,兒女們也謝絕了。

我這里電話不斷,有本地有外地,有在旅途的,有輾轉(zhuǎn)打過來的,有飲泣不成聲,有埋怨諸多,有建議……歸總說給汪朝,她說有些“抒情的”怕做不到,有些學(xué)術(shù)性的從長計議。一并附記文末。

有的報紙上對醫(yī)療存疑。有的竟做標(biāo)題說是“累死的”。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在這段時間里,和有些報刊也沒有接觸。曾祺一家,日常平和,在這重大變故中,也正如曾祺說的“凝視”世界而已。一并附筆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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