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季花開

華九紅

月季是四季都開花的，因此被人們稱為“花中皇后”。它寓意著美麗長存的幸福愛情。蘇東坡有一首贊美它的詩：“花落花開不間斷，春來春去不相關(guān)。牡丹最貴唯春晚，芍藥歲繁只初夏。唯有此花開不厭，一年長占四時春。”對于這首詩，我有著更深一層的理解，是緣于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一樁事。

2018年年底，我們準(zhǔn)備把老家的房子裝修一下，關(guān)于怎么改進(jìn)，爸爸提了個小小建議。他說花臺太大，天井太小，不如把花臺拆掉算了。這個建議得到我和老公的贊同，可公公不答應(yīng)。他說：“這花臺不能拆，拆了我這棵月季花怎么辦？”

不就是一棵普通的月季花嗎，又不是什么名貴樹木。我不滿地對公公嘟囔起來。接下來的幾天，任我請出三姨娘、六舅母來勸公公，他都態(tài)度決絕地不答應(yīng)。倒是老公腦子活，他打電話騙公公說：“你不是想早點兒抱曾孫子嗎？我們不把家里弄得漂漂亮亮的，人家姑娘不肯過門咋辦？”一提到曾孫子，公公馬上妥協(xié)了，但他提了個條件，說，花臺可以拆，這棵月季花樹必須幫他移到院落外面的菜地里。

不知道是由于冬日里天氣寒冷，還是由于裝修工人挖樹時傷了樹根，等到開春，那棵月季花樹卻沒能抽枝發(fā)芽。

一連好幾天，我老是看到神情落寞的公公圍著那棵失去生機(jī)的枯樹踱來踱去，時而還自言自語，唉聲嘆氣。

一天早上，鄰居樂奶奶捧了個早飯碗來串門，見公公又蹲在枯樹旁抽悶煙，樂奶奶惋惜地說道：“這么壯的一棵月季樹，移了下就息了，可惜呀！這棵樹還是銀所在世時栽的呢，見樹如見人??！”

一語道醒夢中人，難怪公公這段時間不開心。是的，這棵已經(jīng)快一人高的月季花，長在我們家已經(jīng)二十八個春秋了，它是我們結(jié)婚的那年，婆婆栽下的。每當(dāng)盛開時，那一朵朵花蕾比牡丹還嬌艷，濃郁的香味直抵人的心田。就連樹上那密密匝匝的一層層綠葉，仿佛也具有人性，夜深人靜時，我們常常在它發(fā)出的挲挲作響聲中安然入睡。這二十八年來，不管嚴(yán)寒酷暑，刮風(fēng)下雨，它都靜靜地守護(hù)在我家花臺上。樹枝上的一花一葉，都像婆婆慈祥的眼睛，每天關(guān)愛地注視著一家人。這棵樹，填補(bǔ)了公公精神的空白，彌補(bǔ)了我們長期在外公公一個人生活的孤獨(dú)，難怪公公對它情有獨(dú)鐘呀！

為了讓老人開心，我從唐劉鎮(zhèn)一花圃園林里請了園藝師，給這棵月季花樹會診。原來是移栽中傷筋動骨，加上新地方水土不服，上面的枝葉都枯萎了，好在靠近根的地方，還有一點點綠芽。園藝師幫忙把花樹修剪一番，移栽在家中一大缸里，公公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它松土澆水。今年國慶回家，我看到這棵月季樹上，又盛開了滿樹的花朵，公公那久違的深壑皺紋里的笑容有如這盛開的月季花，燦爛了起來。我知道，這棵月季花樹，又將一如既往地溫潤著公公的春夏秋冬。