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春盡江南岸,離人歸不歸

宋時明月寄春風:愿得柳七心 作者:流珠 著


春盡江南岸,離人歸不歸

江南春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

入眼看到“江南春”這題目,是不是有種似曾相識之感?是的,唐詩中就有一首同名之作,作者是晚唐詩人杜牧。小杜的《江南春》是這么寫的: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而在詞牌中,含有“江南”一詞,最是為人念念不忘、反復援引的篇目大概要數(shù)白居易的那首《憶江南》了?!稇浗稀?,又名《望江南》《江南好》《夢江南》,一連串言必稱“江南”的小令,其實屬于同一詞牌。至于詞牌中以“江南春”為題目的,則僅此一首,這一詞牌,也沒有別的曾用名。

打開煌如列星的《全宋詞》,第一篇描寫江南春色的作品,就是這首《江南春》。而它的作者寇準,則是宋真宗景德年間的一代名相。在中國民間,寇準還真是一個響當當?shù)拿郑裰V有云:“欲得天下好,無如召寇老?!钡軠手阅敲闯雒?,卻并非得益于民諺,而是得益于民間傳說《楊家將》?!稐罴覍ⅰ分械目芴旃僮阒嵌嘀\、一身正氣,最終扳倒大奸大惡的潘仁美,為楊門忠烈平冤昭雪。傳說不是歷史。在歷史學家看來,寇準與楊家將的核心人物楊六郎是難以相提并論的。一個是握發(fā)吐哺、翼佐皇圖的相君,一個是鎮(zhèn)守邊關、功名未著的武將,這樣的兩個人,只怕連個一面之緣都沒有。估計寇公會一臉茫然:“為楊門昭雪?是哪個楊門?何冤之有,何雪須昭?”

除了《楊家將》中的“寇天官”這一尊稱,在民間,寇準還有一個富有鄉(xiāng)土氣息的別稱—— 寇老西兒。相傳寇準是山西人,腰懸醋瓶,就像電視劇中那些以風雅自命的國民黨官員一樣,時不時地呷上那么一兩口。所不同者,國民黨官員隨身所攜的是精裝洋酒,而寇準所帶的是醋瓶而已。但是想想也挺滑稽的。寇公真有不時呷醋的習慣嗎?位極人臣,在金鑾殿上,若犯了醋癮可如何是好?總不成當著圣主的面呷上一口老醋,再噴著滿嘴的醋氣向“吾皇”慷慨陳詞吧!哎,不用擔心,壓根兒就沒這回事?!把鼞掖灼俊笔敲耖g刻意為寇準打造的樸素親民的形象,而實際上,寇準是陜西人,不嗜醋。即使硬要給他安上個“老西兒”的昵稱,也是“陜老西兒”,而不是“山老西兒”。還有一點需要糾正,正史上的寇準并不是以樸素著稱,而是“豪侈冠一時”(司馬光語)。

關于寇準的“豪侈”,在明代蔣一葵所著軼史《堯山堂外紀》一書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寇萊公有妾蒨桃,靈淑能詩。公嘗設宴,會集諸伎,賞綾綺不貲。蒨桃獻詩二絕諷之,曰:“一曲清歌一束綾,美人猶自意嫌輕。不知織女螢窗下,幾度拋梭織得成?!庇郑帮L勁衣單手屢呵,幽窗軋軋度寒梭。臘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惫椭唬骸皩⑾喙γK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間萬事何須問,且向樽前聽艷歌?!?/p>

我倒覺得,這個故事中的寇萊公(即寇準,曾受封萊國公)較為符合真實生活中的人物原型。按照《宋史·職官志》所公開的宋朝官員俸祿,宰相、樞密史級別的官員每月俸錢為三百千,春、冬服各綾二十匹、絹三十匹、綿百兩,粟一百石。僅以月基本工資這一項收入而言,三百千即三百貫,差不多是三百兩銀子,有人粗略地計算了一下,這大概相當于我們今天的九萬元人民幣。按照這一算法,一個窮光蛋若能在宋朝當上一年的宰相,一年之后何止有望脫貧,鐵定步入百萬富翁之列了。宋朝的皇帝對臣子們出手可真夠大方??!就算當不上宰相,能在宋朝從基層的官員做起,也是一生的造化??!而寇準曾兩度為相,前后長達三十年。俸祿既豐,“豪侈冠一時”亦在情理之中了。

富貴而知禮樂,宋詞的興起,同宋朝官吏的優(yōu)厚待遇與優(yōu)雅生活是分不開的。所謂“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這在宋朝真是至理名言。宋朝的官吏多為科舉考試選拔出來的讀書人,讀書人一旦飛黃騰達了,會將富貴生活過得很有情調,而不會像那些一夕暴發(fā)的土豪,揮金如土仍不得要領。且看《堯山堂外紀》中的寇準在公事之余以何消遣呢:“公嘗設宴,會集諸伎,賞綾綺不貲。”當然不是在大吃大喝之后在堂上抬出一籮筐的綾羅綢緞,讓那些伺候宴席的歌伎們展開你爭我奪,寇公則在一旁自得其樂,如同觀看一出猴戲。合理的解釋是,寇公設宴招待來賓,“涼宵綺宴開,酃淥湛芳罍。鶴蓋留飛舄,珠喉怨落梅”。賓主盡歡,為了表達心中的歡愉與感動,寇公遂于宴后以綾綺賞贈歌伎。

然而不是每個得到賞賜的歌伎都感恩領情,有人還嫌寇公賞得太輕??芄氖替`桃聰明賢淑,就寫了兩首詩來加以諷勸,其諷勸的對象不是貪心挑剔的歌伎,而是大方行賞的寇公。兩首詩都將歌伎與織女做了比較,“一曲清歌一束綾,美人猶自意嫌輕”,“臘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蒨桃認為寇公不知惜物,賞賜過奢??芄钪滟t,但是要他以大臣之體當著自己侍妾的面認錯,這怎么可以呢?太傷體面了。只好自我解嘲道:“人間萬事何須問,且向樽前聽艷歌?!?/p>

而寇公之所好,恐怕不單是“且向樽前聽艷歌”吧。史稱寇準“善詩能文,七絕尤有韻味”??軠试姶嫒偈?,其最早為人所知的詩,題為《詠華山》,其詩云:

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

舉頭紅日近,回首白云低。

相傳寇準作此詩時年方七歲,三步而成,比曹植的《七步詩》還要省時省力。此詩為寇公贏得了“神童”之稱。

寇神童在十九歲時就考中了進士,柳永可是考到了五十歲才熬出了“新郎君”的資格。但年輕人也不是人見人愛、處處吃香,至少就當時的統(tǒng)治者宋太宗而言,他更看好成熟人士,在開科取士方面,“年少者往往罷去”。于是就有人開導寇準說,為保萬無一失,你就在簡歷中給自己虛加幾歲吧,這樣皇上的心里才會踏實,皇上喜歡給年長者亮綠燈,年少者則往往亮紅燈。但寇準卻拒絕了,他的理由是——做人要以誠為本,怎可謊報歲數(shù)以邀君恩呢?結果宋太宗也并沒因為寇準過于年輕而對他有所非難。實誠人,天不負??軠时皇谝源罄碓u事之職,正式上崗就業(yè)。

這是《宋史·寇準傳》中的一段本事,寇準為人之耿介于此可見一斑。這本書中還有一個故事,也是關于寇準的直而不彎。話說有一次,寇準向宋太宗奏事,太宗聽得無名火起,起身便走??吹烬堫佌鹋?,估計殿堂上的大臣與侍從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獨有這個闖了大禍的寇準,并未按照常理搬演以頭搶地、泣血賠罪的劇情,反倒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拉著宋太宗的衣袍不放。不但一言不合就拉龍袍,口里還念念有詞:“我還沒說完呢,皇上總要聽臣說完后再決定該不該生氣吧?”

說來也奇怪,如此倔強的性格,如此大不敬的舉動,反令宋太宗對寇準轉怒為喜、大有好感起來。宋太宗忽然想起了唐太宗的諫臣魏徵。唐太宗曾說魏徵像個鄉(xiāng)下佬兒一樣可厭可恨,恨得厲害時簡直想要殺掉他。但滿朝文武中,唯有這個寧折不彎的鄉(xiāng)下佬兒,令唐太宗既恨且愛,既愛且敬。魏徵去世后,唐太宗哀哭不已,對左右說:“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魏徵沒,朕亡一鏡矣!”在寇準身上,宋太宗看到了魏徵的影子。于是欣然回座,當眾表揚寇準說:“朕得寇準,猶文皇(唐太宗謚號)之得魏徵也?!?/p>

也許是因為寇準上述品質的吸引吧,令《楊家將》的作者不畏牽強附會,腦洞大開地將寇準寫入評書,為楊門群英充當了重要配角。其實寇準除了具備忠直不阿的性格、奢侈揮霍的作風、一鳴驚人的天才特質,他還有一個很大的特點,那就是——文人的浪漫情懷。沈括的《夢溪筆談》曾有記載:“寇萊公好柘枝舞,會客必舞柘枝,每舞必盡日,時謂之‘柘枝癲’?!?/p>

柘枝,又稱柘枝舞,從西域傳入,唐教坊曲中有《柘枝引》曲目。舞者羅衫錦靴,繡帽上綴有金鈴,在密如雨點的鼓樂中急速旋轉,鼓聲與帽上的鈴聲相映成趣。柘枝舞者多為女子,最初是獨舞,后來又演變?yōu)殡p人舞、多人舞。按照唐朝的慣例,在舞蹈結束時,舞者須羅衫半脫、袒露香肩。白居易有詩贊嘆:

紅蠟燭移桃葉起,紫羅衫動柘枝來。

帶垂鈿胯花腰重,帽轉金鈴雪面回。

唐人喜觀柘枝舞,宋人繼承了這一光榮傳統(tǒng)。比如寇準,就是柘枝舞的狂熱愛好者之一。他狂熱到了什么地步呢?每次與賓客聯(lián)歡都會演出柘枝舞,且不是袖手旁觀,而是身先士卒、大秀舞姿。寇公的柘枝舞跳得是否地道呢?《夢溪筆談》中沒有透露,或者是不方便透露。但就寇公的自我感覺來說,卻是非常棒,因為他跳柘枝舞時總是無比投入,“鈴兒響叮當,鈴兒響叮當”,簡直可以跳得通宵達旦卻毫無累意??芄虼说昧藗€綽號—— 柘枝癲。

不知寇公得此綽號是在身居相位之前還是在身居相位之后。如果是在身居相位之后,則這一綽號肯定含有諷刺意味。還有一個問題是,當曲罷舞終時,寇公有沒有遵循慣例呢,羅衫半脫,傲然向人展示他健美的軀體?你以為,但凡股肱之臣必然指的是那些過了天命之年的糟老頭子?嘿嘿,誰說咱大宋的“總理”是糟老頭子?瞧這身段,比健身房里出來的還強健。然而,寇公想來不是個自戀的人,將柘枝舞跳到了欲罷不能的份兒上,這可不是自戀的癥狀,而是真性情的流露。有真性情的人無疑是個任性的人?!笆廊诵ξ姨偘d,我笑世人看不穿?!毕嘈趴芄词箤Α拌现Πd”這一綽號有所耳聞,他也決不會因此而有所顧忌,而將繼續(xù)我行我素。

厲害了,寇公,堪稱是上得了殿堂,下得了舞場?!秹粝P談》還有所記,“今鳳翔有一老尼,猶萊公時柘枝妓,云尚能歌其曲”。寇公亡故后,在陜西鳳翔有一個老尼,自稱是其柘枝妓之一。老尼還能唱出當日的柘枝舞曲。既然有曲,則必然有詞?!痘ㄩg詞》中的標志性風景線是:“綺筵公子,繡幌佳人,遞葉葉之花箋,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指,拍按香檀。不無清絕之辭,用助嬌嬈之態(tài)。”如此養(yǎng)眼的美景是由文士與歌伎共同構筑的,缺一不可。中國好聲音必須配以中國好詞,就像葡萄美酒須得盛之以夜光杯才能發(fā)揮出最佳效果。

那么,是誰人之詞呢?寇公既對柘枝舞酷愛至深,甚至親自領舞以助推廣,那么為柘枝曲作詞,只怕也是義不容辭了吧!何況寇公是非常擅長這種即興創(chuàng)作的。他孩提時所作的那首《詠華山》,以及與侍妾蒨桃之間關于“賜綾”的唱和,都是極好的見證。老尼之所以對多年前的柘枝舞曲記憶猶新,究竟是因為曲高韻長呢,還是因為詞佳意妙?它可是出自寇公之手?可惜寇公并無《柘枝詞》傳世?!度卧~》中,僅記錄了寇公的五首詞。

繞了這么一個大圈,我們還是回到原點吧,回到這首清新雅秀的《江南春》?!督洗骸窞槲覀冋宫F(xiàn)的寇公,乃是“言念君子,溫其如玉”。誰道寇公只是一個豪放熱烈的“柘枝癲”?原來,他也有寂寞如雪的時候,他也有黯然神傷的時候。寇公為此詞取名《江南春》,并非是在向“千里鶯啼綠映紅”的作者杜牧致意,而是在向另一位作者—— 南朝時的柳惲致意。柳惲有一首五言詩《江南曲》,詩云:

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

洞庭有歸客,瀟湘逢故人。

故人何不返,春花復應晚。

不道新知樂,只言行路遠。

春天,在江南的某個地方,日落時分,水中的小洲綻放著潔白的蘋花。白蘋為淺水植物,有如《詩經》中的蒹葭,是思念的象征。唐代張籍《湘江曲》云:

湘水無潮秋水闊,湘中月落行人發(fā)。

送人發(fā),送人歸,白蘋茫茫鷓鴣飛。

蒹葭蒼蒼、白蘋茫茫,是感情的最佳代言物。情深如夢,悲喜迷惘。在日照聚焦處,出現(xiàn)了一個采蘋女子的身影。她已采得了一大束蘋花,卻忽然垂手佇立,深深嘆氣。這個女子為何嘆氣,為何愁容不展呢?可是說來也真是奇了,她黯淡的目光乍然一亮,那是喜從天降的神色。從愁容不展到眉眼含笑,她究竟經歷了怎樣的心情變化,而引發(fā)這種變化的,又是什么因素呢?

迎面走來了一個人。看到她在這里,那個人頗感驚訝,也頗為感慨。

“好久不見了。”他說。

“好久不見了?!彼f,“你是從洞庭那邊回來的吧?”她的問題既含蓄又直接。

“哦……差不多是這樣吧。”他的眼中分明閃過了一絲慌亂,顯然,在這里遇見她,是一個并不愉快的意外。

“那你有沒有……我那個人的消息呢?”她鼓起勇氣,卻無法掩飾滿面的羞紅。

“沒有……”他顧左右而言他,“他應當很好吧?!?/p>

她閃亮的目光旋即湮沒了光芒。但很快,又抬眸懇切地望著他:“你總會聽到一些什么吧?請不要瞞我……告訴我,哪怕有一點點的消息,總歸也是個音信。好的、壞的都行,總要強于一無所知,我怕他有什么意外……”

她拭了拭眼角的淚痕,不欲讓他看見??伤跄芤暥灰娔??只得以極其平淡的語氣告訴她:“是的,我見過他。你放心,他很好?!?/p>

“這是真的?”她的眼中又是一亮,繼之一暗,“他有沒有跟你說起過回家的打算?有沒有讓你給我、給家里帶句話?”

“沒有……”他沮喪地搖了搖頭,仿佛這是他的過失。

“那他為什么還不回來呢?”她猶自喃喃地問,“再不回來,這春天看著看著可就過去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令他無法原諒,不肯回來?”

“是啊,春天就快過去了?!彼q豫了一下,想要向她道明真相。這真相就是,她所等待的那個人,早已不在乎她的一切了。她的對與錯,都與他毫不相干。那個人已另有所歡,另有所愛,在遠離她的世界,過著不容打擾的生活。但話到口邊,望著她眼底的灼痛,以及那灼痛里難以熄滅的執(zhí)著,他不覺改了口,“大概是因為,路途太遠了。他不便回來,這你知道的。”

路途太遠,這是一個并不高明的借口。她暗自思想:“同在洞庭,他不便回來,你又怎能回來?”然而,就是這么一句話,卻讓她洞悉了其中的隱情。難怪,見到他時,他的眼里有慌亂與躲閃。其實他早就了然于心,她已成為一個棄婦。不忍說,不愿道破,這才有了“路途太遠”這樣一句欲蓋彌彰的搪塞。

長相思,在江南。綿綿不斷的相思,此心不渝的等待,不曾輸給循環(huán)往復的時間,卻輸給了冷淡的疏離與無聲的背叛。柳惲的《江南曲》,實在有個太殘酷的結局。而寇準卻改寫了這個結局。在寇公的《江南春》里,采蘋的女子不曾遇見那個報憂不報喜的“洞庭歸客”?;蛟S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講述這個關于春天、關于流年、關于相思的故事。

故事的片頭,是以一個男子的視角為切入點。那是一雙不再年輕的眼睛,但卻深切專注,如醇酒郁烈、江河浩蕩,流向往昔,流歸故鄉(xiāng)。

渺渺波光,依依柳色,那是故鄉(xiāng)一年中最美的時候。江南,那是故鄉(xiāng)的芳名,為無數(shù)的騷人逸士所魂牽夢縈。然而對于他,他所魂牽夢縈的,卻是江南的一隅,是那個默默無聞、遠離塵囂的孤村,芳草碧連天,杏花斜暉明。

有一個人兒,如孤村般幽潔、杏花般秀麗。在最美的時候,最美的江南,他與她,有過最美的邂逅。隨之展開的,是一段永生難忘的戀情。

但是就像春天離開了江南一樣,他也離開了孤村,離開了那里的芳草杏花,離開了那個他所深愛的人。還記得在離別的那一天,她所流過的那些淚,她所說過的那些話。春去春又來,一年一度,春天仍有回到江南的時候。渺渺波光可以做證,依依柳色仍如當年。而他卻再也沒有回去過。他多想知道,孤村尚在否?芳草平安否?杏花無恙否?其實他最想知道的是,她怎么樣了?

在春天,在江南,不知此時此刻,還有多少與他們情形相似的斷腸人呢?他收回目光,不勝悵然。而在故事的片尾,采蘋女子再次出現(xiàn),與柳惲《江南曲》中那個凄婉惆悵的背影合二為一。蘋花香滿懷,采之欲遺誰?鏡頭凝固在這一瞬,如此經典,如此雋永,以至千載之后,我們仍能聽到采蘋女子的心跳與嘆息。

春盡江南岸,離人歸不歸?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愿每一個用心等待的人兒都不被辜負。情濃如春水,穿過蒼茫時空與君相會。執(zhí)子之手,脈脈相視,彌補了歲月的空白,消釋了久別的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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