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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jié) 作家生平

布寧小說詩學(xué)研究 作者:楊明明 著


第一節(jié) 作家生平

伊萬·布寧于1870年10月22日(俄歷10月10日)出身于沃羅涅什一個破落的地主家庭。布寧家族是一個古老的貴族世家,其先祖西梅翁·本科夫斯基(Симеон Бунковский)于15世紀(jì)從波蘭遷居俄羅斯。布寧家族是一個支系眾多、人才輩出的大族,用布寧自己的話說就是為俄羅斯貢獻(xiàn)了“不少重要人物,他們中既有國務(wù)活動家,又有藝術(shù)家,其中有兩位19世紀(jì)初的詩人更是大名鼎鼎——安娜·布寧娜(Анна Петровна Бунина,1774—1829)與瓦西里·茹科夫斯基(Василий Андреевич Жуковский,1782—1852),后者是一位俄國文學(xué)巨匠,阿法納西·布寧(Афанасий Иванович Бунин,1716—1791)與土耳其女俘薩爾哈(Сальха)的兒子”[1],每每言及于此,布寧的自豪之情都溢于言表。

布寧家族祖上曾廣有資財,但傳至作家的父親阿列克謝·尼古拉耶維奇·布寧(Алексей Николаевич Бунин, 1827—1906)手中就只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幾處田產(chǎn)了。阿列克謝·布寧是一位典型的外省莊園貴族,他脾氣暴躁、易于沖動,喜歡打獵,喜愛彈著吉他吟唱古老的俄國浪漫曲。后來他因沉迷于酗酒與賭博而將祖產(chǎn)與妻子的陪嫁揮霍一空。在布寧的眼中,“父親個性極強(qiáng),體魄異常健壯,壽命很長……他就學(xué)的時間不長……他忍受不了課堂教育,但凡是可以到手的書他都讀,而且讀得興致勃勃。他的思維是活躍的,形象化的,他討厭邏輯,講話時的用語驚人地生動有力;他的性格沖動、果斷、外向和慷慨,不知困難為何物”[2]。作家本人似乎就承襲了父親的這些性格特點與稟賦。

作家的母親柳德米拉·亞歷山德羅夫娜·丘巴羅娃(Людмила Александровна Чубарова, 1835—1910)的個性則與丈夫形成鮮明的對比。她是一位典型的賢妻良母,性情溫順、多愁善感,喜歡朗誦茹科夫斯基和普希金的詩歌。她先后生下了九個孩子,卻只有四個長大成人。在所有的孩子中,她最疼愛的就是幼子伊萬。她常常給愛子講故事、唱歌,這些故事和民歌讓幼小的布寧初次領(lǐng)會了俄語之美。

布寧人生最初的三年是在沃羅涅什度過的。1874年,由于作家的父親嗜賭貪杯,不善經(jīng)營,他們家的經(jīng)濟(jì)狀況每況愈下,全家人被迫遷居到奧廖爾省葉列茨縣的布蒂爾基莊園。那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四周是“無邊寂寥的鄉(xiāng)野”,在夏日一望無際的農(nóng)田和“冬日漫山遍野的積雪中”,作家度過了“整個童年,充滿憂郁的、獨特的、的童年”[3]。童年作為生命的初始階段,作家在這一時期獲得的由各種感受、印象、記憶、知識、意志構(gòu)成的童年經(jīng)驗不僅是作家審美心理結(jié)構(gòu)形成的最初動因,也對作家日后個性氣質(zhì)、感知方式、情感方式、思維方式乃至創(chuàng)作風(fēng)格的形成起著決定性作用。對生命的本真體驗、對生活的感性把握和對周圍環(huán)境的詩意理解,成為布寧日后創(chuàng)作的寶貴源泉,而其創(chuàng)作中體現(xiàn)出的“對大自然語言的認(rèn)知、對色彩細(xì)致入微的感知、對生與死及兩者對立的敏銳感受、高超的外在表現(xiàn)力和對世界的高度審美化”[4]等特征無一不是童年的饋贈。

由于父親的疏懶和家境等原因,布寧沒能接受正規(guī)的貴族家庭教育。他的啟蒙老師羅馬什科夫(Николай Осипович Ромашков)是一名首席貴族的兒子,曾四處流浪,后因喜愛布寧一家而落腳于此。布寧喜愛自己這位博覽群書、見多識廣,但性格卻有些古怪孤僻的老師。羅馬什科夫在繪畫、音樂和文學(xué)方面都有很高的天賦,他教布寧畫水彩畫,帶他閱讀《奧德賽》《堂吉訶德》和《魯濱孫漂流記》等文學(xué)作品。在他的影響下,布寧不僅夢想長大后成為一名畫家,甚至還開始以月夜、山谷、精靈為題材寫作詩歌。此外,年幼的布寧還顯露出過人的表演天分,能夠惟妙惟肖地模仿親朋好友。正是憑借這一才能,布寧日后成為自己作品最優(yōu)秀的朗誦者。

1881年,布寧考上了葉列茨中學(xué),被父親安排在小市民比亞金家中寄宿。如果說布寧家中推崇的是茹科夫斯基、普希金(Александр Сергеевич Пушкин,1799—1837)、萊蒙托夫(Михаил Юрьевич Лермонтов,1814—1841)、波隆斯基(Яков Петрович Полонский,1819—1898)等貴族詩人的話,那么在比亞金家中他卻常常被要求朗誦尼基京(Иван Саввич Никитин,1824—1861)、科爾佐夫(Алексей Васильевич Кольцо,1809—1842)等被房東稱為“兄弟”和“老鄉(xiāng)”的詩人的作品。不可否認(rèn),這種生活、心理與審美氛圍的轉(zhuǎn)換,對少年布寧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也培養(yǎng)起了其對尼基京等來自“民間”的作家的濃厚興趣。同樣出生于沃羅涅什的詩人尼基京成為青年布寧的模仿對象,布寧在《紀(jì)念強(qiáng)者》(1894)一文中稱其為“一個擁有強(qiáng)健精神與體魄的人”,并將其歸入“創(chuàng)造俄國文學(xué)寶庫、打造俄國文學(xué)清新、樸素之中偉大的藝術(shù)性、樸素而強(qiáng)有力的語言、完美的現(xiàn)實主義的偉大作家之列”。布寧深情地寫道:“俄國文學(xué)的所有天才代表都是那些與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土地血肉相連并從中獲得強(qiáng)大力量的人。尼基京就是這樣從中獲取生活與創(chuàng)作力量的?!?sup>[5]

布寧就讀的葉列茨中學(xué)只是一所毫無過人之處的普通外省縣立中學(xué),該校留給他的印象遠(yuǎn)遠(yuǎn)算不上愉快。學(xué)校嚴(yán)厲刻板的管教令布寧難以忍受,他最終于1885年選擇了退學(xué)回家。此時,布寧一家已經(jīng)遷居到奧澤爾基莊園。這座漂亮的莊園是布寧外婆的遺產(chǎn),久違的鄉(xiāng)間生活令布寧很快就振奮起來,重又煥發(fā)出青春活力。其時,布寧的長兄尤利·阿列克謝耶維奇·布寧(Юлий Алексеевич Бунин,1857—1921)正因為參加革命活動而被遣送回家監(jiān)視居住。尤利比布寧大13歲,他性格溫和、知識淵博,曾以優(yōu)秀的成績考入莫斯科大學(xué),卻因參加地下小組被學(xué)校開除。尤利長兄如父般地關(guān)愛幼弟,不僅教布寧全部中學(xué)課程和外語,還經(jīng)常與其談?wù)撐膶W(xué),培養(yǎng)其高雅的文學(xué)趣味?!八麑Φ艿苡绊懞艽?,并且這種影響從童年時代即已開始。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布寧的成長在很多方面都要歸功于這位受過良好教育、珍視和理解文學(xué)事業(yè)的兄長。”[6]尤利自中學(xué)時代起就與民粹主義運動十分接近,而后更是因為加入組織而被捕入獄,而他的這一思想傾向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青年時代的布寧。

輟學(xué)在家的布寧勤奮地讀書和寫作,他不僅閱讀了大量文學(xué)作品,還模仿普希金和萊蒙托夫?qū)懽鳌?887年5月,他在彼得堡的《祖國報》上發(fā)表了處女作《在納德松的墓上》。這標(biāo)志著布寧自此正式走上了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道路。

1889年,布寧受邀到《奧廖爾信使報》擔(dān)任編輯工作,并在此結(jié)識了初戀女友瓦爾瓦拉·弗拉基米洛夫娜·帕申科(Ваpваpа Владимиpовна Пащенко),但這段純真的戀情終因?qū)Ψ礁改傅姆磳o果而終。1891年,布寧以《奧廖爾信使報》副刊的形式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詩集——《伊·阿·布寧:1887—1891年詩集》。從總體上說,布寧這一時期的創(chuàng)作乏善可陳,只有短篇小說《費多謝耶夫娜》(1891)顯示出了布寧的創(chuàng)作潛能。

翌年,布寧來到波爾塔瓦投奔兄長尤利,并在此后做了兩年的狂熱信徒。關(guān)于這段經(jīng)歷,他在《托爾斯泰的解脫》一書中這樣回憶道,“后來我強(qiáng)烈渴望去過一種大自然中純潔、健康、‘善良’的生活,靠自己的勞動生活,穿樸素的衣服,但主要還是出于對藝術(shù)家托爾斯泰的迷戀,我成了托爾斯泰主義的信徒”,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那些是“一群令人厭惡的人”[7]。在托爾斯泰本人屢次來信告誡下,布寧最終與托爾斯泰主義分道揚鑣。1894年,他在《俄羅斯財富》雜志上發(fā)表了自己的散文體作品《鄉(xiāng)村素描》(后來更名為《塔妮卡》),引起了民粹派文學(xué)批評家米哈伊洛夫斯基的注意,后者更預(yù)言布寧日后一定會成為一名“大作家”。

19世紀(jì)90年代上半期的布寧仿佛置身于俄國文學(xué)主流之外,他并沒有選擇屠格涅夫、列夫·托爾斯泰、涅克拉索夫等作為自己的模仿對象;而是更加傾心于兩個彼此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邊緣流派,對其創(chuàng)作產(chǎn)生影響的一方面是純藝術(shù)派的貴族抒情詩人費特(Афанасий Афанасьевич Фет,1820—1892)、邁科夫(Аполлон Николаевич Майков,1917—1897)、波隆斯基、阿·康·托爾斯泰(Алексей 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ич Толстой,1817—1875),另一方面則是革命民主派或民粹派的尼基京、舍甫琴科(Шевченко Тарас Григорьевич,1814—1861)、烏斯賓斯基(Глеб Иванович Успенский,1843—1902)、列維托夫(Александр Иванович Левитов,1835—1877)等人。

1895年,布寧先后來到彼得堡和莫斯科,結(jié)識了契訶夫、勃留索夫(Валерий Яковлевич Брюсов,1873—1924)、巴爾蒙特(Константин Дмитриевич Бальмонт,1867—1942)、柯羅連科(Владимир Галактионович Короленко,1853—1921)、庫普林(Александр Иванович Куприн,1870—1938)、米哈伊洛夫斯基(Николай 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ич Михайловский,1842—1904)等文壇名宿,從此開始專門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和翻譯事業(yè)。19世紀(jì)90年代中期,布寧終于確立了自己的風(fēng)格,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藝術(shù)家。與同時代的勃留索夫、勃洛克等象征派詩人及庫普林、什梅廖夫等人筆下的城市書寫不同,布寧將目光停留在了自己成長于其間的鄉(xiāng)村、莊園、農(nóng)舍、田野和森林,這一切似乎都成了“沉睡的古羅斯”的象征。布寧在自己“如詩般富于音樂性的小說中”,以非凡的藝術(shù)功力將“田野的呼吸、氣味與色彩、大自然圖景”[8]細(xì)致入微地一一呈現(xiàn)。

1897年,布寧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天涯海角》問世,受到文學(xué)界的一致好評。1898年,他同安娜·尼古拉耶夫娜·察克尼(Анна Николаевна Цакни, 1879—1963)結(jié)婚,但婚后的生活卻并不盡如人意,他們的兒子尼古拉在4歲時因病夭折。雖然這段時期他的個人生活是“悲劇性(трагичность)”的,但其創(chuàng)作卻日趨成熟,不僅出版了《露天下》(1898)、《詩與短篇小說》(1900)、《落葉》(1901)等多部作品集和短篇小說《安東諾夫卡蘋果》(1900),更于1903年憑借《落葉》和對美國詩人朗費羅的《海華沙之歌》(1896)的翻譯榮膺俄國科學(xué)院頒發(fā)的普希金獎。上述這些藝術(shù)成就同時也標(biāo)志著布寧創(chuàng)作生涯的“過渡時期”的終結(jié),布寧開始以一個成熟藝術(shù)家的姿態(tài)崛起于文壇。但值得注意的是,《安東諾夫卡蘋果》雖然與詩集《落葉》幾乎是同時問世的,但后者作為布寧的第一本詩集,成功奠定了布寧一流詩人的地位,并且在此后的十年間,俄國讀者都傾向于將其視為詩人,而非小說家。布寧本人對此倒并不介懷,甚至還常常表示自己有意無視詩歌與散文之間的界限,因為在他看來,無論是詩歌還是散文都應(yīng)該具有“音樂性、韻律性、情感性”與“質(zhì)樸無華”[9]的特點。

1906年,布寧在莫斯科結(jié)識了當(dāng)時俄國國家杜馬主席的侄女維拉·尼古拉耶夫娜·穆羅姆采娃(Веpа Николаевна Муpомцева, 1881—1961)并與其結(jié)為終身伴侶。1909年,布寧再次榮獲普希金獎,并當(dāng)選為俄國科學(xué)院榮譽(yù)院士。至十月革命前,隨著中篇小說《鄉(xiāng)村》(1910)、《蘇霍多爾》(1911),以及短篇小說《從舊金山來的先生》(1915)、《輕盈的氣息》(1916)等多篇佳作的問世,布寧一流作家的地位最終得以確立。

1920年,布寧偕妻子穆羅姆采娃經(jīng)由奧德薩乘船前往君士坦丁堡,此后又先后在索非亞、貝爾格萊德、柏林等地僑居,最后選擇了在法國南部的小城格拉斯定居。去國離鄉(xiāng)的布寧在對故國的無限懷念中,黯然神傷地感嘆著與“新世界”的隔膜,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屬于舊世界的,屬于岡察洛夫、托爾斯泰,莫斯科、彼得堡的那個世界的;只有在那里才有詩歌,而在新世界他是無論如何也‘捕捉’不到這些的”[10]。

僑居法國期間,布寧完成了中篇小說《米佳的愛情》(1924)、長篇小說《阿爾謝尼耶夫的生活》(1927—1933)、愛情小說集《林蔭幽徑》(1938—1940)等的創(chuàng)作。1933年,布寧因“以嚴(yán)謹(jǐn)?shù)募妓嚢l(fā)展了俄國經(jīng)典小說的傳統(tǒng)”而被授予諾貝爾文學(xué)獎,成為第一位獲此殊榮的俄國作家。瑞典皇家科學(xué)院的頒獎辭不僅對布寧的代表作進(jìn)行了獨到的分析,還對其創(chuàng)作給予了高度評價:

在俄國文學(xué)史上,伊萬·布寧的地位及其重要性早已獲得一致公認(rèn)。他遵循19世紀(jì)這一光輝時代的偉大傳統(tǒng),重視對傳統(tǒng)的發(fā)展與延續(xù)。他憑借獨特而敏銳的觀察力,富于表現(xiàn)力地描繪了現(xiàn)實生活。對藝術(shù)的執(zhí)著并沒有讓布寧陷入對華麗辭藻的盲目追求,相反他抵御了這種誘惑。盡管從本質(zhì)上講,他是一位抒情詩人,但他從未刻意美化其所見之物,而是最為真實地將這些事物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他賦予了樸實的語言以特殊的魅力,即使是譯作也常常令人感受到字里行間所散發(fā)出來的醉人氣息,這一點為其同胞所公認(rèn)。布寧的這一才能是其卓越而隱秘的天賦,也為其文學(xué)作品銘刻上了杰作的印跡。[11]

1940年,德國入侵法國,布寧的生活陷于困頓之中。雖然貧病交加,衣食無著,他卻嚴(yán)詞拒絕了當(dāng)局的威逼利誘。他不僅熱切關(guān)注著蘇德戰(zhàn)爭的形勢,為祖國的每一個勝利歡呼雀躍,還冒著生命危險幫助那些受到法西斯迫害的人們,把自己的家變成了他們的避難所,體現(xiàn)了一位人道主義者和愛國主義者的高風(fēng)亮節(jié)。

1953年11月8日,長期臥病的布寧在家中與世長辭,享年83歲。他被安葬于巴黎市郊的圣-熱涅維耶夫-德-布阿公墓。

創(chuàng)作于1952年的《夜》一詩是布寧留給世人的最后一篇作品,縈繞在布寧心頭的、死亡將至的憂傷與“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思鄉(xiāng)情愫,久久地回蕩在這曲深情絕唱之中。

冰冷的夜,朔風(fēng)

(它尚未停息)。

我憑窗遠(yuǎn)眺

光禿禿的山巒、丘陵閃著光。

金光寧靜地

灑向床前。

月下無人,

只有我和上帝。

只有他知道我的

死亡的憂傷,

我將它避人深藏……

寒冷,閃光,朔風(fēng)。[12]


[1]Бунин И А.Из предисловия к французскому изданию 《Господина из Сан-Франциско》//Собрание сочинений.в 9 т.Т.9.М.: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 1967.Т.9.С.266.

[2]Смирнова Л А.Иван Алексеевич Бунин:Жизнь и творчество.М.:Просвещение, 1991.C.6.

[3]蒲寧:《蒲寧文集》,第1卷,安徽文藝出版社,2005,第354頁。

[4]Михайлов О Н.И.А.Бунин:Очерк творчества.М.:Наука, 1967.С.11.

[5]Бунин И А.Памяти сильного человека//Полтавские губернские ведомости.21 сен.1894 г.№ 72.

[6]Телешов Н Д.Записки писателя.М.:Советский писатель, 1950.С.41.

[7]Бунин И А.Освобождение Толстого.PARIS:YMCA-PRESS, 1937.С.82-83.

[8]Михайлов О Н.И.А.Бунин:Очерк творчества.М.:Наука, 1967.С.33.

[9]Мальцев Ю В.Иван Бунин:1870—1953.М.:Посев, 1994.(http://podelise.ru/docs/index-25367455-1.html?page=4)

[10]Иван Алексеевич Бунин.Биография.(http://bunin.niv.ru/bunin/bio/biografiya-1.htm)

[11]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1933.Ivan Bunin.Presentation Speech.(http://www.nobelprize.org/nobel_prizes/literature/laureates/1933/press.html)

[12]Бунин И.А.Ночь.(http://bunin.niv.ru/bunin/stihi/39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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