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舞姬/舞まい姫ひめ

森鷗外

【作品梗概】

主人公太田豐太郎早年喪父，全靠母親撫養(yǎng)成人。他聰明伶俐，自幼受到嚴格的家教，成績優(yōu)異，被譽為天才。從東京大學畢業(yè)后，豐太郎成了政府機關的一名官員。正當他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時，上級派他去德國留學深造。豐太郎來到光怪陸離、眼花繚亂的歐洲大都市柏林，一邊學法律，一邊鉆研藝術。他懷著模糊的功名心，一開始曾暗暗發(fā)誓：“無論身處怎樣的花花世界，我的心決不為之所動?！比欢?，轉(zhuǎn)眼三年過去了，他接觸到西方資本主義社會中的“自由”的空氣，開始對迄今為止在日本的生活進行反省，并意識到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真我”好似在反抗往日那個虛偽的舊我。他把這種感受寫成文章，寄回國內(nèi)發(fā)表。以后便自覺逐漸具備了“獨立的思想”。有一次，豐太郎在一座舊教堂前，見一位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正在哭泣，詢問后得知，這個姑娘名叫愛麗絲，是個舞女，她的父親剛死，無錢安葬，她向劇場老板借，沒想到老板乘人之危竟對姑娘不懷好意。豐太郎出于同情，把自己的懷表連同口袋里僅有的兩三個馬克一起給了愛麗絲。從此，兩人關系日漸密切，他們相愛了。不久，有個日本留學生在上司那兒對豐太郎讒言誹謗，說他經(jīng)常出入劇院，結(jié)交舞女。上司本來就認為他的學問已走入歧途，聽說如此，便通知公使館將其免官撤職，命他立即回國。同時，豐太郎得到了母親病故的噩耗。這時，身陷絕境的豐太郎和愛麗絲的感情反而熾熱起來，他們開始同居了。

然而，豐太郎并沒有忘記祖國和功名，心情總很抑郁。正好這時天方大臣來柏林訪問，陪同伯爵前來的是豐太郎的好友相澤謙吉，他勸告豐太郎，為了恢復名譽和今后在事業(yè)上有所作為，必須與愛麗絲斷絕關系。豐太郎的思鄉(xiāng)之情和功名之心終于壓倒了兒女之情，他接受了朋友的忠告，不情愿地舍棄了她，答應和伯爵一起回國。這一選擇使豐太郎良心受到責備，他一病不起，而懷孕的愛麗絲得知這一消息后，精神失常了。豐太郎給愛麗絲的母親留下了一筆贍養(yǎng)費，委托她照料愛麗絲的一切。在回國的輪船上，豐太郎感慨道：“唉，世上難得有像相澤謙吉這樣的良朋益友，可是，我心里對他至今仍留著一點怨恨之情?！?/p>

這篇小說以豐太郎在回國途中回憶的形式，用第一人稱告白式的手法寫成。

【作品鑒賞】

《舞姬》是作者的處女作，也是日本近代文學中的著名短篇小說，發(fā)表于1890年。這個愛情悲劇告訴讀者：一個自我覺醒的明治時代的青年是如何追求純潔的愛情和個性的解放的。但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的這種追求與社會觀念又是矛盾的。經(jīng)歷了資產(chǎn)階級革命的明治時代，封建殘余勢力仍很猖獗，封建專制壓抑著一切個性的發(fā)展，在官僚制度和封建道德的壓力下，主人公不得不向現(xiàn)實妥協(xié)，在忠于愛情還是追求功名的問題上選擇了后者，并因此引起了深刻的反省和苦惱，他的自我覺醒最終還是遭到了挫折?？梢哉J為，這是一篇作者把自己深刻的體驗和心境加以藝術化了的作品，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時代的風氣。

《舞姬》是日本早期浪漫主義文學的先驅(qū)之作。日本的浪漫主義文學，一般缺少歐洲浪漫派那種勇于反抗的叛逆精神和熱烈奔放的激情?？墒?，《舞姬》對人應如何相愛，主人公違背良心、屈從現(xiàn)實、被迫拋棄情人時的悲痛心境以及異國情調(diào)的描寫，還是很富有浪漫、抒情色彩的。

《舞姬》發(fā)表后，一度在日本遭到非難，盡管如此，它還是吸引了許多讀者，影響甚大，被譽為“名作中的名作”，許多人至今十分愛讀。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在于作品本身的藝術性。作者兼收并蓄，既采用日本傳統(tǒng)的優(yōu)雅文體，又吸收了西方的新文體，同時巧妙地綴上許多精煉的漢語詞匯，使之融為和諧的一體，因而，文章流暢而又華美。日本文藝評論家小田切進贊揚這種寫法“給明治時期的文壇吹進了一股清新的風”。

選文[1]

かくて三み年とせばかりは夢ゆめの如ごとくにたちしが、時とき來くれば包つつみても包つつみがたきは人ひとの好こう尚しょうなるらむ[2]、余われは父ちちの遺ゆい言ごんを守まもり、母ははの教おしえに従したがひ、人ひとの神しん童どう[3]なりなど褒ほむるが嬉うれしさに怠おこたらず學まなびし時ときより、官かん長ちょうの善よき働はたらき手てを得えたりと奨はげますが喜よろこばしさにたゆみなく勤つとめし時ときまで、ただ所しょ動どう的てき、器き械かい的てきの人じん物ぶつ[4]になりて自みずから悟さとらざりし[5]が、今いま二に十じゅう五ご歳さいになりて、既すでに久ひさしくこの自じ由ゆうなる大だい學がくの風かぜに當あたりたればにや、心こころの中なかなにとなく妥おだやかならず、奧おく深ぶかく潛ひそみたりしまことの我われ[6]は、やうやう表おもてにあらはれて、きのふまでの我われならぬ我われ[7]を攻せむるに似にたり。余われは我わが身みの今いまの世よに雄ゆう飛ひすべき政せい治じ家かになるにも宜よろしからず、また善よく法ほう典てんを諳そらんじ[8]て獄ごくを斷だんずる法ほう律りつ家かになるにもふさはしからざるを悟さとりたりと思おもひぬ[9]。

余われは私ひそかに思おもふやう、我わが母ははは余われを活いきたる辭じ書しょとなさんとし、我わが官かん長ちょうは余われを活いきたる法ほう律りつ[10]となさんとやしけん[11]。辭じ書しょたらむは猶なほ堪たふべけれど、法ほう律りつたらんは忍しのぶべからず。今いままでは瑣さ々さたる問もん題だいにも、極きわめて丁てい寧ねいにいらへしつる余われが、この頃ごろより官かん長ちょうに寄きする書しょには連しきりに法ほう制せいの細さい目もくに拘かかづらふべきにあらぬを論ろんじて、一ひとたび法ほうの精せい神しんをだに得えたらんには、紛ふん々ぷんたる萬ばん事じは破は竹ちくの如ごとくなるべしなどなど広こう言げんしつ。又また大だい學がくにては法ほう科かの講こう筵えん[12]を余よ所そにして、歴れき史し文ぶん學がくに心こころを寄よせ、漸やうやく蔗しょを嚼かむ[13]境さかいに入はいりぬ。

【選文注釋】

[1]本段引自《舞姬》開頭部分。它描寫了主人公太田豐太郎在三年留學生活中，呼吸到西歐社會的“自由”空氣，發(fā)現(xiàn)了“真我”，人的自由和生活的美使他覺醒，進而把該學的課程拋置腦后，把興趣轉(zhuǎn)到文史方面，并感覺自己漸漸進入了佳境。作者筆法老練，語匯豐富。

[2]好尚なるらむ：“好尚”意為“秉性”，“らむ”是表示推斷的文語助動詞。

[3]神童：指豐太郎才華出眾，自幼學習成績優(yōu)秀。小說中有一處交代：“無論是在舊藩的學館，抑或是上東京大學的預科，即便進了法律系之后，我豐太郎的大名始終是名列前茅的?！?/p>

[4]所動的、器械的の人物：指行動不是靠自己的意志，而是專門按別人的命令像機器一樣工作的人。

[5]悟らざりし：未意識到，未醒悟?！挨钉辍笔俏恼Z否定助動詞“ず”的連用形，“し”是表示過去的文語助動詞。

[6]奧深く潛みたりしまことの我：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真我?！挨蓼长趣挝摇币饧唇嗽诰裆系囊环N擺脫封建意識束縛、希冀自由的要求。

[7]我ならぬ我：虛假的舊我。這是對過去撥一撥動一動的精神生活的反省。

[8]諳ず：背熟。這句話意為：我恍然大悟，自己既不適于當個叱咤風云的政治家，也不宜做個通曉法典、善于斷獄的大法官。

[9]ぬ：表示“過去”的文語助動詞，相當于現(xiàn)代語的“た”。

[10]活きたる法律：活法典。與上面“活詞典”一詞對應。

[11]なさんとやしけん：相當于現(xiàn)代語“なそうとはするでしょう”?！挨堡蟆笔潜硎就屏康奈恼Z助動詞，上接用言連用形。

[12]講筵：聽課席。

[13]蔗を嚼む：佳境。相傳中國晉代畫家顧愷之食甘蔗時總是從尾部往根頭部咬，理由是這樣方可漸入佳境。

【作者簡介】

森もり鷗おう外がい（1862—1922）出身于島根縣一藩主侍臣家庭，從小受到良好的國學、漢語和蘭學（江戶時代由荷蘭人傳入的西方學問）教育。畢業(yè)于東京大學。留學德國四年，除了在醫(yī)學上深造之外，還大量涉獵了歐美文學名著，深受唯心主義哲學家叔本華和哈特曼美學思想的影響。終身擔任官職。代表作還有《雁》《青年》《妄想》和歷史小說《阿部一族》《澀江抽齋》《高瀨舟》等。（作者介紹請參看《雁》《澀江抽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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