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神使赫爾墨斯的學問

1.

赫爾墨斯（Hermes），希臘神話中的神使，小腿上生著一對翅膀，可以靈巧地御風飛行，為人間傳遞奧林匹斯山上的神諭。

神諭，像一切巫師和預言家說出的那樣，總是含糊不清、模棱兩可的，審慎的人類也總是直到事后才曉得神諭當中所蘊含的深意。但即便沒有這個因素，人們也不敢對赫爾墨斯抱有十足的信任，因為除了神使這個身份之外，赫爾墨斯還是騙子和竊賊的保護神。所以，要想從他的嘴里破譯神諭的真諦，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破譯工作總要去做，無論是針對神圣的經(jīng)典還是世俗的文本，總要有人去把赫爾墨斯那迷離莫辨的語言闡釋清楚。于是，這門“闡釋”的學問就被人們叫作“赫爾墨斯的學問”，即hermeneutics。中譯名輕易放過了它的詞根，只是干巴巴地譯作了“闡釋學”。

2.

詩歌從來都是最讓闡釋學著迷的對象，因為它兼具神諭與謊言的雙重特征，詩人素來也兼具神使與騙子這兩種名聲。那么，作為本書作者的我們，究竟應該采取怎樣的闡釋策略呢？

不，沒有任何策略，因為那些詩歌對于我們，既非神諭，亦非謊言，而是映現(xiàn)在我們一段段生活切片中的一朵花、一片葉、一束光、一滴血、一種回聲、一個個為笑聲或哭聲而做的索引、似水年華里尚未消隱的若干關鍵詞中的一個或幾個。

我們，寫這本書的兩個人，寫各自的詩歌、歲月、生活，每個人構成這本書的一半。若不在每篇文章底下各自署名，看起來便不像兩個人分別的私語，渾然倒像是一個時代的低吟。

蘇纓　毛曉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